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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成为历史收容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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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唱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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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穴的阴寒瞬间包裹了三人。幻境中灼热的风沙、血腥的气息、震耳欲聋的厮杀声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死寂和青铜棺椁散发出的冰凉金属气味。身上的士卒残甲、伤口血迹缓缓淡去,变回了进入幻境前的衣物,但精神上的疲惫与创伤却真实残留着,如同刚从一场漫长而残酷的噩梦中挣脱。 李白低头看着自己完好无损却隐隐作痛的手指,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指骨尽碎的幻痛。他闭目调息片刻,再睁眼时,眼中青莲虚影一闪而逝,确认了自身真实的力量正在缓慢回归,但并未完全摆脱此地的压制。 吕布单膝跪地,粗重地喘息,赤裸的上身肌肉虬结,汗珠混着未干的血迹(真实的血,来自他自己之前战斗的伤口)滑落。他死死盯着那空棺和棺底的戏折子,眼中凶光未褪,却又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凝重。那红袍鼓手随意一挥带来的碾压感,以及最后那空灵光晕展现的、远超理解的力量层次,让他这位曾傲视人间的猛将,感到了久违的、近乎本能般的忌惮。 陈世美背靠冰冷的石壁滑坐在地,脸色苍白如纸,嘴角仍有血迹渗出。他神魂消耗最剧,强行布阵和最后那番“点破”真相的言行,几乎榨干了他的心力。他目光落在《长生》戏折子上,疲惫的眼中却闪烁着锐利的光。 棺内空无一物,除了这本折子。那空灵的声音自称是“真正属于我的那场“戏””,称红袍鼓手为“拙劣的模仿者”,并轻易“拆了”那沙场烬的戏台。它是谁?是这戏院真正的主人?还是某个被困于此的、更古老的“戏魂”?这本《长生》折子,是邀请,是陷阱,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熔炉”? “看么?”那苍老声音的询问,还在地穴中隐隐回荡。 吕布率先嗤笑一声,嗓音沙哑:“看?怎么不看!老子倒要瞧瞧,这鬼地方还能唱出什么花样!《长生》?嘿,老子砍过的方士术士,没一个真长生的!”他撑起身,走到棺椁前,伸手就要去抓那本戏折子。 “吕将军,且慢。”陈世美出声制止,声音虚弱但清晰。 吕布手顿在半空,皱眉回头:“怎么?怕了?” “非是惧怕。”陈世美缓缓摇头,目光未曾离开戏折子,“只是……方才那“沙场烬”,我等是被迫入戏,身份、力量皆受制于“角色”。此番若主动“看”这《长生》,恐有不同。或许……选择权在我等手中,但一旦选择,牵涉或许更深。”他看向李白,“李兄以为如何?” 李白走到棺椁另一侧,凝视那空棺内部。棺壁光滑,刻着极其细密繁复的云纹鸟兽,不似凡间工艺,更透着一股古老苍茫的气息。他缓缓道:“陈某所言有理。那红袍鼓手收集“戏料”,锤炼熔炉,虽被那空灵存在压制,但此地诡谲未散。《长生》……此二字牵扯太大。戏文里的长生,无非帝王痴梦、仙家玄谈,但在此地……”他指了指空棺,“以此棺为台,以幻境为幕,恐怕绝非寻常戏文可比。” “那空灵声音,称谢我们“吵醒”了它。”陈世美思忖着,“它似与红袍鼓手敌对,甚至可能才是此地本源。它帮我们拆了“沙场烬”的戏台,却又递上这《长生》折子。是答谢,还是……另有所图?它说,“真正属于我的那场“戏”,还没唱完。”” 地穴中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石壁渗出的水滴,偶尔滴落,发出空洞的“嗒”声。 “看与不看,恐怕由不得我们。”吕布忽然冷笑,指向他们来时的路。 李白和陈世美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心头都是一沉。 来时的石阶通道,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光滑潮湿的岩壁,与周围浑然一体,仿佛那条通道从未存在过。 他们被困在了这棺椁所在的地穴之中。 “看来,主人家并没给我们留退路。”吕布收回手,抱臂而立,语气嘲讽,“要么在这黑漆漆的洞里待到死,要么就翻开这劳什子折子,看看它还能变出什么戏法。” 陈世美苦笑:“果然如此。此地规则,步步紧逼。“沙场烬”是强制入戏,消耗我等精神气力,逼迫潜能。这《长生》以空棺为引,以折子为媒,看似给予选择,实则退路已绝。选择“看”,便是主动踏入下一重布局。” “布局便布局!”吕布不耐道,“老子最烦这般磨磨唧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管它《长生》还是短命,闯过去便是!”说着,不再犹豫,一把抓起棺底那本残破的戏折子。 触手冰凉,纸张坚韧异常,不似寻常纸帛,倒像是某种薄革。被火焰燎过的边缘焦黑卷曲,散发出极淡的、混杂着香火与陈灰的气息。 戏折子被拿起的同时,那苍老疲惫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似乎更近了一些,仿佛就在他们耳边低语: “选好了……那就……开场吧……” 地穴顶部的黑暗开始流动、旋转,如同墨汁滴入清水,晕染开一片朦胧的光影。光影中,渐渐浮现出景象——不再是荒漠沙场,而是巍峨连绵的宫殿屋檐,在氤氲的云气中若隐若现,霞光万道,瑞气千条,仙鹤翔集,灵鹿徜徉。有缥缈的仙乐隐隐传来,清越悠扬,不似人间曲调。 与此同时,三人手中一空。 吕布低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换上一身威武华丽的将军朝服,头戴金冠,腰佩玉带,手中虽无兵器,但顾盼之间,自有股统御千军、位极人臣的威严气度。他皱了皱眉,试图调动体内力量,却发现那股沙场中短暂燃烧的战魂被压制得更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属于“权臣”的城府与束缚感。 李白身上则是一袭素雅飘逸的文士青衫,头戴纶巾,腰间悬着一柄装饰精美的长剑(却并非他的青莲剑),手中还多了一卷书简。他尝试感应天地元气,只觉周遭灵气充沛异常,远超外界,但这些灵气活跃而有序,仿佛被无形的规则梳理着,难以随心所欲地引动。他更像是一个精通经史子集、偶尔练剑修身的“翰林学士”。 陈世美的变化最小,仍是一身朴素的深色长袍,但材质细腻了许多,手中那支秃笔变成了一支品相尚可的狼毫笔,腰间多了一个小巧的锦囊,里面似乎装着几枚古钱和龟甲。他感觉自己的神魂感知在此地变得异常清晰,甚至能隐约“看”到空气中流淌的、淡金色的气运脉络,以及宫殿各处隐隐存在的阵法节点。他成了一个“观测者”,或者说,“钦天监”一类的人物。 三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了然与警惕。他们再次被赋予了“角色”,而且这一次,似乎与“长生”的主题更为贴合——帝王将相、文人方士,正是追求长生的主要群体。 空灵的声音化为画外音般,在此方天地间幽幽回荡,念着开场白: “混沌初分,阴阳始判。红尘滚滚,谁人不慕长生?帝皇握乾坤,欲求永祚;将相极荣贵,思葆长龄;文士通玄理,志在飞升……然长生有道,天道无常。今日这出《长生》,便请诸君品鉴,这求长生的路上,是得大逍遥,还是……作茧自缚?” 话音落下,周围光影彻底稳定。 他们已身处一座极其宽广恢弘的宫殿广场之前。白玉为阶,金砖铺地,远方殿宇重重,直入云霄。广场上,文武百官分列两侧,仪仗森严,宦官宫娥垂首侍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广场中央,一座高达九丈、通体由青玉垒砌而成的巨大祭坛之上。 祭坛顶端,云雾缭绕,看不清具体情形,但隐隐有七彩光华透出,散发出令人心旷神怡、仿佛能涤荡神魂的清新气息。那气息吸入一口,便觉精神一振,连之前的疲惫都缓解了几分。 “是“琼华露”!陛下今日于通天台祭祀天地,采集千年一度的琼华仙露,据说一滴便可延寿十载!”旁边,有官员低声议论,语气激动。 “何止延寿!听闻若能得赐完整一份,配合秘法,可奠定仙基,有望窥得长生门径!” “慎言!此等仙缘,非大功大德者不可得。且看今日,陛下会赐予哪位功臣……” 陈世美立刻捕捉到这些信息,低声道:“琼华露……延寿仙珍。看来这出《长生》戏,第一幕便是“赐露”。” 李白望着那高耸入云的祭坛(此刻名为“通天台”),感受着空气中浓郁的灵气和那“琼华露”散发的诱人气息,眉头微蹙:“气息纯正祥和,似非邪物。但在此地出现,恐是诱饵。” 吕布眯着眼,打量着自己这身行头,又看了看周围那些或激动、或期盼、或掩饰着贪婪的文武百官,嗤笑道:“长生?一个个装得人模狗样,心里那点算盘,隔着八百里都能听见。老子倒要看看,这“仙露”怎么分。” 这时,钟磬齐鸣,仙乐大作。 一个身穿明黄龙袍、头戴平天冠的身影,在众多侍从簇拥下,缓缓登上通天台顶端。虽然距离甚远,且有云雾遮挡,但那身影所携带的威严与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与周遭天地融为一体的气息,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便是此方幻境中的“陛下”,或者说,是《长生》这出戏的“主角”之一——一位追求长生的帝王。 帝王的身影在祭坛顶端站定,似在进行某种仪式。片刻后,他缓缓抬起双手。 天空中,云气汇聚,霞光更盛。祭坛顶端,七彩光华骤然明亮,凝成一道光柱,冲天而起,又缓缓回落。光柱中心,一点晶莹璀璨、宛如液态星光般的物事,缓缓降落,最终悬浮在帝王面前的一个玉碗之中。 琼华仙露,采集成功。 广场上响起一片压抑着的惊叹和吞咽口水的声音。 帝王手捧玉碗,转过身,面向台下百官。他的声音透过某种扩音阵法传来,洪亮而充满威严,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缥缈: “天地赐福,琼华降世。此露天成,延寿蕴灵。朕,不敢独享。今日,当赐有功之臣,共沐天恩。”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百官。 每一个被目光触及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背,眼中露出渴望。 帝王的视线,在几个方向略有停留。 其中之一,正是身穿武将朝服的吕布。 “吕卿,”帝王开口,“你戍边十载,扫荡妖氛,保境安民,功在社稷。赐你琼华露三滴,望你永葆勇武,为国柱石。” 一名宦官手托玉盘,快步走到吕布面前,盘中一个小玉瓶,里面隐约可见三滴璀璨液体。 吕布看着那玉瓶,又抬头看了看高台上的帝王。他并未立刻去接。幻境赋予的“角色”记忆涌入脑海:这位“吕将军”确实战功赫赫,但也因功高震主,颇受猜忌。此次赐露,是褒奖,也是安抚,或许……还是试探。 他接过玉瓶,入手温润,那三滴琼华露隔着瓶壁都能感到其中蕴含的勃勃生机。他抱拳,按角色该有的反应谢恩:“谢陛下隆恩!” 帝王目光转向文官队列中的李白。 “李卿,”帝王的声音温和了些,“你文章锦绣,道法自然,近年来为朕参详古籍,解析长生残卷,颇有心得。赐你琼华露两滴,助你明心见性,早悟大道。” 又一名宦官托着玉盘走向李白。盘中玉瓶稍小,内盛两滴仙露。 李白稽首谢恩,接过玉瓶。角色记忆告诉他,这位“李学士”醉心修道长生,却又保持文士风骨,不喜钻营,此次赐露,算是某种肯定。他敏锐地感觉到,手中的仙露气息纯净,但隐隐与这方天地的灵气规则紧密相连。 最后,帝王的目光,落在了稍远处、衣着相对朴素的陈世美身上。 “陈卿,”帝王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你执掌钦天,观测星象,推算吉凶,多年来兢兢业业,虽无显赫之功,亦有勤勉之劳。赐你琼华露一滴,望你精益求精,为朕分忧。” 第三名宦官走来,玉盘中只有一个小小的玉盏,内里一滴仙露,光华似乎都比前两份稍显黯淡。 陈世美躬身接过,谢恩。角色记忆里,这位“陈监正”性格孤直,不善逢迎,虽有些真才实学,但始终不得真正重用,处于边缘位置。这一滴仙露,更像是一种象征性的赏赐。 赐露完毕,帝王手持剩余大半仙露的玉碗,转身再次面向祭坛,似乎要继续仪式。 百官们各自握着得到的赏赐,心思各异。羡慕、嫉妒、满足、不甘……种种情绪在广场上无声流淌。 吕布掂了掂手中的玉瓶,看向李白和陈世美,低声道:“这玩意儿,喝是不喝?”他本能地觉得这东西不简单。 陈世美凝神感应着手中那一滴仙露,又快速观察着周围官员的反应,以及高台上帝王背影与那通天台、天地灵气之间的无形联系,脑中飞速计算推演。 “暂且勿动。”他语速极快,“此露与这片天地规则绑定极深。服用后,或许真能延寿增力,但很可能……也会加深与这“戏”的羁绊,更难脱离。而且,你们看——” 他示意两人注意那些得到赏赐后,迫不及待当场服下仙露的官员。 只见服下仙露的官员,脸上瞬间泛起红润光泽,眼中精光湛湛,仿佛年轻了十岁,气息也强盛了一截,露出陶醉满足的神情。但他们周身的气息,似乎与这皇宫、与那通天台、甚至与高台上的帝王,产生了一种更明显的共鸣与联系,仿佛成了这座巨大“阵法”中,更鲜明的一环。 “果然。”李白点头,“饵中有钩。服之得益,亦受其制。” 吕布冷哼一声,将玉瓶塞入怀中:“老子就当个摆设。”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高台上,帝王将玉碗中剩余的琼华露,缓缓倾倒在祭坛中央的一个凹陷处。 仙露融入祭坛青玉,整个通天台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华!青玉祭坛上的云纹仿佛活了过来,如同血管般蠕动,疯狂汲取着仙露的力量,以及……从下方广场,从那些服用了仙露的官员身上,反馈回来的某种无形气息! “嗡——” 低沉的轰鸣从地底传来,整个皇宫都在微微震颤。 祭坛顶端,风云突变!原本祥和的七彩霞光中,骤然渗入了一丝丝暗红色的、如同血脉经络般的细线!这些细线扭曲蔓延,与青玉云纹交织,散发出一种诡异而贪婪的气息。 帝王的身影在光芒中显得有些模糊,他的声音再次传来,却不再威严洪亮,而是带着一种压抑的、仿佛无数声音重叠在一起的嘶哑与狂热: “还不够……万民精气,百官寿元,天地灵机……汇聚于此……助朕……打开真正的长生之门!” 服用了仙露的官员们,脸上的红润迅速褪去,转而变成一种不正常的灰白,他们眼中的陶醉变成了惊恐,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他们体内被强行抽离!他们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花白,皮肤出现皱纹,气息急剧衰落! “陛下!臣等……臣等感觉不对!” “我的寿命……我的力气……” “救……救命!” 惨叫声、惊呼声瞬间打破了广场的肃穆。 而那些未曾服用仙露的官员,包括吕布、李白、陈世美,则感觉一股强大的、无形的吸力笼罩而来,试图攫取他们的精气神,只是这吸力对未曾服用仙露者似乎弱了许多,尚能抵抗。 “果然!”陈世美脸色一沉,“所谓的“赐露”,本质是标记和链接!服用者便成了这“长生大阵”的资粮和节点!帝王……或者说这出戏的“主角”,在以举国之力,万民之命,供养己身,冲击长生!” 通天台上的暗红细线越来越多,几乎要覆盖整个祭坛。帝王的身影在红青交织的光芒中膨胀、扭曲,散发出越来越恐怖的气息,那气息混杂着帝王的威严、对长生的极致渴望、以及一种非人的、冰冷的掠夺意志。 “哈哈哈哈!”帝王(或者说那扭曲的存在)发出疯狂的笑声,“阻朕长生者,皆为蝼蚁!百官万民,皆当为朕奉献!” 他猛地一挥手! 暗红细线如同活物般从祭坛爆射而出,扑向广场上所有生灵!无论是服露的还是未服露的,此刻都成了它掠夺的对象! “戏肉来了。”吕布眼中凶光暴涨,尽管力量受角色限制,但那身经百战的杀意再次升腾,“装神弄鬼,吸人寿命?问过老子没有!”他虽无趁手兵器,但双拳一握,脚下地面便微微开裂,悍然迎着几道射来的暗红细线冲去,拳风呼啸,竟将那无形的细线打得微微一滞! 李白并指一划,一道清冽的剑气自指尖迸发,虽不及他全力万一,却精准地斩断了几根试图缠绕陈世美的细线。“陈兄,可能破阵?” 陈世美早已取出怀中古钱龟甲,咬破手指,以血快速在掌心画下一个简易的破煞符纹,同时急速观察着整个广场,尤其是通天台与地脉、天象的联动。“此阵核心在通天台,以帝王为枢纽,以服露者为次级节点,掠夺生机,逆转阴阳!要破阵,需切断帝王与祭坛的联系,或毁掉祭坛核心!但……”他看了一眼高台上那气息越来越恐怖的扭曲身影,“强攻恐难奏效!” “那就找弱点!”吕布一边挥拳击退细线,一边吼道,“这鬼东西肯定有命门!” 越来越多的暗红细线如潮水般涌来,百官惨叫连连,不断有人被吸干精元,化为枯骨倒地。整个广场宛若修罗地狱。 就在这危急时刻,陈世美目光骤然一凝,他死死盯着帝王脚下,祭坛顶端,那原本放置玉碗的凹陷处。在暗红光芒最盛的中心,那里似乎有一点极细微的、与众不同的“空白”,仿佛所有掠夺来的力量,都在那里汇聚、转化,再输送给帝王。 “那里!祭坛中心凹陷,是所有力量流转的中枢!也是帝王与阵法连接最紧密,可能也是……最脆弱的一点!”陈世美急声道,“需有人能近身,以极致锐力或破法之物,击穿那一点!” 近身?谈何容易!无数暗红细线层层防护,那扭曲的帝王本身更散发着恐怖威压。 李白看向手中那装饰精美的佩剑,又看了看高台,忽然道:“我的“角色”,是参详长生古籍的学士。或许……我知道这阵法的名字,甚至……一点原理。”他脑海中,角色记忆与自身见识融合,飞快闪过片段,““逆夺乾坤造化阵”……需以万灵为柴,燃寿破限……中枢一点,谓之“生门”,亦为“死窍”,逆转之处,最为不稳!” 他看向吕布:“吕将军,你可信我?” 吕布一拳轰散一片细线,头也不回:“有屁快放!” “我有一剑,或可短暂破开细线防御,送你至祭坛附近。但只有一瞬机会!”李白语速飞快,“届时,需你以全力,攻向那凹陷中心!不必动用超越此身之力,但需将你所有的“破灭”战意,集中于一点!” “好!”吕布毫不犹豫。 李白深吸一口气,不再压制那属于“李学士”的、对此地阵法规则的细微理解,将其融入自身剑意。他手中装饰长剑发出一声清吟,剑身浮现出淡淡的、与这方天地灵气同源的青色光晕。他踏步,转身,剑光如青龙出水,并非斩向细线,而是划向空中某处无形的“脉络”! “阵法流转,此处当有间隙——开!” 剑光过处,空中密布的暗红细线网络,竟真的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转瞬即逝的裂缝!裂缝直通祭坛下方! “就是现在!” 吕布长啸一声,身影如炮弹般沿着那道裂缝疾冲而上!沿途试图合拢的细线被他狂暴的拳意强行震开!几个起落,他已逼近祭坛边缘! 高台上,扭曲的帝王察觉到了威胁,发出愤怒的咆哮,更多的暗红细线如同毒蟒般绞杀向吕布,同时他自身也挥出一道暗红色的磅礴气劲,当头压下! 吕布无视绞杀而来的细线(部分被李白后续的剑气和陈世美打出的破煞符光阻挡),他眼中只剩下祭坛中心那一点“空白”。所有力量内敛,所有战意凝聚于右拳,那属于吕布的、破除万法的“破灭”意志,在此刻纯粹到了极点。 没有光华,没有异象。 只有简简单单,却仿佛能轰塌山岳的一拳,朝着那汇聚了无数生灵之力、既是生门亦是死窍的凹陷中心,狠狠砸下! “给老子——破!!” 拳锋触及凹陷的刹那。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紧接着—— “咔……咔嚓嚓……” 以拳锋落点为中心,无数细密的裂纹,瞬间爬满了整个青玉祭坛!祭坛上那些蠕动的云纹和暗红细线,如同被掐断的血管,剧烈抽搐、崩断! 通天台发出的轰鸣戛然而止,刺目的光芒急速黯淡、混乱。 扭曲帝王的身影剧烈晃动,发出痛苦与愤怒的混合嘶吼:“不——!!朕的长生道!!!” “轰隆——!!!” 巨大的青玉祭坛,连同其上的通天台,轰然崩塌!碎石飞溅,烟尘冲天! 笼罩广场的恐怖吸力瞬间消失,残存的暗红细线寸寸断裂,化为黑烟消散。 那些被吸取了大量生机的官员瘫倒在地,奄奄一息,但总算保住了性命。 烟尘缓缓散去。 崩塌的废墟之上,已不见那扭曲帝王的身影。 只有一片狼藉,和劫后余生的死寂。 吕布站在废墟边缘,缓缓收回拳头,拳面微微破损,渗出血迹。他喘着粗气,看着自己的拳头,又看了看崩塌的祭坛,啐了一口:“长生?呸!” 李白收剑而立,脸色也有些发白,方才那引动规则间隙的一剑,消耗不小。 陈世美快步上前,目光扫视废墟,眉头紧锁:“不对……那“帝王”的气息并未完全消散……” 他话音未落。 崩塌的废墟中央,碎石忽然动了一下。 一只苍白、布满裂纹、仿佛由玉石和血肉混合而成的手,猛地从碎石中伸出! 紧接着,半个残破的身躯挣扎着爬了出来。 正是那“帝王”,或者说,是某种更本质的东西。 他的龙袍残破,平天冠不知所踪,露出下面并非完全人类的面容——皮肤半透明,可见其下暗红色的、如同阵法脉络般的光流在窜动,双眼只剩下两个燃烧着幽暗火焰的空洞。他的气息极度不稳,时而磅礴恐怖,时而微弱如风中残烛,充满了混乱与疯狂。 “你们……毁了我……的长生道……”他(它)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但……我也看到了……你们……不一样……” 它摇摇晃晃地站起,残破的身躯对着吕布、李白、陈世美三人。 “你们的“戏”……更好……更烈的战意……更妙的破法……更深的洞察……”幽暗的眼洞挨个扫过三人,“比那些庸碌的“料”……好太多……” “把你们的“戏”……给我……融入我……我就能……真正……补完……” 它伸出那只怪异的手,对准三人。 这一次,没有暗红细线,没有磅礴气劲。 只有一种极其诡异、直接作用于神魂层面的、强烈的“同化”与“汲取”意志!仿佛要将三人的存在本质、他们的故事、他们的“戏”,强行剥离、吞噬,成为它修补自身、继续追求那扭曲“长生”的养分! 这意志无形无质,却比之前的攻击更加凶险!吕布的拳意、李白的剑气,面对这种直接针对存在本质的攫取,竟有些无处着力的感觉! 陈世美首当其冲,感觉自己的意识都开始模糊,过往记忆碎片翻涌,仿佛要被抽离。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带来一丝清明,厉声道:“它已非人,是阵法反噬与长生执念混合的怪物!执念核心便是“长生”与“收集好戏”!需以相反之意冲击其执念根本!” “相反之意?”吕布抵抗着那无形的同化力,吼道。 “长生之反,是为“寂灭”!好戏之反,是为“真实”或“虚无”!”陈世美头脑飞转,“李兄!你之诗酒逍遥,超脱物外,暗合“无拘长生”却又“不滞于物”,或许可破其“执求长生”之念!吕将军!你之战意纯粹,破灭一切,蕴含“终焉”之意,可撼其“存在”根基!我……”他看向那扭曲怪物,又看了看手中那滴一直未用的琼华露,以及怀中的古钱龟甲,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升起。 “我或许……可让它“看”到,它所追求的“长生”与“好戏”,最终极的“真实”模样!”陈世美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不再犹豫,将手中那滴琼华露直接倒入口中! 仙露入喉,磅礴生机化开,瞬间滋润了他干涸的神魂与身体,但也让他与此方天地的联系骤然加深,那怪物的同化之力对他侵蚀更剧!然而,借着这股联系,他的感知也被放大到了极限! 他双手飞速动作,古钱抛出,龟甲排列,以血为引,在身前虚空快速勾画!这一次,他勾画的不是阵纹,不是符箓,而是……卦象!以自身此刻与这方天地、与那怪物的深刻联系为引,以残余的琼华露之力为薪,强行推演、显化! “易有太极,是生两仪……阴阳激荡,终归混沌……长生久视,不过一梦……繁华演尽,皆是虚空……”他口诵古老的箴言,每念一句,身前卦象就变化一次,光影流转,仿佛在演绎宇宙生灭、岁月长河、众生轮回的片段剪影! 那扭曲怪物的动作停了下来,幽暗的眼洞“看”向陈世美勾勒出的那片变幻光影,似乎被其中蕴含的、宏大而冰冷的“真实”与“终局”所吸引,所困惑。 就是现在! 李白心领神会,不再试图攻击怪物身躯,而是闭目凝神,将自身对“逍遥”、“超脱”、“自在”的领悟,对“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境界的向往,对“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的感悟,化为一道纯粹的精神意念,如同清泉流风,拂向那怪物的执念核心! 吕布则咆哮一声,将所有抵抗同化的意志,所有战斗积累的杀意与破灭决心,凝聚成一点最纯粹、最原始的“终结”之念,不针对肉身,不针对能量,只针对“存在”本身,狠狠“撞”向那怪物! 三种截然不同,却又在某种意义上都指向“长生执念”反面的意念冲击,同时作用于那扭曲怪物的核心! 怪物残破的身躯剧烈震颤起来! 幽暗的眼洞中火焰疯狂跳动,时而膨胀,时而收缩。 “长生……逍遥……终结……真实……虚妄……” 它发出混乱不堪的呓语。 陈世美勾勒的光影卦象开始崩溃,反噬之力让他再次吐血,但他咬牙维持。 李白和吕布也脸色发白,精神层面的对抗消耗巨大。 怪物的身躯开始出现更严重的崩解,暗红的光流从裂纹中逸散。 “不……不对……这不是我要的戏……这不是我要的长生……” 它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混乱。 最终,在一阵无声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剧烈颤抖后。 那扭曲怪物的身躯,连同它残存的执念,如同风化的沙雕,寸寸碎裂,化为点点暗红色的光尘,飘散在废墟之上。 光尘飘散中,似乎还残留着它最后一丝不甘的叹息: “我的《长生》……终究……是唱砸了……” 随着这怪物的彻底消散,整个《长生》幻境也开始剧烈动摇、崩塌。 宫殿楼宇化为流光碎影,文武百官、广场废墟如同褪色的画卷般消失。 三人再次感到熟悉的眩晕与失重。 回过神来。 依旧在那阴冷的地穴中。 面前,还是那具打开的青铜棺椁。 棺内,那本残破的《长生》戏折子,正从边缘开始,无声地自燃。 幽蓝的火苗舔舐着纸张,迅速将其化为灰烬。 最后一页化为飞灰的瞬间,那苍老疲惫的声音,似乎从灰烬中飘出,带着无尽的萧索与一丝解脱: “《长生》……也演完了……” “唱戏的疯了……看戏的醉了……求长生的……化作灰了……” “好……好啊……” 声音袅袅散去。 地穴中,只剩下一棺、三人,以及缓缓飘落的纸灰。 还有,那再次出现的、通往未知深处的石阶。 下一出,又会是什么? 三人静立良久,调息恢复。 吕布捏了捏拳头,感受着力量缓慢回归:“没完没了。” 李白看着棺中灰烬,若有所思:“戏如人生,人生如戏。此地之“戏”,皆映照执念。” 陈世美抹去嘴角血迹,眼神疲惫却依旧锐利,他望向那幽深的石阶:“《沙场烬》炼战意绝望,《长生》演执迷掠夺……这戏院深处,到底还藏着多少“未唱完的戏”?那空灵声音……又究竟是谁?” 答案,或许就在石阶尽头。 他们别无选择,只能继续前行。 脚步声,再次在寂静的地穴中响起,向着更深处的黑暗与未知而去。 而青铜棺椁,依旧空空地敞开着,如同一只沉默的眼,注视着他们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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