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沙一走,时君棠问了韩晋一些关于金羽卫的事,也就随口问了一下,发现跟狄公公所说的相去十万八千里啊。
“你说一年的费用是多少?”时君棠冷笑一声。
“八十万两。”
这数目一出来,侍立在一旁的小枣、火儿与巴朵,俱是倒抽一口凉气,面面相觑。
时君棠想到狄公公所说的五六万两,想到那张笑得和蔼可亲的老脸,知道上当了,这老皇帝临死还算计了她一道:“为何如此之多?”
韩晋禀道:“这八十万两,除了日常驻地,三餐,场地这些开支,还有暗桩的安置与维持,上至王公府邸、六部衙门、南北商会,下至市井茶楼,每一处眼线的安插、维持、传递消息,无论飞鸽传书、密语书写、身份伪装,都需要不少的银子。”
时君棠抿紧唇,当时她倒是没想到这么多。
韩晋又道:“还有深入敌国刺探军情的细作,其安家、活动、乃至长期潜伏追踪之资,再加上兵甲器械的添置、维护,各类秘制解毒丹药、伤药、乃至执行任务所需的奇巧之物。这里还没有包括伤残的赡养月银。”
时君棠越听越心惊,韩晋讲的这些句句砸在实处,那确实是个天文数字,想到祁连交给她那本账册上购买材料的支出,老祖每年仅仅是交给祁家就数万两,更别说要养这么大的一支军队。
让巴朵带着韩晋去别庄安置后,时君棠抚着额头回了屋内。
头疼。
银子不够。
得赚钱。
老皇帝留给她的,哪是什么威风的金羽卫,分明是个吞金的无底深渊。
翌日清晨,礼部的告示便贴遍了城中要处:
凡在京在外文武百官、世族勋贵,恪遵国丧之制,三年不得婚嫁聘纳宴乐,素服简行,以尽臣子哀慕之忧......天下百姓,朕深体民生之艰,自朕崩逝百日祭后,许行婚嫁,边关将士,国防为重;......哀戚之期,百戏诸事,务从简朴。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时君棠正用着早膳,没什么胃口,小枣进来禀道:“族长,二夫人......”
这话还没说完,二房婶子贾氏火急火撩的进来,嗓音又尖又急:“以往国丧,多以日代月,最多也就一年。怎么现在文武百官、世族勋贵就是三年,普通百姓则百日祭后就许婚嫁呢,哎哟,棠儿啊,这可如何是好啊。”
时君棠听了个大概:“三年便三年吧,我并不着急。”她的心思全都在金羽卫一年的开销,就挺头疼,哪顾得上什么婚事。
刘玚亲政怎么着也得要个五六年吧,五年计,就是四百万两银子啊,加上她还得发展自家甲字营,她的银库,显得捉襟见肘。
“你,你怎能不着急啊?”贾氏拔高了声音,很生气的说:“洵儿已十九了。再等三年,便是二十二。”
小枣在旁奇了:“二夫人,论着急,该急的也是族长,女人家的年纪才是越大越不好呢。”她和小枣听到这布告时,可比二夫人还着急。
“你懂什么?”贾氏瞪她一眼:“洵儿是入赘,棠儿是族长,女人的花期便不再是年纪,而是手中的权利,权柄只会越握越稳,可男人的年纪却是越长越不值钱。”
小枣一脸懵。
时君棠:“......”说得还挺有道理。
“再说,这三年的变故谁知道呢?”时二婶这才说出重点:“为了显示族长的诚意,那聘礼单子上列着的铺面、田庄什么的,是不是先过了契,送到二房来?也安洵儿的心。”
聘礼?时君棠目光一动,她怎么忘了这一茬,先前这是单独拿出来并没有算在她银库内的,这一算进去的话,倒能宽个几年。
放下竹箸,时君棠语气平静无波:“二婶,这聘礼既是要给二房的,我自然不会反悔。只是礼部告示也说了,三年不得婚嫁聘纳,这“聘纳”二字说得明白,此时过契,岂非抗旨不遵?一切,还是待到三年后,依礼而行吧。”
“什么?时君棠,你是不是要反悔啊?”
“二婶言重了,一切依朝廷法度行事,要不然就是大罪啊。”时君棠说得有些心虚,但她如今要养那么多人,礼单还是先收回吧,她还得靠这些养活金羽卫们。
“你,你......”时二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时君棠干笑两声:“二婶,我还有族务要处理。先行一步。”说着,起身出了屋。
“族长,族长,时君棠,你回来。”时二婶想追出去,被火儿侧身拦住,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拖回了二房的院子:“二夫人,族长忙呢,婢子送您回去吧。”
一踏出院子,时君棠才缓缓舒了口气。
真是没想到有一天,她还动起了这些聘礼的主意。
哎哟,不忍直视自个这品行,罢了,以后多多补偿。
“族长,”巴朵悄然近前,低声道,“新帝登基大典,吉时在一个时辰后。金嬷嬷已将礼服送至,赶紧换了礼服入宫吧。”
皇城之内,素白漫天,举目皆哀。
象征着天下权柄更迭的登基大典,仍在一片庄严肃穆中于正殿举行。
国不可一日无君。
同时任命了三名辅政大臣,分别是内阁大学士卞宏,周舒扬,以及兵部尚书曾赫。
时君棠与郁家主比肩而立,随着百官行三跪九叩之大礼。
听到宣诏,心中讶异,竟然没有章洵按例,辅政大臣当随先帝遗诏一同颁示,昨日却无声无息,拖到今日大典才公布,怕是做了手脚的。
曾赫?他并不是郁家的人,结果却选了他作为辅政大臣之一?
郁家主目光轻扫过身边的时君棠,见她神色如常,无半分异样,倒是沉得住气。
郁家可以扶植时家坐稳第二世家的位置,但绝不会容许时家拥有足以抗衡郁家的爪牙,这是以防万一。
不远处,章洵听着这诏书冷笑,这郁家还真是迫不及待啊。
此时,钟鼓齐鸣,雅乐低回。
刘玚身着衮服步步沉稳地走向那至高无上的九龙御座。
最后是卞宏大学士捧着诏书,交由礼部官员放置于云盘,缓缓走至正门城楼宣读,昭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