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沈兮月回眸突然眼前一亮,话哑在喉咙口又给咽回去了,微风吹散眉头间的愁绪,眼底眉梢皆是欣喜,心境突然开阔开来。
她呢喃自语:“其他都不重要,因为我的心上人就在我眼前。”
她飞奔向他,落了一地的桃花随风而起,他身穿着与她初见时的素色白衣,一样用云龙花纹做底,清雅之气油然而生。
见她刚才呆滞模样,他不禁一问:“怎么了?”
“没事”她摇了摇头,笑得明媚。
“没事就好。”
他看向她,满目柔情,清朗的笑颜如湖光春水,难怪能迷倒众生,也包括她在内。
她拉着他到池边看那只被宛儿养肥的胖锦鲤,两人的影子映照在水面上,交融在了一起。
往后与他一同赏遍这盛世東煌,似乎也不错!
夜王府与沈将军府联姻,还是北帝亲赐的婚事,场面自然要多宏大有多宏大。
朝中文武百官皆去祝贺,光贺礼都装了几间屋子,秦天照顾妻儿还有秦家铺子上的生意,腾不出手来,便是卫蕴和幻竹忙里忙外;再加上那些人大多备了两份贺礼,王爷王妃身份贵重,都是他们想结交的对象,还有上回夜王被退婚这事闹的京中沸沸扬扬,闹得谁人不知?可见王妃在夜王心中的分量,对其有多重视,讨好了王妃,就相当于在夜王跟前混个脸熟,往后便可步步高升,官运亨通,那些官眷也是紧锣密鼓的筹备各种聚会宴席,第一份帖子就是送到沈府,沈大小姐请启。
西晋帝消息最为灵通,早在昭告天下之前,西晋使臣已出发,贺礼也于前一天快马加鞭送到了,至于其他两国也因消息滞后,贺礼都还在路上。
十里红妆,锣鼓喧天,鲜衣怒马少年郎,身披红袍,如此意气风发,去迎娶他的心上人,百姓纷纷挤堆堆跑去观看这一盛况。
更有人戏说:“如此阵仗,不像是娶王妃,倒像是娶一国皇后。”
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望着这一幕,竟泪眼婆娑,此番场景,让他梦回多年前亦有这般盛况空前的场景,那时東煌之主萧帝大婚时,亦是如这般。
老人激动地伏地叩拜:“陛下万福金安!”
人们起先一愣,很快这话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淹没了。
要论资格,夜洛辰想做这東煌之主,让四国之帝退居为王,亦非不可,偏他无此野心,只想当一个潇洒王爷。
在人群中,有一位气质出尘的蓝衣男子尤为醒目,他身侧的小厮被挤得站不稳了,不解地看向他:“公子,夜王爷大婚,这阵仗是不是太过。”
水蓝衣男子明显不喜热闹,目视那离去的华贵花轿,淡淡道:“她值得!”说完,便黯然离去,小厮忙慌在后面追赶。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地”
李嬷嬷接过老夫人手里的喜梳,递给身后的方盒中,梳头嬷嬷一点点将头发盘了上去。
看着老夫人眼中隐忍的泪水,沈兮月握紧祖母的手,不时不知如何开口。
老夫人慈
爱端详着她,心里既欣慰又伤感:“你别担心祖母,我身子还硬朗,昨日都能在花园走两圈了,以后有时间常回来看看我和你父亲……祖母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嫁人……这是祖母给你攒的,房屋铺子田地什么的,你只管拿去,我沈家的女儿,不能叫人家瞧不起。”
沈兮月扬了扬头,不让泪水留下来:“祖母,我……”
刚出去端茶的李嬷嬷折返回来,后面跟着一个穿着艳丽的中年妇女,手里拿着红帕子,大笑道:“呦!恭喜沈老夫人了,夜王殿下迎亲的队伍快到了,新娘子还是快些准备要出门了!老夫人也快请去厅里吧!”
想来这就是京中最出名的媒婆方氏,听说经她说过的媒,无一例外都是夫妻和美。
老夫人听完,又抓住沈兮月的手,叮嘱道:“月丫头,要好好的。”
沈兮月重重地点了点头,老夫人亲手为她盖上红盖头。
头披红盖头的少女在媒婆的牵引下,莲步轻移,一步一步垮过门栏,微风吹过,红裙随风绽放,显露出美轮美奂的金色花纹,如此重工的衣裙却轻如蝉翼,不知是用了各种料子,又是怎样的手艺人才缝制得出,连见惯了无数华丽嫁衣的方媒婆都惊叹不已。
花轿起!
方才同祖母分别时,她还强忍住泪水,此刻望着渐行渐远的沈府大门,再也包不住了。
宛儿看着沈兮月哭,自己更是嚎啕大哭,听着抽泣声嘴也没闲着。
“可惜沈将军病了,没亲眼看姑娘上花轿,此番嫁去王府,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沈兮月手握着玉兰簪,先前百里温言借了她三万金竞拍来的,这是崔馨月的遗物,她原是打算交给沈晔曜,让他以解相思苦,没想到他会随信一同给了她。
他大概想着自己不会活着回来了吧!
他是个好儿子,好夫君,也是个好父亲,偏偏受这命运拨弄,让他痛失两个至亲至爱之人,所幸一切因果得报,自己也会将这个秘密永远埋藏心中。
苏娉婷确实厉害,能说动二叔扮演沈父,对外便说是染了风寒,不得已戴上面罩,当真无人发觉,其一是沈氏兄弟眉宇间极为相似,再则沈府收了不少礼,今日宾客似乎都去了夜王府,沈府只有稀稀落落来了几个客人。
小花在屋里守了沈兮月,听宛儿讲了一夜的故事,到天亮时眼睛都睁不开,才被小川抱走,慈安堂的人不便现身,便由秦小川作代表,送了贺礼来,沈兮月早就安排好了厨子,在慈安堂备了几桌酒席,与沈府一样规格,也算是一同庆贺了。
没想到最先来的是师父和浩天师兄。
白翰看向她,欲言又止,当真如亲孙女出嫁般,不知从何说起,酝酿了半天情绪才道::“往后清风书院依旧为你敞开大门,为师并不希望你做个平凡的后院女子,埋没你的才华。”
当初白翰收她为徒,替她挡下灾祸,因此得罪温宪,被蓝帝刁难,当时白家五房气焰嚣张,不就是因为勾上温宪这条线
,沈兮月后面让自己的人一查,才知师父为她挡下多少的刀剑,她此刻感激涕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弟子时刻不敢忘师父的教诲。”
白翰沉默地点了点头,转过身抹眼泪。
白浩天褪去稚气,已有一家之长的样子,越看越像一个人,像极了以前的那位白家大公子。
白浩天轻咳了一嗓子,拿出了一陈旧的木盒,看样子历史久远:“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西山的灵犀草我瞧你应该堪用。”
沈兮月打开盒子就闻到扑鼻而来的好药材的香味,咽了咽口水,震惊到快说不出话来:“还真是灵犀草,这可价值连城啊!你这也未免太大手笔了吧!我听闻坊间出现过一枝,便派人四处去问寻,查无踪迹,没想到被你收着了。”
白浩天摸了摸鼻头,对于沈兮月的惊讶表现,他还挺得意,也不枉费他翻箱倒柜找好东西给她。
白家两位刚送走,崔夏涵便挽着外祖母来到她屋,后面跟着崔子澄,抱着的是旭儿,旭儿回去听他爹爹讲起过往,知道沈兮月是自己的小姑,对她已不再陌生,都敢睁着眼直直看她了。
小家伙磕磕巴巴说出几个字:“小姑……美”
崔夏涵乐呵道:“这话一点没错,你小姑是全天下最美的女子,我呐,勉强排个第二。”
回过来拿折扇的白浩天,听这话,忍不住回怼她一句:“也就你脸皮厚,这话都说得出口,大言不惭!”
崔夏涵瞬间气炸,白浩天倒是扭头跑了,崔夏涵若不是顾惜抱在手里的奶娃娃,早追上去给他一棒槌了。
秦天不予认同,他眼里自己夫人就是最美的女子。
沈兮月噗呲一笑,这两人还真是见面就掐架,不适合,确实不适合。
老夫人将她双手,连带脖子都戴得满满当当,这才罢休,抹着泪被崔夏涵扶着去了席桌。
沈府来客不多,来的人都是她料想得到的,唯有两位出乎她的意料。
一个是同她一起去邺城治瘟疫的那位性子古怪的太医徐守峥,自己与他有过的交集,无非是求他帮忙时,送了一幅手绘的人体穴位图。
还有一位是顺天府尹包旭,当初崔子澄被人冤枉,锒铛入狱之时,亏得他方正不阿,避免魏良与公报私仇,滥杀无辜。
好在来人不多,没人发觉得沈晔曜是假扮的,待沈兮月跪拜了一众尊长,沈峰也称病离场,旁人也只会觉得他嫁女心情不佳,加上沈府发生了诸多事情,倒是合乎情理。
白浩天熟练地招呼起宾客,白翰满脸欣慰,端起酒杯,与徐守峥,包旭……把酒言欢。
沈兮月这才发觉,原来辰默默为她做了很多的事,他不喜嘈杂,却能为了她,打开夜府大门,招呼众多宾客,其他人还以为夜王爷转性了,无人知他做得一切,都只为一人。
他知她无父兄送嫁,便拜托了师父和白浩天打早过来,送她出嫁,让她无后顾之忧。
泪水滑落脸颊,不是因为伤感离别,而是因为感动他的爱如此鲜明,她却才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