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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佩牵缘:真假千金沪上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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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3章掌心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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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雨阁的后院天井里,那棵老桂花开得愈发繁盛。金色的小花藏在墨绿的叶间,香气浓郁得几乎化不开,随风飘进每一扇敞开的窗。 贝贝坐在工作间的绣架前,手里的针线半天没有动。她的目光落在右手掌心——那颗淡红色的痣,在她略显白皙的掌心里格外显眼。从小到大,养母都说这是“福痣”,是老天爷给她的标记。她也从未在意过。 可是今天,齐啸云看到这颗痣时的反应…… “阿贝,发什么呆呢?”邻座的绣娘轻声提醒,“周姐看过来了。” 贝贝回过神来,连忙低头穿针。她负责的是一幅《百子图》的边角部分,要绣几十个形态各异的孩童,每个只有拇指大小,却要眉眼清晰,神态生动。这是极考验功力的活计,不能有丝毫分心。 但她做不到。 针尖刺进绸缎,丝线缓缓拉出,原本熟悉的动作此刻却显得僵硬。她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今天早上的情景:齐啸云温和的笑容,那块绣着梅花的绣片,他提到“双丝绕”针法时的眼神,还有最后握住她手时那一瞬间的震颤。 “母亲姓莫……莫家曾经是沪上的名门……妹妹夭折了……” 这些话像一块块拼图,在她脑海中旋转、碰撞,试图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图案。但她不敢去想那个可能的图案是什么,太荒谬,太不可思议。 “阿贝。”周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贝贝手一抖,针尖偏了半分,在绸缎上留下一个小小的斜痕。她心里一紧——在旧雨阁,绣坏了布料是要扣工钱的。 “别紧张。”周姐走到她身边,看了看那处瑕疵,“新手难免,拆了重绣就行。你跟我来一下。” 贝贝忐忑地跟着周姐走出工作间,穿过天井,来到周姐自己的房间。房间不大,但布置得雅致,靠窗的书桌上摆着文房四宝,墙上挂着一幅水墨兰花。 “坐。”周姐指了指椅子,自己在对面坐下,“今天早上,东家跟你说什么了?” 贝贝犹豫了一下,选择性地回答:“问了我的身世,还给我看了一块绣片。” “绣片?”周姐挑眉,“什么样的?” “绣着梅花,用的……双丝绕针法。” 周姐的瞳孔微微收缩。她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双丝绕是莫家祖传的针法,整个沪上,只有已故的莫夫人和她的姐妹会。东家的母亲,就是莫夫人的妹妹。” 贝贝的心脏猛地一跳。 “东家母亲去世得早,临终前最挂念的就是当年莫家的那场劫难。”周姐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她一直不相信,莫家大小姐真的夭折了。她说,她姐姐的孩子,手心有颗朱砂痣,那是莫家女子特有的标记。”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贝贝下意识地握紧右手,掌心那颗痣隐隐发烫。 “周姐,您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周姐打断她,表情严肃起来,“阿贝,旧雨阁有旧雨阁的规矩。我们只管做绣品,不管客人的家事,更不管东家的私事。你明白吗?” 贝贝点头,但心里的波澜已经无法平息。 “你好好干活,别多想。”周姐站起身,“那块绣坏了的地方,今晚加班补上。工钱照扣,这是规矩。” “是。” 回到工作间,贝贝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一针,一线,绣出一个孩童的笑脸,再绣出一个孩童的顽皮。她的手指渐渐恢复了灵活,心也慢慢沉静下来。 但有些种子一旦种下,就会自己生根发芽。 --- 与此同时,齐家公馆。 齐啸云站在书房的窗前,手里握着那块梅花绣片。夕阳的余晖透过彩色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的眉头紧锁,眼中是少有的困惑和……一丝希望。 “少爷。”老管家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杯热茶,“您找我?” “福伯,坐。”齐啸云转过身,在书桌后坐下,“我想问你些旧事,关于莫家的。” 福伯放下茶盏,在对面坐下。他是齐家的老人了,从齐啸云的祖父那辈就在齐家当差,见证了齐家三代人的兴衰,也亲历了莫家的劫难。 “少爷想问什么?” “莫家当年,是不是有一对双胞胎小姐?” 福伯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色:“是。莫夫人生了一对千金,长得一模一样,粉雕玉琢的,可爱极了。老爷和夫人都喜欢得不得了,还特意请工匠打造了一对玉佩,一人半块,合起来是个完整的“莫”字。” “玉佩……”齐啸云喃喃道。 “是啊,上好的和田玉,雕着祥云纹,中间嵌着金丝。”福伯回忆着,“两位小姐满月那天,老爷当着所有宾客的面,把玉佩给小姐们戴上。说等她们长大了,这玉佩就是她们身份的凭证。” “后来呢?莫家出事那天,两位小姐……” 福伯叹了口气:“那天太乱了。军警突然围了莫家,说老爷通敌,要抓人抄家。老爷被带走,夫人抱着两位小姐躲在后院。后来……后来听说夫人在混乱中只带出来一位小姐,另一位……说是夭折了。” “真的夭折了?” “老奴不敢妄言。”福伯低下头,“但当时莫家确实一片混乱,有人说看见乳娘抱着一位小姐跑了,也有人说小姐是被踩踏致死的。真相如何,恐怕只有夫人自己知道。” 齐啸云沉默良久,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那是他母亲年轻时唯一留下的照片,穿着旗袍,梳着发髻,手里抱着一个襁褓。照片已经泛黄,边角磨损,但母亲脸上的笑容依旧清晰。 “母亲临终前,一直念叨着姐姐的孩子。”他轻声说,“她说,那孩子手心有颗朱砂痣,是莫家女子的标记。她还说,如果孩子还活着,今年该有十八岁了。” 福伯抬起头:“少爷,您是不是……找到了什么线索?” 齐啸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福伯,你还记得莫家两位小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除了朱砂痣。” “特别的地方……”福伯努力回忆,“大小姐爱笑,二小姐爱闹;大小姐文静,二小姐活泼。对了,她们虽然长得像,但仔细看,大小姐的右眼角有颗很小很小的泪痣,二小姐没有。” 泪痣。 齐啸云闭上眼睛。今天早上,他仔细看过阿贝的脸——清秀的眉眼,挺直的鼻梁,丰润的嘴唇。右眼角……确实有一颗极淡的褐色小点,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还有她的手,掌心的朱砂痣。 还有她说到双丝绕针法时的反应。 还有她提到养父母时的神情…… 太多的巧合。 “福伯。”齐啸云睁开眼睛,“帮我做一件事。” “少爷请吩咐。” “去查一个人。莫阿贝,十八岁,从江南来,现在在旧雨阁做绣娘。我要知道她所有的信息——什么时候来的沪上,住在哪里,平时和什么人来往,还有……她身上有没有半块玉佩。” 福伯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但很快恢复平静:“是,老奴这就去办。” “记住,要小心,别让人察觉。” “老奴明白。” 福伯离开后,书房里又只剩下齐啸云一人。他走到书柜前,抽出一本厚重的相册。翻开,第一页就是莫家的全家福——莫隆意气风发,莫夫人温婉端庄,中间坐着两个穿着相同衣裳的小姑娘,三四岁的年纪,笑得天真烂漫。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上小姑娘的脸。 如果阿贝真的是莫家当年失踪的那位小姐…… 那她就是他母亲临终前最挂念的人,是莫家唯一的血脉,也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 这个念头让齐啸云心里一紧。 他想起莹莹。那个从小在贫民窟长大的姑娘,温婉,坚韧,像一株在石缝里生长的兰花。这些年来,他一直把她当妹妹照顾,也默认了家里的安排——等时机成熟,就娶她为妻。 可现在…… 窗外天色渐暗,华灯初上。沪上的夜晚总是来得很快,霓虹闪烁,车水马龙,掩盖了这座城市太多的秘密和悲伤。 齐啸云合上相册,走到电话机前,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我。帮我查一件事,十五年前莫家案子的卷宗,我要看原件……对,所有细节都要。钱不是问题。” 挂断电话,他站在窗前,看着这座不夜城。 有些真相,被埋藏得太久,久到所有人都以为它们已经腐烂、消失。但只要有一丝裂缝,阳光照进去,尘埃飞舞,往事就会像幽灵般重新浮现。 而他现在,就站在那道裂缝前。 --- 旧雨阁后院,夜深了。 贝贝坐在灯下,一针一线地修补白天绣坏的那处。她的动作很慢,很仔细,每一针都力求完美。这不是因为怕扣工钱,而是因为……她想做好。 想证明自己配得上这份工作,配得上这个地方。 窗外传来打更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已经是子时了。 同屋的小翠早已熟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贝贝放下针线,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 夜风带着凉意吹进来,桂花的香气淡了些,多了些秋夜的清冷。天井里那盏灯笼还亮着,昏黄的光晕在青石板上摇曳。 她从怀里掏出那半块玉佩。 玉佩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祥云纹清晰可见,断裂处的痕迹已经磨得光滑——这是十几年贴身佩戴的结果。她抚摸着那些纹路,心里涌起一种复杂的情愫。 如果……如果她真的是莫家的小姐…… 那她的亲生父母是谁?当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会被人遗弃在江南码头? 还有,齐啸云……他今天那些奇怪的问话,那些欲言又止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贝?” 身后突然响起小翠迷迷糊糊的声音。 贝贝吓了一跳,连忙把玉佩塞回怀里:“怎么了小翠姐?吵醒你了?” “没有,我起来喝水。”小翠揉着眼睛坐起来,“你怎么还不睡啊?明天还要早起呢。” “这就睡。”贝贝关好窗户,回到床上。 小翠喝完水,躺下后却没有立刻睡着。她侧过身,看着贝贝:“阿贝,你今天是不是有心事啊?我看你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 贝贝沉默了片刻:“小翠姐,你说……如果一个人突然发现,自己可能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人,该怎么办?” “啊?”小翠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就是……如果你一直以为自己是渔民的女儿,结果有一天发现,自己可能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你会怎么办?” 小翠想了想:“那要看那个大户人家怎么样了。要是他们对我好,我就认;要是他们不好,我才不认呢。再说,养父母把我养大,这份恩情比天大。” 简单,直接,却让贝贝豁然开朗。 是啊,不管真相如何,养父母的恩情是真的。这些年,他们待她如亲生,省吃俭用供她读书,教她手艺,在她生病时彻夜不眠地照顾…… 血缘很重要,但养育之恩,同样重如泰山。 “谢谢你,小翠姐。”贝贝轻声说。 “谢什么呀,快睡吧。”小翠翻了个身,很快又睡着了。 贝贝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黑暗中的房梁。 她决定,不管齐啸云查到了什么,不管自己的身世如何,她都要先做好眼前的事——在旧雨阁站稳脚跟,学更多的手艺,赚更多的钱。 等有了能力,再去寻找真相。 如果她真的是莫家小姐,她要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要为亲生父母讨个公道。 如果她不是……那她就还是莫阿贝,渔民的女儿,靠自己的双手在沪上闯出一片天。 想通了这些,心里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倦意袭来,她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梦里,她回到江南水乡。养母在河边洗衣,养父在船上补网,夕阳把水面染成金色。她跑过去,养母抬起头,冲她笑:“阿贝回来啦。” “嗯,我回来了。” 水波荡漾,倒影破碎。 一切都很温暖。 (第0253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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