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宗元狠狠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双手交叠,深深作揖。
随后一言不发的离开了云湖回到了书院。
因为此时,那位唯一的剑仙远比他更需要安慰。
慕云舒一步步走上前,脚步踉跄,眼睛里全是不敢确信的惊喜。
干涩的眼眶再次湿润,滑落两行清泪。
“你...”
刚开口,便觉自己已然失语,说不出话来。
直到她触碰到那个她以为早就魂飞魄散的身躯,指尖的温热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她的幻觉。
慕云舒才彻底放开了自己压抑已久的悲伤和绝望,整个人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直接瘫软下去。
一双温柔有力的臂膀抱住了她,没有任何话语只是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慕云舒终于哭出声来,一遍遍捶打着陆承安的后背,嚎哭道:
“你怎么...你怎么才回来...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陆承安始终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怀里的爱人,眼中满是痛苦。
许久后,慕云舒终于平息下来。
那颗近乎死去的剑心也终于重新活了下来。
从陆承安怀里分开,她目光上下打量着陆承安的身体,难以置信道:
“我明明看到你...看到你神魂消散了...你...”
陆承安微微一笑,像是再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我重新凝聚了一具肉身。”
说罢他转头看向不远处安置在躺椅上的白仙儿,眉角的青筋不自觉的浮现出来。
慕云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底同样是极致的痛苦。
“明明已经到了最后,却不想被一尊神明临死反扑,白姐姐...是替我死的...”
陆承安轻轻点头,呢喃道:
“那种情况下,她一定会这么做的...”
慕云舒悲痛欲绝,仰起头近乎祈求道:
“你能不能...”
还没等她说完陆承安便摇头道:
“不能...”
慕云舒一愣,泪水再次涌了出来。
陆承安轻轻帮她擦去眼泪,痛苦道:
“为彻底断掉神族后路,大战开启之前我便将轮回大道布置在天外战场。”
“不管是神族还是九州一方,战死后神魂顷刻间便会被投入轮回,经受轮回大道洗礼。”
“所以...我也无法复活她...”
慕云舒虽然知道是这个结局,可当听到陆承安亲口说出来后她还是忍不住绝望痛哭。
可陆承安心中的痛苦又何曾比她轻呢?
白仙儿是他的红颜知己,更是下定决心要娶为妻子的人。
还有那么多的弟子...
“唉...”
所有的伤痛都被压抑在心底里,化作一声长叹。
陆承安走到白仙儿身边,轻轻挥手,她身上的血污尽数散去,破损的白裙也焕然一新。
陆承安背对着身后的云湖招了招手,湖水翻涌,一块块深藏在湖底深处青石飞了出来,顷刻间打造成一具石棺。
慕云舒看着这具石棺早已是泣不成声。
陆承安一言不发地俯身抱起白仙儿的遗体,放进石棺中。
看着她苍白的面容柔声道:
“云湖是你的家,从今以后,你就在云湖水底好好安息吧...”
棺盖合上,遮住了白仙儿的面容,这一别注定永无再见之日。
至少这一世是如此。
慕云舒止住哭声一遍遍抚摸着石棺,眼中带着几分希望道:
“白姐姐你放心,我就算踏遍九州,也一定会找到你的转世之身...”
陆承安眼中闪过一抹痛苦。
转世...是啊...终究还有下一世的希望,可是...
深深吸入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像是要将胸口的淤塞全都吐出去一般。
心念一动,云湖水面分开,露出湖底,出现一道足有近千米落差的水幕。
陆承安一手托着石棺,一手牵着慕云舒落在了湖底。
当他的脚踏在湖床上的时候,一座简简单单但却足以万古不朽的墓穴便已搭建完成。
白仙儿便长眠于此。
她是国师玄机意外捡到的孤儿,对于她来说,云湖就是她的家,死后能在这里长眠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相比于天外战场上那些尸骨无存的英烈白仙儿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想到将来或许还有再见之日,慕云舒心中悲痛总算是稍稍减轻了不少。
安葬好白仙儿后,陆承安带着慕云舒回到岸上,看着犹如废墟的云湖小筑抬手一挥。
所有的残垣断壁肉眼可见的恢复,每一株翠竹,每一块岩石,甚至是每一棵草木,都如从前一样,记忆中的云湖小筑一点点恢复。
几个呼吸之后,一切都如从前。
慕云舒看着眼前新的云湖小筑竟有些恍惚,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可真要是一场噩梦就好了。
做完这些后陆承安牵着慕云舒的手,柔声道:
“好了,随我去见兄长和大嫂吧。”
慕云舒轻轻点头,随后连忙运转体内灵力,努力让自己恢复状态。
陆承安见此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
两人落在书院门口,还未靠近便听到里面压抑的哭声。
陆承安神色黯淡下来,眼眸里满是痛苦。
慕云舒眼眶泛红,但还是尽量让自己克制住。
轻轻捏了捏陆承安的手,柔声道:
“走吧,我陪着你...”
陆承安点了点头,推开了书院大门。
往日书声郎朗的书院前院空空荡荡,只有一杆杆在风中飘扬的白幡。
以及散落一地的纸钱。
一身孝服的冯宗元早已在前院门口等候多时,见陆承安和慕云舒回来,毫不犹豫地便跪了下来。
陆承安从他身边经过,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起来吧...”
陆承安的目光始终看着前方,通往后院的长廊那头站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翁。
他的背脊不知何时已经佝偻,脸上爬满了皱纹。
一双通红的眼眸里,既有再次见到胞弟之后的欣喜,也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
他就是陆承安的兄长,已经走到暮年的陆泽安。
陆承安一步步走到兄长面前,双膝弯曲跪了下去。
这位几乎以一己之力为九州再造新纪元的文祖,早已泣不成声。
已经眼眸浑浊的陆泽安用他那粗糙宽厚的大手一遍遍抚摸着陆承安的脑袋,沙哑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