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笑度过了一个非常疲惫但充实的夏天。
大多数时间都投入了体能训练里。
因为开学后就没那么清闲了，所以她咬着牙加了强度，每天累死累活地在器械上锻炼，或者和教练干架。
直至九月来临。
预科班结束后，她和自己熟悉的同学们分开了，不过时不时也还能在公共大课上见面。
国际商务管理专业的课程颇为紧凑。
而且也挺有意思的。
《微观经济学》、《管理学原理》、《商业统计》等等原本看起来好像会枯燥的理论课，因为如火如荼进行的投资实践，都变得鲜活而具象起来。
她一边看着供需曲线，一边思考“爪印乐园”的淡旺季定价策略。
她在《财务会计》课上对着那一堆借贷平衡表头秃，同时想着李薇发来的装修预算报表，那几项关于进口泳池过滤设备的折旧。
不过新同学们倒是也还挺好相处，每次小组作业分到的组员，都愿意积极参与，没有一个想划水的。
而且性格也都很不错，大家交流毫无障碍，有不同意见也不会吵架，而是友好讨论互相尊重。
韩笑第一次快要爱上学习了。
“……你的生日是不是快要到了？”
她这样询问自己的未婚夫，“去年这时候咱俩还不认识——”
秦巍正在浏览平板上的财报，闻言从屏幕上抬起眼，“是的，但我不会专门庆祝的，我不太喜欢这个。如果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会陪你。”
“我是想给你过生日，不是想你陪我，”韩笑满头黑线，“很多人都会把生日宴办成另一种形式的商务社交场吧。”
秦巍看起来并不在意，“那是老头子们，或者需要向外界证明自己人脉和存在感的人，才热衷的游戏，而且从现在的行程来看，那天我估计都不在国内。但如果你想吃蛋糕，可以使用这个理由，就当也替我吃了。”
韩笑：“…………好吧，只是惋惜你的三十大寿就这样平淡度过了。”
秦巍沉默了几秒钟，“从你嘴里听到这个数字，只让我更不想过了。”
韩笑忍俊不禁。
秋天彻底来临时，爪印乐园的建筑群已经彻底封顶，正在进行紧锣密鼓的内装。
她也时不时就去现场。
和李薇确认防滑地砖的材质，和景观设计师讨论二期徒步区的围栏隐蔽性。
还要观察刚招聘进来的第一批训犬师进行服务流程演练。
“……”
深夜十点。
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入那条熟悉的幽静巷弄，车灯划破了深秋夜晚的薄雾。
韩笑拖着略显沉重的脚步进门，穿过已经沉睡的庭院。
秋虫的呢喃声中，她跨入大厅，和管家打了个招呼，去洗澡换衣服，随即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房门前。
宽大的梨花木书桌后，秦巍正皱眉盯着屏幕，似乎在处理什么难题。
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家居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线条凌厉的锁骨。
袖子随意挽到手肘，展现出小臂精悍结实的线条。
他手边是一摞待签的文件，以及半杯已经凉透的黑咖啡。
听见动静，男人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眉宇间的严肃冷峻迅速消融。
“这么累？”
他看着靠在门框上的女孩，“去睡觉吧。”
韩笑瞅着他，然后走近几步，整个人像只没骨头的猫一样蹭过去，直接挤进了他的椅子里，坐在他腿上。
“那你和我一起去。”
她伸手勾着男人的脖子，“都快十一点了。”
秦巍看她又精神起来，不由也搂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胳膊上，“我很快就好。你又去工地了？今天不是有课吗？”
“课都在上午，”韩笑忍不住抱怨，“今天的财务管理课真是离谱，那个教授讲得太快了，中间讲题有段还在用英语，我就觉得我是全场唯一一个没能都听懂的，最后还是我上网找了几个例题，根据答案一步一步推出来的，可算是整明白了。然后晚上那个老板又拉着我看了好久的狗粮，她还亲自尝了，哎，我现在满脑子都是鸭肉、鸡肉、火鸡肉、三文鱼还有营养配比……”
秦巍忍俊不禁，一只手熟练地在她紧绷的后背轻轻抚摸，帮她放松肌肉，“所以供应商定了吗？”
“还没，在两个品牌之间犹豫……”
韩笑在他胸前蹭了蹭，深吸了一口气。
他身上衣料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沐浴后的香氛，仿佛能安抚焦躁的神经。
“有时候会觉得哪里搞错了，我是个正经的投资人吗？我怎么感觉弄得好像我自己在创业一样？”
韩笑茫然地说道，“有些人好像就看个报表喝个咖啡就行了——”
她的目光扫过桌上的杯子，“呃，我说的不是你，毕竟你又不是只搞投资……”
秦巍弯起嘴角，捏了捏她的脸，“投资也有很多种，如果你投的是成熟期的上市公司，或者你是几百亿基金的有限合伙人，那你确实只需要看报表。甚至有时候连报表都不用看，只要看股价就行。”
他停顿了一下，“但你现在做的是早期投资，是天使轮和风险投资阶段。你投的就是"人"和"试错"，你介入运营细节，不是去抢创始人的工作，而是为了理解这个行业的血管是怎么流动的。”
“是啊，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韩笑疲惫地说道，“如果不亲自看狗粮的成分品牌价格，怎么知道所谓的高端定位是不是营销噱头？如果不亲自参与过装修选材，怎么知道那些所谓的成本控制有没有偷工减料？但看着看着就发现……如果我什么都不管，他们有很多办法可以糊弄我，如果我什么都管，那要管的东西就太多了。”
“其实，”秦巍思忖道，“要想学会指挥战争，就该先去当一次步兵。现在的忙碌是必要的积累。等你投过五个十个这样的项目，了解市场，建立判断体系，你会轻松很多。当然如果你真的觉得累了，我再派几个人帮你看着。”
“你说得对，”韩笑撇嘴，“没事，孟经理还一直在帮我呢，我觉得够了，等我毕业后雇个助理好了。”
秦巍轻笑一声，手指刮了下她的鼻尖：“辛苦了，未来的大投资人。”
他看着怀里的女孩开始脸红，不禁吻了吻她的面颊，手掌沿着她的脊背下滑，带起一阵酥麻的战栗。
“上课的问题，给你安排私教？”
“那倒是不用了，我差不多能应付，就是还要补补英语是真的，不过现在有很多好用的APP可以随身学习……”
韩笑想了想，“你知道，好笑的是，我看到这些APP后，第一个想法居然是如果我投资这种东西能赚多少钱。”
秦巍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韩笑眨眨眼，“怎么？”
“这好笑吗？”他反问道，“看到一个好产品，第一反应不是怎么用，而是怎么赚，这是商业嗅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