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后院,整整齐齐地停放着七十余口棺木。
大嫂面容枯槁的跪坐在居中那一口棺木前,满是血丝的双眸神采涣散。
陆承安走到她面前跪下,颤声唤了句:
“大嫂...”
大嫂身形一颤,如遭雷击。
她愕然抬头,呆呆地看着陆承安,许久后仿佛是突然惊醒一般,连忙起身道:
“承安回来了,饿了吧,大嫂去给你做饭...”
陆承安双肩一颤,眼泪不由自主的滑落下来。
然而刚站起身的大嫂却眼前一黑,整个人笔挺挺地向后倒去。
陆承安眼疾手快,以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了大嫂的身体。
随后牵引天地元气徐徐汇入大嫂体内,帮助她恢复气血。
以浩然之意温养她的神魂,令她不至于因为伤心过度而伤及灵魂。
陆泽安看着这一幕却也只是轻轻一叹,走了过来抱着自己妻子道:
“自从大劫开启之后,你大嫂便再没合过眼。”
“宁儿...宁儿回来后...她更是几近崩溃...”
“若非这些年受浩然正气滋养,神魂比寻常人强壮,恐怕你大嫂早就...”
陆承安点了点头,沉声道:
“让大嫂好好睡一觉吧...”
陆泽安默默将妻子抱回了房间,安顿好后才走了出来,看着满院子的棺材问道:
“承安,这些孩子都是我一个一个从城里城外找回来的,现在...让他们在哪里安息?”
陆承安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道:
“此地已经不再适合作为书院驻地了,大哥...收拾一下,随我离开天都城。”
陆泽安抿着嘴点了点头,随后便回去收拾东西。
冯宗元听到陆承安的话走了过来,拱手问道:
“师祖,书院在此地数十年,如今要搬往何处?”
听得出来,他似乎不太愿意。
陆承安叹了口气,没有解释,而是淡淡道:
“随我来。”
说罢,他便带着冯宗元消失在原地。
再次出现,已经在北齐皇城大殿之内。
大劫之后,皇室高手死伤殆尽。
就连天子姜齐都为守护天都城以及周边方圆五百里地界而牺牲了。
但天都城内文武百官却都活了下来。
此时皇城满城缟素,文武百官皆在为天子哭灵。
但谁都知道,在这份忠君贤臣的表面之下,还藏着一份觊觎帝国神器的野望。
大行皇帝灵堂之内,陆承安与冯宗元凭空现身。
皇宫禁卫先是大惊,看清是冯宗元后却又大喜。
立即躬身道:
“见过冯公。”
大行皇帝姜齐与冯宗元乃是同窗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更别说冯宗元在文脉的地位极高,皇室的皇子和公主某种意义上来说都算是书院的学生。
虽无官身,但却没有人敢轻视他。
哭灵的文武百官也认出了冯宗元,纷纷上前见礼。
一众皇子更是直接以大礼参拜,哭声更加悲切。
不过很快有人反应过来,那个与冯总元一起来的青年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他身上那股气质,竟然连身为文脉君子的冯总元也明显被衬托成陪衬。
“文祖?”
众人难以置信。
随后大殿内乌泱泱直接跪倒一片,齐声高呼文祖。
陆承安对于这些文武百官的见礼充耳不闻,他的目光在领头几位皇子身上流转。
只是一眼便看穿了他们身上的气象以及潜力。
心念一动,每一个皇子都被顷刻间拉入各自的幻境之中。
在外界看来仿佛只是一瞬,但对于这些皇子来说却像是过去了一个甲子那么长。
回过神后,一个个眼中满是骇然。
其中几位更是脸色苍白,眼神里已经多了一抹死灰的神色。
他们心知肚明,那个天下至此与自己无缘了。
陆承安最后将目光落在最前面的大皇子身上,转头对冯宗元问道:
“他平日里在书院多受谁的教导?”
冯宗元回道:
“他叫姜维,是陛下嫡长子,曾拜在墨留师弟门下。”
陆承安点了点头,弯腰扶起姜维。
这是个还未成年的少年皇子,但一身气度已然不凡。
少年皇子此时早已面红耳赤,血液都仿佛要从耳根滴落下来。
这可是文祖,文祖竟然亲自扶他起来。
姜维执弟子礼躬身拜道:
“多谢祖师...”
语气里藏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陆承安点了点头,拉着他面向堂下文武百官道:
“从今天起,姜维就是北齐新君。”
“天地大劫虽过,但如今天下秩序几近崩塌,还需尔等群臣同心合力,辅佐新君重建大齐。”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谁都没想到原本一向不插手朝廷事宜的书院竟然如此霸道的直接点名大皇子为新帝。
可那是文祖,先不论他那身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只凭文祖为九州天地抵御大劫重开纪元的功德和威望,他们也绝对不可能站出来反对。
此时此刻这些朝臣们不管有什么心思也只能将其忘的一干二净。
姜维虽然年少,可他是文祖钦定的北齐天子,这分量甚至比先皇遗诏还要重得多。
天下间谁人敢反对?
不仅不能反对,他们还必须竭尽全力去辅佐新君,否则天下读书人光是用笔杆子也能写死他们。
所有大臣沉默了片刻后再次乌泱泱跪倒一片,齐声道:
“谨遵文祖法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姜维当即便朝陆承安跪下,激动道:
“弟子姜维,定不负祖师厚望。”
陆承安再次附身将他扶起,郑重道:
“你父皇乃千古少有之圣明帝君,你继位之后当以你父皇遗志日日自省,不要让你父皇失望。”
姜维眼眶通红,重重点头。
陆承安没再多说,而是转头对冯宗元道:
“往后你也费点心。”
冯宗元拱手道:
“是,弟子明白。”
冯宗元知道师祖这句话其实是说给这满朝文武听的,只要有他在,就算如今北齐新君尚且年幼,这朝中大臣也绝不敢乱来。
可想到这里冯宗元心头不禁有些疑惑。
师祖为何要多此一举?
有文祖在,他的话天下谁人敢违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