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的气氛很压抑,易小天摸索着去打开宿舍门,想让沉闷的空气流通一下。可是就在他拉门的一瞬间,陆然刚好如一阵风似地破门而入。
易小天被破门而入的陆然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舍管迫不及待要来赶人了呢,见到是陆然之后才如释重负。
陆然背着一个大背包,手里提着他老厚的笔记本电脑,一副要出战伊拉克,视死如归的样子。他这样的浪子,估计要真去了伊拉克,倒霉的是伊拉克的妇女们吧?易小天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个搞笑的想法。
看了一眼陆然的背包行囊,易小天随口问道:“操,陆然你这是要大逃亡吗?”
陆然二话不说,气势汹汹地一脚踹向宿舍的大铁门,铁门嘭的一声巨响紧紧地关上。如果不是铁门的话,估计早已经被他这凶狠的一脚给踹得粉身碎骨。
在易小天看来,整所大学里质量最过关的硬件就是学生宿舍的大铁门,被一届接一届的学生踹了四年又四年,硬是完好无损。
“不止我,你也要大逃亡。你收拾得怎样了?我靠,你他妈的一点都还没收拾?”陆然挤眉弄眼地拍自己的背包,笑嘻嘻地道。
易小天摊了摊手,无奈道:“这么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不知道那些该留那些该丢。丫的,平时还真不觉得自己东西多,这一离校,凭空多出了一个家当。”
“呔,这还不简单。我来教你怎么收拾。”陆然扔下背包,开始在易小天的床位上指指点点,一副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气势。
“钱包、毕业证什么的带上。常用的衣服带上。其它的,能卖就卖,不能卖就扔在宿舍留给清洁阿姨。如果连清洁阿姨都不要,她自然会清理掉。”陆然边说边嫌弃地看着易小天那些乱七八糟的物件,眉头大皱,“你这也能叫家当,整个就一垃圾堆,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你跟收废品的老头抢生意,大发毕业财呢。”
易小天看着自己满桌子的书,不舍道:“这些书都扔了,多可惜呀。”
“我靠,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状况。都无家可归了,难道还要带着这些破书流落街头吗?”陆然靠着床边的铁柱,开始全身摸索着想把不知放哪了的烟给找出来。
“什么破书?这些书可是老子真金白银买的。兼职赚钱多不容易啊。”易小天想想还是不甘心丢弃这些以戒烟为代价换回来的书。说真的,他一直都觉得绝口香糖没有抽烟有感觉,要不是为了省钱买书也不会戒烟改嚼口香糖。
“把它们都装纸皮箱里吧。我拿下去看看刚才收废品的老头走了没有,说不定还可以换回几个烟钱。”陆然已经点燃了一根烟,背靠着床架吞云吐雾,懒洋洋地指着地上的纸皮箱道。
“靠,卖废品?打折卖给师弟师妹说不定更值钱。”易小天一听陆然竟然要把这些高深莫测的书论斤断两地交到一个目不识丁的收破烂手上,心痛得马上变相地想出了另外一种比较文艺的换钱方法。
陆然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呢?我的那些书说不定打个五折就可以卖出去。便宜那收破烂的了。”
易小天呸了一口,笑骂道:“你的那些不是玄幻小说就是黄色小说,还有便是过期的写真集,有人要就很不错了,还想五折?除了你爹,还能坑谁呢!”
“我的那些可都是经典。我从地摊里淘了很久才淘到的,只有盗版,书店里压根买不到。”陆然似乎对自己藏书的价值很有自信,笃定地说道,“我有好多写真集都是限量版,师弟们肯定想要。你看你的都是些什么破书?《窄门》…靠,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书?也只有你这傻子才会买。就算是送人,别人也要考虑搬起来累不累。拜托你以后读点正常的书。”
陆然开始一边抽烟一边审视着易小天书架上的书,结果上面的书名没几个是他认识的,嫌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他越想越心疼自己那些写真集,师弟们思春期正旺盛,肯定能够卖个好价钱。
易小天苦笑道:“什么是正常点的书?写真集?那还不如直接看部黄片来得直接呢。”
陆然惊恐地看着易小天,仿佛第一天认识他似的,然后又猥琐一笑,老气横秋地搭着他的肩膀道:“赤裸裸的视觉冲击那有如梦似真的幻想来得美妙,你小子一点追求都没有。”
易小天深知在性这方面陆然总能语出惊人,于是耸肩道:“对对对,就你小子最有追求。但我的这些精神粮食也不能说扔就扔呀。”
“别磨蹭了,赶快收拾。现在不是考虑精神粮食的时候,还是担心一下面包吧。不就是几本破书吗,等以后有了钱再买便是了。”陆然咬着烟头,呲牙咧嘴地催促道。
“你大爷的,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过来帮忙。卖破烂就卖破烂吧,省得看着心烦。”易小天一咬牙还是把书扔进了废品箱里。
“你还别说,刚才我把那些写真集交到收废品的糟老头手上时,心里还真是挺不舍的,感觉自己是在暴殄天物,亲手把牡丹花塞到牛嘴巴里了。你别提那老头看到我那些写真集有多高兴,为老不尊呀,为老不尊。这个时代真的是越来越世风日下了。”陆然把手中的香烟丢在地板上用脚搌熄然后拿起书架上的书便往纸皮箱里扔。最后整个台面只剩一个月饼盒,盒盖上那朵盛开的牡丹花煞是好看。他打开月饼盒一看,里面平躺着一个厚厚的笔记本。他想也不想便把笔记本连带月饼盒都扔进了纸皮箱。
陆然摇头嗤笑道:“一个破笔记本还藏得这么严实。”
易小天转过身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笔记本从纸皮箱里捡了回来。他叹了口气,自嘲道:“这个不扔。留着。以后看看,也好提醒自己曾经痴心妄想过。”
看着易小天两眼落寞地说着莫名其妙的话,陆然苦笑一声。他知道易小天外里张狂内里感性,吃软不吃硬。
陆然弹了弹烟灰,恨铁不成钢般叹了口气,略感失望地吐槽道:“你家伙,不是我陆然想说你,也不是我陆然看扁你。这个能当饭吃吗?我知道你这人有点偏执,别人说你会不高兴,但我还是要劝你。你整天胡思乱想也就算了,还喜欢写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再这样下去你迟早神经错乱。伟大的思想家从来都是表里不一的疯子,简称精神分裂。”
说着,陆然将抽烟的摇头精准无比地弹进了铁门边上的垃圾桶,紧接着又点燃了一根香烟抽了起来。他把空着的月饼盒当烟灰缸用,弹指一挥间烟灰不断地往里面飞,有些弹散了就弥漫飞舞到了空间里。
陆然虽然平时嘻嘻哈哈没点正经,但怼起人来那是言语精辟得让人胸闷得要吐血。
“我这叫举世皆醉我独醒。”易小天苦笑道。
对于陆然什么都喜欢吐槽打击人的个性,易小天早已经习以为常,所以也不在意,只是随意敷衍一句。要是换做以前,别人这样讽刺他,他早就和那个人狠狠地干一架了。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心中那口恶气要发泄出来。
“你说得这么豪爽,我就更担心了。你小子能忍到今时今日都还没有跳楼真是奇迹。梦想真的不能当饭吃,你听兄弟一句劝。”陆然见易小天开始引经据典,便知道他开始认真起来,但还是忍不住要继续劝一下。
陆然很清楚易小天有个习惯,开玩笑的时候是绝不说什么之乎者也的大道理,一旦开始较真,那就表明他不是在说笑,说多两句很可能会恼羞成怒,翻脸动手。由于深知易小天这个情绪变化特征,所以到了界限,陆然就不会再去招惹他。但这次陆然实在是看不过眼,他妈的都失业了,还在乎什么狗屁梦想,这不是瞎扯淡吗。在陆然看来,如今这样的境况,先想办法活下去才是真理。他来找易小天,就是想着可以一起合租房子,好分摊房租,节约点成本。
易小天的脾气暴躁和情绪多变在学校里可是出了名的,一言不合就可能大打出手,天王老子都劝不住。
陆然向来看不惯易小天的情绪化,也只有他敢像逗狗一样逗易小天,让他处于情绪爆炸的边缘。有一次易小天情绪失控,直接把陆然打得鼻青脸肿,牙血直流。易小天每每想起这件事心里都有些愧疚,但陆然似乎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陆然咧嘴笑了一声,不爽地道:“老子真的是倒了八辈子霉,认识你这么个疯子朋友。”
“你孙子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人无完人,我干点非正常的事也很正常。”易小天把笔记本扔进大背包,继续收拾柜子里乱七八糟的物品。背包只有那么一个,能装下的东西实在有限。
“你这鳖孙就是太倔。我怀疑迟早有一天我要去精神病院看你。”陆然又点了根烟继续吞云吐雾,脸颊那微长的鬍渣显得有点颓废。他背靠着床架抽烟的样子像一个落魄的艺术家,想要劝一个即将无家可归的诗人跟他搞艺术。
“要是哪天我真得了神经病,肯定是被你这孙子给打击的。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没钱住精神病院。”易小天叹了口气道。
烟雾环绕着宿舍里本就不大的空间,易小天呼吸着这似曾相识的味道,渐渐地也开始被迷幻了。他很想问陆然要根烟来抽,但最后还是忍住诱惑,放弃了这个念头,摸索着找出一块口香糖便嚼了起来。
“好吧,我也懒得吐槽你这家伙。你小子,我真他丫是服了你。”陆然呲起牙,咬着烟头,无奈地摊了摊手。面对固执的易小天,他还能说什么呢。
易小天就是这么狂妄的人,脾气犟得跟驴似的,谁也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