齐霄奎看不到李俊的踪迹,只觉周遭风声鹤唳,每一丝动静都似藏着致命杀机,哪里敢胡乱搜寻——他生怕自己稍一转身、半步迟滞,便会迎来雷霆一击,落得与郑天高一般身首异处的下场。
他早已顾不上吉庆与那八百喽啰的死活,甚至顾不上半点寨主的体面,连滚带爬地从擂台上一跃而下,靴底擦过木板溅起木屑,拼尽全身炼气巅峰的修为,朝着寨外唯一的通路疯狂奔逃。沿途撞见溃散的喽啰,也只顾着抬脚踹开,眼中只剩逃生的执念,狼狈得如同丧家之犬。
此刻的他,心中唯有一个念头:保住性命!务必保住性命!只要活着,便尚有卷土重来的一线生机;若是身死道消,昔日雄心、荣华富贵,便尽数化为泡影,万事皆空!
梁山寨前的校场上,喊杀之声震动霄汉,直上云霄。燕青偕同童威、童猛、鲁汉三位好汉,率领着五六十位打擂豪杰,正与吉庆麾下八百喽啰酣战不休。刀光剑影交织如网,寒芒闪烁间血肉横飞,血溅尘埃之处,两军往复冲杀、互有死伤,天昏地暗间胜负难分,战局一时陷入胶着之态。
乱战之中,燕青身形若惊鸿游弋,青衫猎猎作响,手中长剑翻飞如梨花,既护得自身周全,目光却始终锚定战局枢纽,心中暗忖:“兵法有云,擒贼先擒王。今郑天高已授首伏诛,齐霄奎又为李俊死死缠斗,此八百贼兵群龙无首,唯吉庆一人主事调度。若能将此獠擒获或斩杀,余众便如丧家之犬,不战自溃矣。”
心念既定,燕青寻得一个兵刃交错的隙缝,对身侧正奋力格挡的童威、童猛沉声道:“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此辈喽啰失却吉庆调度,便如无头苍蝇,徒然乱撞,不堪一击。你二人率众人稳住阵脚,持续与他们缠斗,耗其气力,某去取吉庆项上首级,届时战局自会逆转,可一战而定!”
话音未落,燕青已收剑旋身,如离弦之矢般冲破战团,直扑吉庆而去。吉庆正挥刀督战,眼角余光瞥见燕青如闪电般奔袭之姿,顿时魂飞魄散——他早目睹燕青一招毙杀郑天高的狠辣能耐,深知自己绝非敌手,连半分抗衡的底气都无。情急之下,吉庆厉声喝令身旁数十名护卫喽啰:“皆与我上前拦阻此獠!谁敢退避半步,立斩不赦!”
然吉庆的如意算盘终究成了空谈。童威、童猛早悟燕青深意,二人对视一眼,递个默契眼色,当即率数名精锐豪杰横向穿插,手中分水刺、铁鞭舞得虎虎生风,如两柄锋利刀刃将吉庆的护卫喽啰分割包围,刀光过处,贼兵惨叫连连,顷刻间便倒下数人。
吉庆转瞬之间成了孤家寡人,心头寒意更炽,忍不住偷觑擂台方向,满心期盼齐霄奎能抽身来援,救自己于水火。
不看犹可,这一看直教他心胆俱裂、亡魂皆冒!只见齐霄奎衣衫褴褛,贴身的天蚕丝软甲已暴露无遗,往日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正踉跄冲下擂台,孤身向寨外仓皇奔逃,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敢!
吉庆心头咯噔一响,如遭重锤,瞬间了然:齐霄奎已然不敌李俊,弃寨而遁了!主将败走,军心涣散,此辈盘踞梁山的盗匪已然大势已去,自己独木难支,再迟半步便是死路一条!“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吉庆心中唯余此念,再无半分恋战之意。
吉庆毕竟是久历江湖之辈,虽惊惶万分,却未乱了方寸,反倒急中生智。见燕青尚未逼近身前,他猛地转身矮身,如鼠窜般钻入旁侧马厩,手脚麻利地解开一匹健马的缰绳,翻身上马动作一气呵成,调转马头,便向齐霄奎逃窜的方向追去,只盼能与之汇合,借两人之力共渡厄难,寻得一线生机。
此时的李俊,正以早年习得的障眼法隐匿身形,气息收敛得宛若山石。齐霄奎不见其踪,他却将对方奔逃的狼狈模样、急促的喘息声尽收眼底,心中自有计较。
目光扫过齐霄奎身上那件流光溢彩的天蚕丝软甲,李俊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此等刀枪不入、能卸八成力道的护身至宝,堪称武林罕物,若能
收缴用,日后闯荡江湖、征战沙场,必有大用;即便赠予弟兄,也是一桩极大的助力。“如此珍物,岂容拱手让人?今日说什么也不能任他逃脱!”
心念一动,李俊当即施展服食奇果后精进数倍的轻功,身形如鬼魅般紧随齐霄奎身后追去。他的速度早已远超凡俗武林高手,齐霄奎拼尽全力的奔逃之姿,在他眼中宛若慢动作回放。不过短短数十息功夫,李俊便已追至齐霄奎身后丈余之地,指尖堪堪触及对方后领的粗布衣衫。
就在李俊即将得手之际,身后忽传急促的马蹄声,尘土飞扬间,吉庆乘马疾驰而来,对着齐霄奎高声呼喝:“齐寨主,速上马!某带你一同脱身,迟则恐遭不测!”
齐霄奎本是一流骑术高手,闻听吉庆的呼喊,求生本能令他瞬间反应过来。就在李俊手掌即将触及他后领的刹那,他腰身猛地一拧,双脚猛蹬地面,借势弹起,身形如狸猫般轻盈一跃,稳稳落于吉庆身后的马背上,二人共乘一骑,那战马受此惊吓,嘶鸣一声便加速狂奔。
李俊一掌抓空,心中微怔,随即冷笑一声:“欲凭一匹凡马脱身?未免太过天真!”他深知战马奔袭极速,若被拉开距离,再追便多有阻滞。
情急之下,李俊猛催体内奇果滋养的气力,双脚重重蹬地,“嘭”的一声闷响,坚硬的地面竟被踏出两个半寸深的浅坑。借此时爆发的力道,他身形如大鹏展翅般腾空而起,足足飞起两丈有余,向前纵出三丈之远,恰与奔逃的战马齐平,半空之中便已锁定马背上的二人。
紧接着,李俊稳稳落于马背后端,身形顺势前倾,重重压在齐霄奎后背之上。这一坠不仅蕴含了他自身的重量,更叠加了下坠的冲力与体内暗藏的巧劲,力道惊人至极。
齐霄奎猝不及防,被此巨力压得身形猛向前倾,胸膛重重撞向身前的吉庆后背,只听得“哎哟”一声痛呼,吉庆被撞得气血翻涌,险些脱手坠马。
那战马本是寻常牲畜,哪里承受得住三个壮汉的重量,更何况李俊下坠的冲力远超两人体重之和。只见战马四蹄微颤,身躯不住下沉,口鼻喷着白气,眼看便要屈肢伏地,再也支撑不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战马忽觉背上一轻,竟硬生生稳住了身形,继续向前狂奔。原来齐霄奎向前倾倒的力道太过迅猛,吉庆毫无防备,被撞得重心彻底失衡,双手再也握不住缰绳,“哎哟”一声从马背摔落,重重砸于地面,尘土飞扬间,只觉浑身骨头都似散了架。
马背上少了吉庆,便只剩齐霄奎与隐匿身形的李俊。齐霄奎只觉背后压着一个沉重无比的身影,却不见其人,还当是自家哪个不长眼的喽啰不知死活跳上马背,当即怒不可遏地斥道:“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谁许你跳上马背添乱?不想活了吗?还不快滚下去!”
李俊闻言,未发一语,只是暗中调整气息,将身形压得更稳。齐霄奎见无人应答,愈发恼怒,猛地转头向后望去,欲看清是谁如此大胆,可转头望去,马背上除了自己之外,竟空无一人!唯有呼啸而过的风声,与战马的嘶鸣入耳。“鬼……鬼魅啊!是妖法!”
齐霄奎吓得魂飞魄散,尖叫出声,声音都带着哭腔。转瞬之间,他猛然醒悟过来——是李俊!定是那会隐身术的李俊跳上了马背!这等看不见摸不着的对手,比正面搏杀更令人恐惧,他连反抗的目标都没有!
直至此刻,齐霄奎才真正见识到李俊的恐怖实力,先前依仗软甲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唯余深入骨髓的恐惧,浑身如筛糠般颤抖。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颜面,浑身颤栗着,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求饶:“李……李俊大侠!求你饶我性命!你之所欲,金银财宝、美女佳肴,凡我寨中所有,尽皆奉上!便是让我归顺于你,鞍前马后效命,也无不可啊!”
李俊心中冷笑,对齐霄奎这等贪生怕死、背信弃义之辈,他半句废话也不愿多言。只见他缓缓扬掌,凝聚少许气力,对准齐霄奎后脑的要害之处便拍了下去——他不欲取其性命,还需留他问话,查清其背后是否有高俅等奸党撑腰。
李俊对力道的掌控堪称精妙,此掌看似迅猛,却精准拿捏分寸,未伤及齐霄奎的性命,仅以暗劲将其震昏。齐霄奎闷哼一声,脑袋一歪,便软软瘫倒于马背上,人事不省。
另一侧,吉庆被齐霄奎撞得重重摔落,只觉浑身骨骼欲裂,疼得龇牙咧嘴,半天爬不起身。
他挣扎着撑起上半身,望着齐霄奎与那匹战马绝尘而去,顿时怒火中烧,对着其远去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浓痰,怨愤咒骂:“齐霄奎你这狼心狗肺之徒!老子好心让你共乘脱身,你却将我挤落马背独自逃生!真乃丧尽天良、猪狗不如之辈!日后若有机会,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就在吉庆愤愤咒骂之际,忽瞥见齐霄奎竟也从马背上栽落下来,重重摔于不远处的地面,一动不动。吉庆先是一怔,随即心中狂喜,暗自庆幸:“好!好一个恶有恶报!你刚将我挤下马,自身便摔落昏死,真乃老天有眼,报应不爽!”
吉庆此刻摔得七荤八素,浑身剧痛难忍,心中最惧怕的便是燕青率人追来。如今见齐霄奎落马昏迷,也顾不上多想其中缘由,挣扎着从地上跃起,踉踉跄跄地向那匹无人看管的战马奔去,只想赶紧翻身上马,独自遁逃远去,至于齐霄奎的死活,早已被他抛诸九霄云外,半分不念往日同寨之情。
吉庆跌跌撞撞经过齐霄奎身旁,瞥见他双目紧闭、面色惨白、昏死在地,心中不由生出一丝疑惑:“此处地势平坦,无坑无洼,齐霄奎的骑术乃天下少有的顶尖水准,怎会平白无故从马背上摔落?此事实在不合常理!”
转念一想,吉庆忽茅塞顿开,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狂喜:“定是马背上有邪祟作祟!必是神明见我可怜,为我抱不平,显灵将这狼心狗肺之徒弄昏!此乃老天予我逃生之机啊!”他越想越觉合理,当即对着虚空连连拱手,暗自拜谢:“多谢神明庇佑!多谢神明庇佑!今日之恩,他日必当焚香祭拜,以报厚恩!”
心意既定,吉庆不再迟疑,强忍着浑身剧痛,快步冲到战马身旁,手脚并用地翻上马背,颤抖着握住缰绳,正欲催动战马继续逃窜,寻一处隐秘之地暂避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