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约莫三十出头,个子不高,模样极为普通。扫视了一眼二人,汉子上前一步,自怀中拿出一块玉佩,递到二人手中。
二人对视一眼,顺势将其接过,随后杨宁摸索腰间,拿出玉佩与之一对。
两块残缺玉佩合拢,拼凑成了一整块的整齐玉佩,经过烛火闪烁,映照出幽幽光泽。
杨宁面庞涌现出狂喜,一把拽住那人胳膊,压低声音问:“将军他们的大军可是到了城外?”
“不远了,后边还跟着杨侍郎的大军呢,整合在一起足足有接近三万人。”那人尽量压抑声音,用只能三人听到的话语回道。
“太好了!”杨宁激动地叫出声来。
孙可望则是皱紧眉头,满脸不甘之色。
他可不想自家义父这么快,就被朝廷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因为到了那时,他本人也就毫无利用价值了。
低头沉吟了片刻,孙可望抬起脑袋,朝来人问:“左将军可有什么吩咐我们的?”
那汉子抹了把脸上汗水,笑着说:“左将军说了,让你们尽可能干扰贼军攻城,决不能让他们进江陵城。大军最多还有四五日就能抵达江陵城外,到时候两面夹击,贼军退无可退。”
闻言,二人脸上泛起难色,大军的指挥权不在他们手中,他们如何让人不攻城。
只怕是刚说一个不“字”,立刻就被张献忠当做奸细,拉出去五马分尸。
但这江陵却是又不能被破,真若是破了江陵,李定国威势更甚,他孙可望可就彻底被他踩在脚下。
苦思冥想了片刻,孙可望灵机一动,说道:“不如将军队增援的消息,告知张献忠,保不准他就调转枪口,直扑身后的军队去。”
杨宁眉头一皱,暗暗赞叹: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那汉子则是低声说道:“如此大规模的行军,行踪怕是早已透露。也就是张贼隐瞒着手下人,稳定军心罢了。”
二人想想也是,随即决定将这个消息悄悄透露出去,以便引起军队的恐慌。至于人选问题,二人肯定是不方便动手的,那就唯有眼前这汉子。
汉子觉察到二人目光,笑了笑:“将军派我来就是为了此事,我此前也是在贼军中干过,知晓其中道道。”
“哦对了,将军还让你们多留意一些投降的官军,他们保不准还有再反正的可能。”
说完,要了些水洗了洗脸,迈步走出大帐,迅速消失在二人视野中。
出了大帐,汉子轻吐一口热气,脚下生风,宛如健硕的田鼠一样,直接缩到一处围满军士的火堆旁。
只见众多衣衫破烂的贼军,伸着手围着火堆坐成一圈,说说笑笑,缓解起连日攻城的乏困。
一时,哄笑声四起,俨然一副欢庆场面。
汉子左右扫了一圈,确定没有督战者,这才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朝众人说:“你们听说了么?陕西的官军还有河南的官军正拼命往咱们这儿赶。”
“就连湖广的官军也整装待发,说话就要抄了咱们后路。”
闻言,众人皆是一惊,拽住那汉子问:“你这都是听谁说的,乱传消息,祸乱军心,那可是要杀头的。”
汉子笑着摇摇头:“你们不信,就当我随口一说罢了,反正到时候官军打过来,咱们这些苦哈哈,大不了一死就死了。”
闻言,众人满脸落寞,显然听进去三分。
对于他们这种底层贼军来说,攻城时当炮灰,不攻城那就是妥妥的苦力,各种脏活累活,全归他们干。
偏偏吃的还不行,就这还指望他们卖命。
汉子笑了笑,抽身往营地内继续行走,悄然散播留言,众多贼军彻夜无眠,直至破晓时分。
翌日清晨,清晨的一抹光洒入营地,经过一晚上的舆论发酵,几乎小半座营房全都在传播一个消息。“前边的官军要赶来了,后边的官军也在紧紧追赶。”
他们被人卡在正中,进退不得。
恐惧与慌乱在营地内蔓延,直使得张献忠暴跳如雷。
张献忠大帐。
大帐内,张献忠阴沉着脸端坐主位,其余诸将依照着位次,耸拉着脑袋整齐站立。
扫了一眼众人,张献忠咬牙切齿,重重拍桌:“饭桶,一帮饭桶!连手底下人的嘴都管不住。这下好了,整个营地都在传咱们被官军夹击,你们说这仗还怎么打?!”
原本他还想等着拿下江陵过后,夺了里边的粮草,再杀个回马枪,前去与高迎祥汇合。
现如今,军心一溃,若是不能拿下江陵,他手中粮草不多根本养活不了这么多人马。
一念及此,他气得牙齿发痒,恨不得将散播消息那人碎尸万段。只是这军中人口繁杂,真要去找一个人,宛如大海捞针。
总不能将散播消息的人,通通抓了杀掉吧。
“大帅,今日军心动荡,不如拿出钱财与粮草重赏攻城将士,尽快攻破江陵城。”李定国沉默片刻,当即抬头建议道。
众将纷纷跟着附和:“是啊大帅,趁着消息没有完全传开,下血本让那些狼崽子们好好吃上一顿,明日就去攻城吧。”
见众人皆是主战,孙可望无奈,只得跟着附和。
大帐内喊声震天,使得张献忠微微皱了皱眉,挣扎片刻,最终只得叹息道:“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也只能如此了。”
“传令下去,参与攻城者每人分三斤粮食,让他们敞开了吃,敞开了喝!吃饱喝足后,给老子狠狠去攻城!”
众人一齐道了一声“大帅英明”,然后迈步走了出去。
孙可望走在最前,健步如飞,急匆匆往大帐奔去,当即命人叫来杨宁,带着几分担忧说道:“明日他们就要死命攻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看这架势,江陵城怕是难逃一劫了。”
杨宁笑了笑,细细与他说起接下来计划。
根据昨日那汉子传播,原本投降的官军不少人都蠢蠢欲动,显然有了反水的意图。
二人要做的,就是配合着那汉子,在攻城或者攻城之前,引爆这颗炸弹。
孙可望听完,面带难色:“这些官军大多都是分散在不同营里边,怕是不好聚拢。”
“无妨的,只要有那么些人,站出来,造成些混乱即可。”昨日那汉子从大帐内走了进来。
“你不是走了么?”孙可望盯着那汉子问。
这家伙如此出入自己营帐,真是怕自己活得够久了是吧。
“不用担心,门口的守卫都喝酒吃肉去了,现在根本没人管咱们。汉子瞧出二人担心,笑着开口解释道。
孙可望长松口气,说道:“那这事就全交给你去办,若是事情有差池,你戴力可别牵扯到我们兄弟二人。”
那汉子抹了把嘴,连连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