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听我说，冷静下来。”
沈不欲一张口就是一嘴血沫，但他还是硬撑着安抚面前男人的情绪。
也不知道这家伙的权能到底是什么，光干嚎就能干扰血液的流向……
得稳住他，不然恐怕自己都没法从这个鬼地方跑出去。
男人还是抱着头抖如筛糠，嘴里一直念叨着“人不是我杀的”。
沈不欲清了清嗓子，蹲下身，学着宋染的样子，微笑着说道：“听我说，我是从村子外来的，没有恶意，只是路过看看而已。所以不用害怕，我什么都不会对你做的，冷静下来，好吗？”
男人压低了头，从胳膊肘底下偷偷观察沈不欲，在犹豫片刻后，轻轻点了点头。
沈不欲看了看手铐，问道：“你知道手铐的钥匙在哪儿吗？”
“不、不知道……可能在警察的口袋里……他们真不是我杀的！”男人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实质化的声波再次出现，“真不是我杀的！真不是……”
沈不欲觉得胸口一闷，血管差点爆开，好在他赶忙双手下压：“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你冷静一点，我也不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好吗？”
男人抽搐着点点头，看着沈不欲在尸体堆里翻来翻去找钥匙。
这些人的死状非常凄惨，情况也比沈不欲严重得多，他只是接近皮肤的毛细血管爆开，而这些人则是所有的血管都炸开了。
这些尸体软得像水一样，要不是还有骨头撑着，恐怕早就变成一坨肉泥了。
他强忍生理不适翻找，突然间眼睛一亮——
他悄悄打量了男人一眼，微笑着说道：“要不你先闭上眼吧，这个场面让你很害怕，不是吗？”
男人点点头，乖巧地闭上眼。
沈不欲松了口气，把手伸进一具尸体
手枪。
他来派出所，就是为了找这个！
他已经明白了，如今不管是伪王还是普通人，都已经变得非常危险，但只要有了这东西，管他什么权能什么武器，都是一枪一个！
他偷偷地把手枪塞进自己的衣服底下，又找了找，却只找到了这一把……算了，一把就足够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找到了手铐钥匙，把男人放开之后，便搀扶着男人离开了审讯室。
为了防止男人暴走，沈不欲只好一直跟他聊天：“你是为什么被抓进来的啊？”
“我、我……真不是我！不是我杀的！”男人
的情绪突然再次激动，布满血丝的眼球直勾勾地瞪着沈不欲。
“好好好，我知道，你不用紧张。”他安抚着，试探着问道，“那你是……看到了什么吗？所以他们把你抓起来了？”
男人愣了一下，低下头，似乎在沉思：“我看到……看到了一个人。”
“什么人？”
“我、我不知道，他说……说自己是神主的代言人……”
沈不欲的目光一下子凝练起来，怎么又是这个代言人？
不过正好，可以趁机追查一下。
他清了清嗓子，像是哄小孩一样说道：“这样啊，那可不可以告诉我，他当时做了什么吗？”
“他……他跟村长说，我是灾祸，要杀了我……”男人的目光愈发混乱，五官拧在一起，“对！对对！是他先要杀我的！我迫不得已才……”
“好我知道了，你先冷静。”沈不欲放低了声音，像是引人犯罪的魔鬼，“我知道的，他先想杀你，你才还手的，对不对？所以你没有错，没事的，我都知道。”
男人惊讶地看向他，感动得几乎要流出泪来，用力点点头：“没错！我、我是被迫的！”
“那之后呢？”
“之后……警察就来了，封锁了现场，把我带到了派出所……”
“可以带我去现场看看吗？”
“呃……好。”
沈不欲刻意绕开了正门，他不想让这个半疯的伪王看到宋染他们，以免出意外。
他们用手电筒照明，一直走了四五百米，视野开阔起来，眼前是一片庄稼地，地里种的是花生，但现在还没熟。
远处果然有一道警戒线，还能隐约看到血迹。
可当他们靠近过去才发现，也只剩下血迹，尸体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男人吞了口口水，疑惑地说道：“尸体……应该被挪走了吧？”
“应该吧。”
沈不欲漫不经心地说着，却不经意间看到了一颗伏倒的花生。
花生显然是被谁踩了一脚，却是个血脚印，顺着脚印往前，还能看到行走的痕迹……
那个什么代言人没有死，而是自己离开了现场？
血迹越来越淡，一直走到离现场二三十米远的地方后，血迹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沈不欲大概捋清了这个村子发生的事情——
逆维度危机后，有个自称“神主代言人”的家伙来到了这里，宣传了一波子虚乌有的言论之后打算离开，却不巧撞到了变成伪王的男人，然后被重创。
所有人都
以为这个代言人死了，所以先把男人扭送到了派出所。
可谁知这个代言人非但没有死，还自己离开了案发现场。
那他会去哪里呢？从这里到最近的镇子，少说也有二十公里，不可能负伤离开吧。
也就是说……
“你在找我吗？”
陌生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出现，沈不欲猛地转过头，发现有一个人站在男人的背后，死死捂住他的嘴巴。
那是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男人，却是个外国人，眼窝深陷鼻梁高挺，偏绿色的眸子里闪着诡异的光，褐色的头发微卷。
他穿着西装，全身都裹上一层血污，但已经干了。
沈不欲看看被捂住嘴的男人，男人突然抽动几下，瞳孔忽然涣散，紧接着就瘫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生机。
西装革履的男人擦了擦沾血的短刀，微笑道：“要不是他，我早就已经离开这个该死的村子了……抱歉，我的中文发音不是很标准，请多见谅。哦！差点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德里克·弗朗斯，很高兴认识你。”
沈不欲上下打量他几眼，心里暗叫不好……这家伙杀人的时候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看来是个狠角色。
他装作双手叉腰，实则把右手放在衣服底下的枪柄上：“我叫沈不欲。你就是那个神主代言人？”
“神主代言人？”弗朗斯想了想，不好意思地笑了，“哦！想起来了，我确实说过这样的谎言……哈哈哈哈这些人居然当真了，很好笑，不是吗？”
沈不欲可一点都笑不出来：“谎言？你在骗他们？”
“嗯哼。”
“那你知道有多少人因为你这个狗娘养的撒的谎死了吗！”
沈不欲再也无法抑制心里的怒火，径直大吼出来——
如果不是有这个家伙妖言惑众，小愣的父母哥哥和那个女孩都不会死，他也不会要烧死祠堂里的人！
“嘿！冷静我的朋友！这只是一个小玩笑而已~”弗朗斯一副无辜的样子，甚至轻笑着露出陶醉的表情，“看你满身是血的样子，应该感受到了吧——伪王的力量？”
沈不欲眼皮跳了跳，没有接话。
弗朗斯继续说道：“也许你并不知道，伪王的权能是可以转移的。普通人杀了伪王，就能获得伪王的权能；而伪王杀了另一个伪王，则能获得被害者的力量……官方名称是，【王权】。”
王权？
沈不欲知道前面的情报，但还真不知道【王权】这个概念。
也就是说……伪王的力量可以通过互相残杀增强？
他犹豫了一下，问道：“那权能不会覆盖吗？还是会拥有两个权能？”
“我告诉你的已经足够多了，别太贪心，孩子。”弗朗斯看了看手表，叹了口气，“时间不多了。和你聊天很愉快，但很抱歉，是时候请你去死了。”
说完，他打了个响指——
沈不欲头皮一紧，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警惕着可能以任何形式出现的危险……
秒针缓缓跳动，两个人对视了十几秒，可什么都没有发生。
弗朗斯笑容有些僵硬：“怎么回事……”
“你到底干了什么！”
沈不欲突然怒吼出声，就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非常暴躁，恨不得把面前的男人撕碎，把他的肌肉和骨骼一丝丝一根根地抽离！
看到他的反应，弗朗斯又欣慰地笑了：“我还以为是我的权能失灵了，原来只是对你作用不大——既然如此，我就要用出全……”
“……这里是观测员三号，【本质三】和【本质一】发生冲突，是否介入实验？”
模糊的声音突然传进两个人的耳朵里，沈不欲惊愕地看向四周，却没看到第三个人影——
又是那个声音！
前两次果然不是幻听！就是有人在说话！
弗朗斯讶异地看着沈不欲，忽然笑不出来了：“你也能听见？”
“你也能？”沈不欲心里咯噔一下，他不知道【本质】是什么东西，但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另一个能听到那声音的人，“那是什么声音！谁在说话！什么实验！告诉我！”
“别喊别喊朋友，我的耳朵都快被你震聋了。”
说着，弗朗斯又打了个响指，顷刻间，沈不欲就觉得自己的情绪平复了下来——
他的权能是掌控情绪吗？
弗朗斯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在上京的时候就听到了这个声音。但不管这是什么，至少我知道，你也是伪王……抱歉朋友，请原谅我刚才无礼的举动，我不想和你有任何矛盾。”
“你害怕了？”
“随你怎么想吧。”弗朗斯耸耸肩，“这一路下来，我杀了18位伪王，单论实力而言，我不怕你，只是担心那个声音会用我不喜欢的方式介入。”
这家伙说得对，自己对那个声音一无所知，如果他们真的打算用什么暴力的方式介入，恐怕也阻止不了。
但就这
么放任面前的家伙离开，恐怕……
“嘿朋友，你的眼神吓到我了！”弗朗斯缩了缩脖子，叹了口气，“好吧好吧，这样好了，我送你几个免费的情报，你就原谅我，怎么样？”
沈不欲收敛了杀意，沉声说道：“你先说吧，我视情况而定。”
“好吧，第一个，就是你刚才问我的。伪王杀了伪王，权能不会有任何变化，只有王权会增加，也就是实力会变强。第二个，根据我的统计，大概每700人中间就会出现一个伪王。第三个，不光是你的国家，各个国家的军队都已经溃败了——这三个，足够了吧？”
弗朗斯的表情有些僵硬，身体站得笔直，看得出，他也在警惕，如果沈不欲不答应，恐怕会立刻动手。
沈不欲也不想和实力不明的伪王鱼死网破，于是点点头：“足够是足够，但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弗朗斯无奈地说道：“虽然我不知道【本质】代表着什么，但至少说明，我们是一类人——我们以后很有可能见面，我可不想培养一位强大的对手。”
听到弗朗斯这么说，他只好点点头，两个人就这么面对着面缓缓绕圈，然后慢慢地拉开距离，直到对方消失在黑暗之中。
等沈不欲确定弗朗斯真的离开后，赶忙跑回了村子，上了面包车就往村外开。
宋染被他火急火燎的样子吓得够呛，结结巴巴地问道：“怎、怎么了？这么久是去做什么了？”
他黑着脸，把油门踩到底，点了根烟缓缓心神：“一会儿跟你说……那孩子，你先把他绑起来！”
“为、为什么？”
“别问这么多了！快点！”
“哦、哦！”
宋染爬到被塞满物资的后座，找了根绳子，把小愣捆了个结结实实，这才又爬了回来。
沈不欲抽了几口烟，沙哑着声音把刚才发生的事详细地讲给了宋染，尤其是弗朗斯跟他说的那几个情报。
听完了之后，小姑娘的脸色也黑了——
也就是说，世界上至少有1000万的伪王，而且通过互相厮杀，伪王的王权会大幅增加，前线的军队也溃不成军……
先前她还期望着军队能够顺利镇压伪王，让社会秩序重回正规，现在看来已经不可能了。
他们无神地看着前面漆黑的道路，就像是看着人类的未来。
再强烈的光打过去，也只会被彻骨的黑暗吞噬。
这个世界……彻底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