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汉阳城中的使节派人外出查看，见贼军大败营寨内死伤无数，又加上此前数日未曾攻城，城中头头彻底信了左梦庚的说辞。
贼军往沔阳窜去了。
不过，就是贼军离开，他们也并没有放左梦庚等人进城，只是给了些粮食，就让他们驻扎在城外，生怕脏了汉阳城。
左梦庚等人差点被气笑，老子辛辛苦苦来救你，你连门都不让人进，这是何道理？
左梦庚好几次想要进城理论，结果通通吃了闭门羹，无奈只得在城外扎营。
“他娘的！这些个官老爷们，是真不把咱们的命当命。就这样的狗官，若是落老子手里，非得把他大卸八块不可。”大帐内，郝摇旗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地喊道。
他们闯军都知道，兄弟来帮一把，好歹要给口水喝。这些家伙嘴上挂着仁义道德，背地里却干得男盗女娼的事。
大明局势糜烂成这样，这些畜生起的作用可不小。
众人本就心中恼火，见郝摇旗起头，一下点燃怒火，有一句没一句的咒骂起来。以城中官员的为中心，上下三代为半径，全方位无死角地连续打击。
大帐内一时喧闹万分，隔得远的军士听了，还只当是又有大仗要打，头头们正抓紧制定作战计划呢。
骂了约莫有半个时辰，众人涨红了脸，各自瘫坐在位子上，互相指着对方大笑，俨然一副欢乐场面。
笑了片刻，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众人抬头望去，一名风尘仆仆的斥候骑兵，走了进来。
见了左梦庚，那人拱手行了一礼，带着几分悲戚说：“将军，王指挥他们全都殉国了，沔阳...沔阳城也破了。”
“贼军现如今正整顿兵马，直奔江陵而去。”
“什么！？”
左梦庚心间一颤，脚下一个踉跄，往后倾倒，赵虎忙伸手将其扶住，同时瞪大眼睛朝斥候问道：“你确定，这可都是你亲眼所见的？”
那人抹了抹眼角，肯定地说道：“都死了...都死了，营地前边堆满了尸体，我们十来个兄弟赶到时，贼军已经开始攻打沔阳城。”
“只一天时间，沔阳城就破了。”
“贼军进城后屠城，火光冲天，腥臭顺着风飘出城外。我们兄弟不敢再看，只得拍马回转前来将消息禀告给将军您。”
说到最后，那斥候泣不成声，身子也止不住颤抖。
听完，左梦庚只觉喉头一甜，“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晕死过去。
“将军！将军”
“阿庚...阿庚，军医，军医，快去叫军医！”
赵虎等人手忙脚乱，扯着嗓子朝外边嘶吼出声。
左梦庚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梦到侯玉珠与晴雪被叛军抓住，受尽非人的凌辱，最终绝望地死在自己身前。
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不能说，也不能动弹。那感觉，就如同有人拿刀一刀一刀，直往自己的心上扎，疼得他几近昏死过去。
就在他视线模糊之时，前边陡然出现一道光影，左梦庚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使出全身力气去抓。
“啊！！”一道刺耳的叫声响彻大帐，左梦庚一骨碌清醒过来，入目则是一张红得发烫的俏脸，顺着脸往下挪动目光，自己的大手正放在俏脸主人的浑圆之上。
“挺有料的，手感还不错。”
左梦庚暗暗感叹。
曹玉感觉身躯酥软，美眸之中噙满羞愤，咬着鲜艳的红唇，嗔道：“小...小贼，还不快把你的爪子挪开。”
左梦庚依依不舍，将大手挪到一旁，趁着曹玉尚未回神，穿起衣物就往外跑去。放眼望去，外边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黑压压一片的群山，蔓延到视线尽头。
忽又想起什么，他忙将目光移向江陵城的方向，眸子不自觉微颤。
“你放心，你夫人他们会没事的。河南的大军还有陕西的大军，正往湖广赶，贼军知晓必然胆寒，再无半分战意。”曹玉还是第一次见左梦庚这样，走到他身边，顾不得此前冒犯，宽慰着他说道。
左梦庚眸子微转，思索片刻后自顾自地离开，只留下曹玉一人呆愣原地。
别了曹玉，左梦庚立刻来到孙可望的看押地点，命人打开房门后，迈步走入，一张年轻的脸颊出现在他的眼中。
淡淡地瞥了眼孙可望，左梦庚开门见山地说：“我可以放你离开，但是你应该知道，跟着张献忠并非明智之举。”
“先不说他只是把你当做一颗棋子，你觉得朝廷大军围剿，仅凭你的义父手下那些歪瓜裂枣，能够阻挡多久？”
闻言，孙可望张大嘴巴，指着左梦庚嘲讽似地笑道：“哈哈哈...你不也想把我当做棋子么。我义父肯定是踩着你尾巴了吧，不然你也不会这般急切，竟然动了放我离开的念头。”
“那就当我没说，你就继续在这待着。”左梦庚笑了笑，转身就走：“哦，对了，马上湖广巡抚就要到了，到时候我可保不住你。”
“哎！”孙可望眼中掠过慌乱，挥手叫停。
左梦庚停下脚步，背对着说笑道:“怎么，现在想清楚了？是穿上官衣跟着我干，还是为你那义父殉葬。”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假意答应我，待你脱困过后不听我的使唤。”
孙可望听完，面色不断变换，神色复杂，此前左梦庚就找他谈过一次，当时的他就有些心动。
如今又见左梦庚2000人大破自家军队，他对于自家军队的信心彻底跌落谷底。
别看张献忠现在风光，那是因为正规军队没有出动，打的都是些杂牌军。一旦碰到像左梦庚这种军队，一击即溃。
现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就两条路，背叛义父甘心为左梦庚趋势，亦或者是咬紧牙关，权当是还了张献忠收养之恩。
权衡利弊过后，孙可望深吸口气，目光闪烁看向左梦庚，认命似地说道：“说吧，你想要我干什么？”
“我想让你再度做回你自己，做张献忠的义子。”
“你是说让我去再继续回到义...张献忠身边去？”孙可望惊得瞠目结舌，满脸不可置信。这实在是太疯狂了，他就不怕自己犹如断线的风筝，不听他使唤么。
孙可望暗暗心惊，对左梦庚的敬佩又多上几分。
“我既然敢放你走，就不怕你脱线，你给我留下你的一个贴身信物，再亲书书信一封给我。”左梦庚瞧出他心中疑惑，淡淡开口说道。
当然，这东西也就是个心理安慰，这家伙真要是断线了，自己一时半会儿还真抓不住他。
孙可望眉头一皱，苦笑着连连摇头：“我被俘的消息八成已经传了出去，我现在就算回去，也得不到张献忠的信任，你这又是何必呢。”
“你放心，你在我这的消息，除却我几个亲随与高层之外，旁人并不知晓。”左梦庚示意他安心。
“哦，对了，至于你的那些个老部下，凡是当初指认你的，要么已经战死，要么被我给派人处决了。”
“那好，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就干了！”孙可望见左梦庚都说到这份上，重重握拳，一下应了下来。
既已经做出万足准备，他也不再发怵。
就算张献忠不完全信任自己，但也不至于将自己杀掉。而且自己还能两头下注，谁赢就帮谁！
二人简单密谋一番，当天晚上左梦庚就叫来杨宁，叮嘱道：“你与这家伙一同潜入张贼大本营，静默下来，等候我的召唤。”
说着，左梦庚那处一枚玉佩，递了过去，“只要有人持有另外一半信物来找你，那就是咱们自己人。”
杨宁颤抖着接过，点点头应承下来。
“你放心，日后我若飞黄腾达，绝不会忘记你的功劳。”左梦庚轻拍他的肩膀，笑着宽慰道：“你若是有什么不测，你的妻儿老小，就是我的妻儿老小。”
七分关心，三分威胁，左梦庚戛然而止。
杨宁知晓躲不过这一劫，只得咬牙应下，只当是为自己搏个前程：“将军放心，那小子若是敢有二心，我拼了这命不要，也要替您弄死他。”
左梦庚点点头，脸上挤满笑容。
他派杨宁与孙可望同去，一来是为了有个帮手，二来则是为了监视他。一旦有脱线的迹象，杨宁会毫不犹豫，铲除孙可望。
至于杨宁的忠心，左梦庚丝毫不担心。这人是个孝子，有老有小，左梦庚也不想如此下作，但这招的确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