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燕京,紫禁城奉天殿前。
百官临朝,在殿外依次排班,朱祁镇在大太监王振伺候下端坐龙椅。
太皇太后张氏、皇太后孙氏在珠帘后听政。
时有左都御史陈智陈大人出班奏事,朱祁镇让王振宣陈大人上殿。
陈智年四时许,身形高瘦,眉目清朗,精神干练,头发胡须漆黑如墨,正是一副良臣模样。
朱祁镇面显笑意,和煦垂问:“爱卿有何事上奏?”
陈智看了眼手中的笏板,朗声道:
“有江西监察御史五人联名上书,有龙虎山张氏子弟四十余人,贪墨主家财货,侵占良田,夺人妻妾,已被江西总督王怀礼依法论罪。”
朱祁镇脸上笑意一收:“既已论罪,怎地又在今日言及此事?”
陈智面色严肃地开口:“几位监察御史奏折中提到,那些枉法之人皆是张大真人家中子弟,故而请陛下下旨治张大真人治家不严之罪。”
一旁侍候的王振面色不变,心里暗自嘀咕:“看来张天师快到京城了,妖僧要向张天师发难了。”
“莫非这陈智也已经沦为妖僧的傀儡了?”
朱祁镇眉头一皱:“此事转呈内阁否?几位阁老怎说?”
陈智道:“今年天下各处降雨日多,内阁正商议各地加固堤坝,筹备洪灾之事,杨阁老说此乃小事,便把折子又发了回来。”
如今太皇太后张氏、太后孙氏垂帘听政,颇有些“垂拱而治”的味道,国中大事多发内阁,由三位杨阁老裁决。
朱祁镇尚未亲政,只是在张氏、孙氏的看顾下试着料理些“小事”。
文武百官也早形成了默契,每逢“临门问政”时,都拿些无关紧要的事儿让小皇帝处置,就似走个过场一样。
比如今日这“张大真人家中旁支枉法事”,在百官看来就是小事。
犯法之人都已被惩治了,问一问皇帝对张大真人的态度,无论皇帝怎么判,都影响不了朝中大局。
然而朱祁镇却知晓,今日这件“小事”,却关系到自家的性命了。
“张大真人家中旁支子弟犯法,张大真人知晓吗?”
“尔督察院不仅有奏事之权,亦有监察、核实之责,可曾仔细调查过此事?”
朱祁镇怀疑陈智已经被普渡慈航控制,言辞间隐隐有几分斥责的味道。
陈智依旧从容淡定,仿佛有备而来:“启禀陛下,我督察院确实向江西总督王大人询问过此事。”
“王大人说是新承位的张大真人主动联系官府,要求彻查家中子弟,意在重振家风,弘扬道门正气。”
朱祁镇心中一松,脸上又现了笑意:“自家子弟犯案,张大真人非但不掩饰,反而主动交由官府查办,可见张大真人果然是有道真修。”
“依朕看来,张大真人非但无过,反而有检举之功,应当下旨褒扬才是。”
陈智躬身:“此事唯陛下圣裁!”
朱祁镇刚欲开口,就听一旁王振极轻微地咳嗽了一声,然后瞬间醒悟了过来,转身隔着帘子询问:
“母后,皇祖母,朕如此处置妥当否?”
皇太后孙氏道:“哀家无异议,陛下且聆听太皇太后的意思。”
太皇太后张氏轻声开口:“我朝历代天子都信道,皇帝也继承了历代先皇的遗风,甚好。”
“张大真人持无私之心,主动揭露自家子弟不法之事,这确实是值得肯定。”
“但张家子弟贪赃枉法确是事实,大真人身为家主不能及早发现,本就有失察的罪过,如此功过相抵,理当不赏不罚。”
“皇帝宽厚仁善,愿意赏他自是极好,不过只下道旨意言语赞几句就是了,不宜恩赏过厚失了公允。”
这话隐有几分指点的意味,朱祁镇连忙点头:“皇祖母说的甚是,孙儿受教了!”
珠帘后张氏未再开口,朱祁镇吩咐王振:“记着下朝后着人拟一道旨意褒奖张大真人。”
王振连忙躬身答应:“陛下放心,臣记下了。”
朱祁镇又问殿中陈智:“爱卿可还有本奏?”
陈智又看了下笏板,奏道:“河南监察御史傅天仇上本,说有国师门下喇嘛,在河南多地或买,或抢女子,孕妇多人,影响十分恶劣。”
朱祁镇忍下笑意,询问:“督察院查过此事没?”
陈智答应:“已经着人查了,尚未找到真凭实据,也未见喇嘛踪迹。”
朱祁镇点头:“朕看过些书籍,说有修持邪法之人,多抢夺女子、孕妇炼制法器害人,这事儿要严查,好好的查。”
“另外国师是禅门大德,一直在大报恩寺静修,岂会和蒙元余孽的喇嘛有关联?定是那些喇嘛造谣!”
“朕会下旨派锦衣卫去河南协助官府调查此事,定要抓住这些喇嘛严刑拷问,治他们污蔑国师的罪过!”
陈智躬身道:“陛下圣明!”
朱祁镇又转身询问珠帘后两位长辈的意思。
孙氏依然无异议,任由自家儿子做主。
张氏深思片刻后开口:“陛下着人彻查事情真伪,而不是偏听偏信,这正是开明君主的做派。”
“国师历经五朝,当年又辅助太宗正位,于国于民都有大功,断无可能遣人加害百姓,更何况还是喇嘛?”
“我记得河南设了监察御史十人,怎地独有傅天仇一人上奏此事?难道其他九位御史都渎职了不成?”
“陛下可将傅天仇招来京城过问此事,询问他是怎么发现那些喇嘛害人的,又是如何认定他们是国师门下的。”
朱祁镇迟疑片刻,鼓起勇气开口:“祖母容禀,各地监察御史有闻风奏事之权,纵使傅天仇所言有些出入,也不当治罪……”
张氏语气平缓地道:“非是治罪,只是招他来问一问罢了。”
朱祁镇无奈,只好答应,又对王振安排:“我看卷宗说从南京调来的那个左千户,武艺精湛,人也机灵,这两年立下不少功劳?”
王振连忙回答:“陛下记得不差!那左千户一身武艺十分了得,都说他能斩妖杀鬼!”
朱祁镇点头:“就让左千户护送傅天仇进京,以免路上出了差错!”
王振自然仔细记下,朱祁镇又对陈智道笑道:“陈大人倒是不偏不倚,佛道两家都被你参了个遍。”
陈智正色道:“臣为左都御史,执掌督察院,自当持公正之心,无论佛家道家,还是儒家文官,朝中武将,只要行枉法之事,臣便要上奏弹劾。”
“看来此人还未被妖僧掌控,甚好!”
朱祁镇点头嘉许:“陈大人果有风骨,实乃国之栋梁!不知还有事么?”
督察院其他关于文武官员的督查,检举之事都发往内阁了,今日上朝只选了这两件无关紧要之事给皇帝练手。
因此陈智便道:“臣无事!”
朱祁镇摆手让陈智退下,又料理了些钦天监,国子监和其他衙门递上来的“小事”后便散了朝会,不提。
五日后正午,左千户带着锦衣卫押解傅天仇进京,行止距离京师百余里外的一处峡谷中。
狭长的小路两侧是陡峭的山壁,山上草木蓊郁,正是埋伏人手,拦截囚车的好地方。
“嘭!”前方道路突然炸起一团烟尘,碎石泥土朝四面乱飞。
一个灰头土脸的人从地里钻出来,刚露出上半身喘了口气,就见三四匹骏马飞奔而来,眼看就要从他脑袋上踩过。
那人顿时大惊失色,左手猛地朝前一拍:“定!”
骏马狂奔之势立刻止住,骑在马上的锦衣卫依旧维持着策马狂奔的姿势,好似变成了泥胎塑像。
“停下!将傅大人护在中间!有妖人前来暗害傅大人!”
左千户见前方开路的几名锦衣卫都被定住,连忙大喝一声,随后从马上纵身而起,身形似一只大鸟往前方滑翔而去。
昆仑山散修叶知秋刚用手抹了两把脸上的泥土,就听空中有利刃破空之声传来。
一片刺目的寒光在面前一闪,杀意几欲凝成实质,叶知秋连忙将身子往下一缩,避过了横斩而来的刀锋。
左千户一刀斩空,连忙低头一看。
就见地面上有一个面盆大小的土包正在飞快地朝远方逃窜,只一个呼吸便到了十来丈外。
“这地鼠一样在土里钻,也能叫土遁?”
左千户暗笑一声,从背后抓起一把雁翎刀朝那隆起的土包扔去!
“嗖!”雁翎刀插入泥土之中,距离正逃窜的土包只有几寸远。
“嘭!”地面再次炸开,一个人影从地下冲出来往左侧山壁上逃去,身在空中开口大叫:“我懒得和你计较!你这人真要杀我不成!”
左千户冷笑不答,右手提着一口长柄朴刀,左手飞快地将背后七八把雁翎刀朝那人射去。
叶知秋脚踏山壁飞快地躲闪,见利刃贴着身子不断地插在山壁上,只要自己慢上一瞬就要被斩杀。
“叮!叮!叮!”七八声响之后,左千户背后几口刀使尽。
叶知秋一踏山石纵身跃下,站在左千户面前大骂:“你怎么回事?我也没招你惹你,你就下杀手?再来我用定身术了啊!”
左千户刚要接着出手,听了这话停下动作,仔细看了叶知秋一眼。
但见面前这道士中等身量,破烂道袍上满是泥土污垢,头上道髻好似鸡窝,生了一张长脸,短眉毛,小眼睛,大鼻头,看起来十分滑稽。
“小道士,你不是来劫囚车的?为何阻我去路?”左千户疑惑道。
“我是昆仑山修士!截你囚车作甚!我是在下面捉鬼怪!出来透口气就是阻你去路?”
“你这人不识好歹!小心鬼怪跑出来吃了你!到时候贫道可不救你!”
叶知秋骂骂咧咧了几句,见左千户没有再动手,于是就朝前走了几步,猛地往地上一跳,身形没入土中走了。
“我的兵器都用张天师所传天蓬咒炼过,什么妖鬼魔怪都能斩杀,连喇嘛的金身也能破开,还用你这道士救我?”
当然,这也是因为截杀傅天仇的那些喇嘛修为低微,远不及青璃、炳灵公二人所遇喇嘛的缘故。
左千户看了一眼,忍不住摇头失笑,随后往前走了几步,从腰间解下一条软鞭猛地一甩,鞭稍就缠住了山壁上的七八柄雁翎刀。
接着手腕一抖,“嗖嗖嗖!”几声风声响过,所有雁翎刀都飞回到身后,刀口朝外排成一个扇形。
片刻后,被定住的几个锦衣卫也恢复了过来,左千户和他们交代几句后来到囚车前,解下水囊递给傅天仇:
“傅大人见谅,我们是锦衣卫,无权插手朝堂上的事儿,只能让你坐囚车入京。”
“不过陛下知晓你的冤屈,特意交代我保护好你,不让你被妖人所害。”
囚车里傅天仇并未上锁,花白的胡须头发虽然凌乱,气色瞧着也尚好,接过水囊喝了几口后道谢:
“这一路许多喇嘛来生事,多劳千户大人护持之恩。”
“家中小女联络了几个江湖客前来搅扰,也多谢千户大人手下留情。”
左千户收起水囊,往左右看了看,让看守囚车的锦衣卫离得远了些,才压低了声音开口:
“陛下吩咐了,傅大人此番进京,纵使受些委屈也请忍耐些,妖僧的日子不长了!”
傅天仇双眼一亮,然后又安耐住心中喜意,点头道:“千户大人放心!老夫知晓了。”
囚车继续起行,又走了两个多时辰,至夜色降临时众人行至一片荒废的庄园外。
“那小道士说附近有妖鬼除魔,这庄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看着不是善地,我先进去查探一番。”
左千户心中警觉,让众锦衣卫在门外将囚车护住,自己持刀进入庄园里。
今夜明月隐迹,唯有几粒星子闪烁着微光。
院子里有几棵老树,肆虐的阴风吹得是枝叶哗啦啦直响,地上满是破败的杂草和朽木。
左千户生就一双夜眼,在院子里扫视了几眼,连树上也仔细看了,都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于是缓缓朝屋舍中走去。
用手轻轻一推,只听“哐当”一声,整扇门都往后倒了出去。
“呼!”一股阴风扑面而来,风中夹杂着腐尸的臭气。
“果然有鬼怪潜藏在此!”
一个头如脸盆,身如枯树的鬼影直冲上来,仅存上半身在空中飞行,两只利爪如钩。
左千户将手中朴刀朝前一劈,便将一只鬼爪砍断,随后将刀横斩,那鬼怪的头颅也被斩飞了出去。
腥臭粘稠的血液喷溅出来,左千户连忙后退了几步。
岂料那缺了胳膊和头颅的鬼怪居然未死,另一只利爪猛地朝前一探,抓向左千户心口。
左千户再后撤一步,手中朴刀往上一撩,再次斩断了鬼爪,随后肩膀一抖。
背后七把雁翎刀一起飞出,似游鱼一样在身前纵横游动,刀刃在夜色中闪烁着道道冷光。
一个呼吸后,所有雁翎刀又飞回背后,空中悬浮的那鬼怪残躯已经没了踪影。
“真个不堪一击!”左千户冷笑一声,正欲再往里去,突然听到院子外传来阵阵喊杀声和兵器的碰撞声。
“不好!中了贼人的奸计了!他们欲要加害傅大人!”
左千户心中一震,猛地转身,双脚在地面一踏,手提朴刀跳起丈来高,越过院墙往外疾驰而去。
夜色中,几名黑衣蒙面的贼人正在和锦衣卫厮杀的难分难解。
这些黑衣人手持刀剑,一边同锦衣卫争斗,一边抬手洒出各种飞刀,暗器,连杀几名锦衣卫,渐渐临近囚车之处。
“好贼人!居然如此猖狂!”
左千户身在半空还未落地,背后七八把雁翎刀便飞射而出,月夜中之间几道冷光纵横,瞬间就有七八名贼人头颅滚落地面。
“此人厉害!拦住他!”二十来位贼人悍不畏死地冲上来。
左千户落地之后把手中长柄朴刀一横,朝众贼人杀去。
月夜下,刀光,兵器碰撞的火光乱闪,利刃破空声,划破身体的声音,惨叫声响成了一团。
左千户见长刀舞动如同车轮,手下几无一合之敌,刀锋过处便有贼人生死。
且手中长刀带动劲风,劲风又将方才飞出,插在地上的几口雁翎刀一起卷了起来。
七八柄刀绕着身子四周不断飞舞盘旋,就如仙人御剑一般。
黑衣贼人但凡靠近左千户身周丈余之地,定然是头颅、残肢横飞的下场。
此时已经有两个贼人靠近了囚车,瞧身量似是两个女子,手中都提着兵刃!
左千户大急,抬手抓住一柄正在身前飞舞的雁翎刀朝囚车方向扔去。
“嗖”寒光闪过,一名女子将身一侧,躲过雁翎刀后尖叫:“妹妹小心!”
囚车内傅天仇老眼昏花,在夜色中看不清来人面目,只以为又有人来杀自己,听了那女子的声音连忙大喊:“千户大人且慢动手!来的是我女儿!”
这一会儿功夫,左千户又杀了十来个黑衣人,已经冲到囚车近前,听到傅天仇的叫喊后森声喝问:“怎么回事!?”
傅天仇继续叫喊:“清风、明月!快快停手!千户大人是好人!”
两个女子站在囚车另一侧,正手持兵刃,目光谨慎地和左千户对峙。
傅清风生的面容娇美,双目中满是冷光煞气:“父亲!我俩得了诸葛卧龙先生的指点,特来此地救你出去!”
囚车远处,众锦衣卫正在围剿残余的黑衣人,左千户并未出声制止,只是提刀朝二女呵斥:
“因为傅大人之故,我几次对你们姐妹留手,你们怎地不知好歹?莫非真要寻死!”
傅明月唾弃一口:“呸!朝廷鹰犬!戕害忠良!你要杀就杀,我们姐妹绝不低头!”
“明月不得无理!这一路若非千户大人护持,为父早被妖僧手下的那些喇嘛害死了!”
双方正在争执,突然远处有一阵阵佛音梵唱声传来,听到耳朵里让人忍不住头脑发晕。
“不好!是那妖僧来了!”
左千户顾不得理会傅天仇和他那两个闺女,将朴刀横在身前严阵以待。
夜色中有金光一闪,几个呼吸后,一队僧人出行的仪仗踏空而来,停在几十丈外。
仪仗前方是十来名姿容倩丽的少女,都身披轻纱做佛门天女打扮。
这些少女手中多持经幡,金钵,木鱼,笙、笛等物,一边行走,一边演奏着悠扬的佛乐。
天女后有十来位身躯高大,皮肤成赤金色的光头僧人抬着一座华丽的大辇。
大辇上笼着白色轻纱,隐约看到内中有一人影端坐。
辇后同样有僧人和天女,手中都提着盛放着鲜花的竹篮,一边念诵佛经,一边洒下漫天花雨。
这一队仪仗总计有三四十人,无论是天女,僧人还是那华丽的大辇都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华之中,在夜色里十分显眼。
“这妖僧在京师外的排场可张扬多了!”左千户心中诽谤了一句,在囚车上拱手:“见过国师!”
普渡慈航坐在大辇中并未出来,只是开口赞叹:“左千户果然武艺高深,又杀退了一批劫囚车的贼人。”
左千户面沉如水:“这都是卑职分内的事儿,当不得国师称赞。”
大辇中又有声音传来:“还有几十里就至京师,你们脚程太慢,陛下等的急了,左千户可将这囚犯交给我带回去。”
“既然是陛下的意思,卑职等自然不敢阻拦,不知国师可将旨意给卑职看看?”
“陛下只传了口谕,并未有旨意降下。”
左千户沉默了下来,良久后才道:“国师空口无凭,卑职不敢从命!”
傅清风,傅明月两姐妹见形势不对,连忙朝囚车靠近了些,把傅天仇护在身后。
众锦衣卫也已经将所有黑衣人都斩杀个干净,一起走上前来,手提兵刃将囚车团团围住。
普渡慈航坐在辇中冷笑:“早闻从南京调来的左千户性情刚烈,掌中利刃能杀妖杀鬼,不想这胆子也大得很!”
左千户语气平缓地开口:“我等锦衣卫都是天子家仆,卑职心中不负天子信任,自然胆子就大了。”
正在此时,只听“轰隆”一声,夜空中一道耀眼的霹雳落了下来。
一个素衣道士手牵着一个童子从双方中间处现身。
张牧之摸了摸张元吉的脑袋,轻声笑道:“贫道来得真是巧了!正看到一场妖僧害人的大戏!”
就在这夜色之中,距离京师几十里外的荒野里,张天师和国师普渡慈航总算见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