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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请减江南赋额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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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惘少山的拳拳忠孝仁义之心。” “附议,也算上我一份,”王禹声随即应和了申时行的提议。 翁少山看着两位,难得脸上一扫沉闷,露出一丝欣慰,却突然大叫了一声:“哎呀!胡宁面!” 翁家的厨娘正气呼呼的从小道上赶过来,“老爷,老爷,还吃不吃了!” 翁少山无奈笑道:“光顾说话,把今天正事都忘了!” “我滴胡宁面啊……”申时行一听又垮了脸,“本来就错过了烧鸡……” “那走吧,还等啥?”王禹声连忙接过话来说。 于是三人很快回到瓦舍,申时行似乎很急不可耐,他一脚跨进爨室,竟也不顾爨室里的油烟气。几个厨娘正忙碌着拆河虾,她们面前摆着数个盆,盆里有拆好的河虾。 拆新鲜河虾有技术,几个厨娘手法娴熟,一大桶新鲜河虾已经拆得七七八八。拆好的虾仁、虾籽、虾头分别烹饪,虾籽先焙炒,虾头用水焯过,取出其中的虾脑,虾仁则用蛋清、虾仁则用蛋清、淀粉上浆,下锅炒至散开发白,再改用旺火,放葱、虾籽、虾脑略炒,入鸡汤,开锅后倒入虾仁,略翻炒勾薄芡,淋上麻油即成。 厨子很快做好浇头,而另一头的面也快起锅。这面也是新鲜才压好,而且切的细细的,清汤是用鳝骨、大骨文火慢熬而成。除了三虾,厨子还准备了另几样的浇头。 申时行喜滋滋的看着面起锅,急忙嘱咐:“宽汤,宽汤啊,不过桥……” 翁少山和王禹声也学他一样,进到爨室里。王禹声来回走着看,边看边赞道:“啧啧啧,不错不错,看来今日是来对了,有口福……” ~2~ 翁少山等洞庭商人,准备出资百万两, 来替苏松两府完逋。毕竟凑齐银两需要时间,可朱灵均和手下的访行,并没收手,‘征逋"依旧,和着秋粮征收一道进行。 至于手段,说透了也不复杂,即暗将丁亩加派科则,以搃少撒多;假造工食由票,串通歇役私收。 因为有保歇制度,书吏会在册籍上打主意,与保歇串通‘搃少撒多"。所谓‘搃"便是一县、区、图的总钱粮数,所谓‘撒",是分派到各户头上的钱粮数。在书吏与保歇串通作弊之下,来去之间的差额多可达数百两。 如吴县,每年额征条银六万三千,旧规是每两火耗羡余二分七厘五毫,此次秋征却每两加耗五分,羡余在外。另外,原本钦定法码俱由各州县錾造,收头的秤皆用此法码,可苏州有苏码,与钦定部颁法码不同,故交粮时必有添益,方能对针吻合。 当然,加派科则算是较‘正常"的行为,还有更为酷烈一点的,就是催比钱粮时之‘酷",江南虽有十限(一年分十月缴)制,但实际并不按‘限"催比。保歇有‘追比"之责,粮书有‘带比"之权,几乎日日夜夜在比。 保歇在包揽赋役催征、交纳、追比过程中,就是与地棍、土豪、衙役表里为奸,互相勾结,所以此次催逋连带的秋粮征收,‘民欠"原本非民欠,最终还是变成了民欠。 百万欠逋自然也不可能在一次征收中完全结清,本就负担沉重的江南,再一次完美诠释了何为‘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潘大户拿下一笔巨额订单, 光定金就收了十几万两,这算近期苏州城里相当轰动的消息。本来每年秋季,就是江南丝绸订货生意最红火的季节,因为这时有北方来的客商,会携带北方特有的皮草和人参药材,尤其是辽东来的客商。 皮草和人参都是江南有钱人狂热追捧的奢侈物,北方商人携皮草南下,一是为了易买丝绸布匹,也是为了找江南的裁缝加工成衣。辽东等地,只算是皮草的生产地、集散地,而非加工地,要制成华丽精美的皮裘,还得来织造业发达的苏杭。 其实春秋两季都是交易旺季,这两年因为近海通了海运,所以同样有大批南方商人北上到山西、辽东等地。主要是购买皮草和人参。 上等皮草有两种途径可买到,其一就是直接北上辽东腹地;其二,就在京城里,等边疆夷人朝贡到京时,会在会同馆开市五天,夷人会利用这五天,易买易卖自己所需的商品。同样在贡市上,外地商人可以‘捡剩货",不仅有品质相当好的‘甩货"皮草,还有从宫里流出来的常年不用的贡品,相当不错,而且数量可观。 海西女真每年会选择十月到十二月间,进京朝贡,每次是千人左右的规模。所以齐栋在完成了江南之行的任务后,根本没耽误,走漕运加陆路赶回京城,带了一批丝绸回去。 这日,朱灵均又来织染局找魏进忠,带了一张上好的貂皮,打算献给他。 貂皮是讲究色纯,杂色的貂皮值不上钱,而且除了色纯,还要分季节,每年的冬月、腊月是动物换毛的季节,动物过冬的细毛才是最好的皮草。 魏进忠有一件玄狐皮的皮裘大氅,通体纯黑,玄狐皮比上好的貂皮还罕见,价值不菲,穿在身上,再平庸的人也能衬得气质出众。 朱灵均带的这张貂皮,甚至比玄狐皮还罕见,在阳光下泛着幽幽蓝光,而且散发一种异香。 魏进忠一眼瞧见,就已经挪不开眼睛,虽然他见过的好东西不少,但这张貂皮,着实罕见。朱灵均笑眯眯的双手奉上,“魏爷,小的好不容易找着这么一张皮子,勉强看得过眼,你就收下吧,当小的孝敬您。” 魏进忠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就笑纳了。虽然笑纳了,但他也是识货人,“这皮子你哪找的?恐怕万岁爷都未必有这样的。” 朱灵均笑容可掬,不慌不忙回道:“魏爷,实话告诉您,这本是一山西客商的皮货,想典给我铺子,他做买卖还缺些本钱。我呢,就瞧中这皮子实在漂亮,于是就说服他把皮货全卖了给我,起先他还十分不乐意,我就再加钱,最后他才勉强同意。” “嗤!你就瞎扯吧,”魏进忠听了根本不信,“那人为啥要典当?典当来的银子,本身就亏大发,他还要拿这银子做买卖?” “他不典当,将来怎么再拿回去?但这皮子实在难得,我既然看见了,自然要拿下,还能让他将来有机会再拿回去?何况他的这批皮货品质都不错。他缺银子做生意嘛,小的就让他在日日升贷了一笔银子,利息也不高,算的月息九厘。” “他做 什么买卖?” “其实就是想订购一批华丽的锦缎,因为现在成段的缎匹特别紧张,几乎整个苏州都没存货了,想要都得排预定呢。而且现在生丝和缎匹也涨的特厉害,他生怕晚来一步,连剩饭都没了。” “呵,”魏进忠不由笑了,“看来,这个效果挺好啊。” “呵呵,是啊,”朱灵均也跟着笑起来,“那人山西潞安府来的,潞安府产潞绸,原本他是来订湖丝的,结果来了一看,不仅生丝涨,缎匹也涨。他没法,湖丝是必须定的,结果带的银子用完了,好在他还有皮货,本想着慢慢出,卖个好价,结果…… “他看中了老潘的缎匹,老潘新结了好些花本(挑花结本),都是最时兴的花样。他想订,可老潘才接了笔大单,最近三年恐怕都没空了,哈哈…… “说来也挺有意思,老潘现在什么订单都不接了,根本织不过来。但他越是不接,越有人找他,因为他家新结的那批花本,花样特好看,稍微上点规模的机房都在仿,但仿的哪比得上正宗的?” “花本不都是画师先在纸上画出花样吗?” “是啊,有了纸稿挑花匠才能照着挑花,挑了花才能倒花、拼花,据说老潘那纸稿花样出自长洲文家,我一问老潘,他就支支吾吾不肯说……” “文家?哪个文家?” ~3~ 文震孟自万历二十二年乡试夺魁之后,入仕之路便得不再平坦。 万历二十三年、二十六年,及二十九年,连续三次会试落第,这对出身就带有光环,又少年得志的文震孟来讲,打击不可谓不小。 即便三次落第,他今年也不过二十六岁,还是青年才俊。 他记得,在他父亲文元发的书房里,父亲也聊到了曾祖,说他曾祖文衡山科场蹭蹬,九次乡试皆不中,54岁才以岁贡生荐试吏部,授翰林院待诏。 文震孟听了为之一笑,忽然就放下了心中的结。 文元发今年已70出头,致仕在家多年,每日不过诗画相伴,可近来却颇为一事忧郁。 文震孟自然知道父亲为何烦恼,“父亲,可是又为申相公的信忧郁?“ “唉,”文元发叹了一声道,“汝默兄联络苏州文士,共同上疏皇上,希望减免苏州赋额,这本是好事,我等作为吴门家族,自当力挺。只是我也担心呐……” “父亲担心什么?” “现在上疏减赋,未必是最佳时机,恐最后就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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