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荣看着金灵儿差点绣瞎双眼,才绣出了这么一方“双绣百花”的手帕,如今却被曲娉婷眨眼间撕个粉碎,心中着实惋惜。但他偷看易乔神色如常,不知到底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曲娉婷平复了一下心情,站了起来,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我是何人不重要,曲掌柜若已解了气,我们不妨坐下来好好聊聊?”
“请坐。”
“我有个故事,不知曲掌柜可愿一听?”
“请讲。”
“二十年有个小宫女,不知何故被诬陷偷了皇后的“双绣百花”,本被处以杖毙之刑,幸得孪生姐姐李代桃僵替她赴死,自此逃过一劫。等年满出宫后,机缘巧合认识了东方破,不仅有了安身立命之所,也得其真传学了一身不错的武功。曲掌柜,我这故事如何?”
“我虽不知你是从何得知这等隐蔽之事,但既然你能将这害我的手帕送来,想必也知偷盗的到底是何人?”
“其实区区一方绣片,一时惊叹是有的,但帝王家皆是无情之人,谁又会真正在意呢?除非……它真的成了人间绝响。”
曲娉婷一时没领会易乔的意思:“你的意思是……?”
“余画锦亲手绣出了这名满天下的“双绣百花”,可惜双目已瞎,再也不可能绣出其他的绣品了。刚才我说了,一时惊叹而已,过段时间也就没那么稀罕了,到时你说她还有可能被尊养在宫中吗?”
“你的意思是余画锦才是真正偷了手帕之人?”
“正是,只有得不到的东西,才会让人念念不忘。也正是这个谁都不会想到的人,所以你在宫里查了这么多年,依然一无所获。”
“难怪,难怪!”曲娉婷回想起自己后面在宫里的十年苦心探查,却毫无头绪,于是又问:“我与她素昧平生,她为何要陷害我呢?”
“不是你,也会是任何一个有可能接触到“双绣百花”之人。而你恰巧负责替绣娘们打理绣品,所以栽赃于你并非是针对你。”
“就为了她的这份私心,连累了我姐姐的一条性命,也让我这二十年来日夜耿耿于怀。这个恶毒的女人,死有余辜!”曲娉婷恨恨地道。
“如今既已真相大白,曲掌柜也可放下旧日种种了。”
“公子费尽心机替我查明真相,不知是想叫我如何报答?”
“这里是个打探消息的好地方,日后易某若有想知道的消息,不知曲掌柜是否可以帮忙一二?”易乔倒是开门见山。
“易公子的这份恩情,我自当铭记于心。公子有何吩咐,我必定全力相助。”曲娉婷向易乔深深施礼。
正如易乔所说:用银子收买人办事容易,要征服人心却难。他的这一步,又算是成功了。
易乔低声与曲娉婷交代了一番,曲娉婷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但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离开云月歌舞坊后,易乔见阿荣几次想张嘴,知道他心里憋着问题,便拍拍他的肩道:“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曲娉婷的消息,又是刘师叔告诉你的?”
“云月歌舞坊这么特别的一个地方,东方破当年又是这么一个响当当的人物,要打探其中的来龙去脉,对刘师叔来说应该不难。”
“公子你是如何得知那手帕是余画锦偷的?”
“曲娉婷既然这么多年都查不出是谁,就往最不可能的人身上猜,反正余画锦已死,正所谓死无对证。”
“难怪她根本分不出来这是赝品。”阿荣点头道。
“时隔多年,“双绣百花”的样子她早已记不真切。金灵儿绣的手帕,只是给她解开心头的结而已。让她知道所谓的事情真相,也就可以轻装前行了。”
“我还是不明白:我们有刘师叔和众位师兄弟,为何还要找她帮打探消息?”
“漕县离京城一日的路程,曲娉婷在宫中十余年,想必还是有能说得上话的关系。我们身处江湖,对朝堂与后宫之事一无所知,但乌谢尔到底会不会对皇帝下手,我们又不可不防。所以在宫里留个眼线也是好的,若有大的异动,我们也能有所察觉。”
“这一趟总算顺利,也不枉公子你筹谋了几个月。”
“最近几个月花销太大,这次回华凌城配药得顺便找潘达支点银两了。”
华凌城。
听闻易乔要银两,潘达倒是爽快答应。几个月不见,潘达似乎变了一个人。以前是身体迟重,话缓无力;如今却是精神抖擞,容光焕发,身体清瘦了不少,人看起来也没那么矮了,愈发显得年轻。
“潘大哥看起来身体大好呀!”易乔是由衷为他高兴。
“多亏岑姑娘悉心照料。只是她已外出多日,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潘达习惯了岑同溪的温柔软语,今日莫如海亲自来替他调理他反倒不习惯了。
“她若顺利,最近几日便会回来。”
“如此甚好!甚好!”潘达喜形于色。
易乔看在眼里,心如明镜。
“莫师叔,岑师姐已过花信之年,为何还是孤身一人?”
“早些年二哥倒是有意在弟子中选一个合适的,后来被乌谢尔这事一搅合,这几年便也不再顾得上。”莫如海口中的“二哥,便是楚天舒。说到此处,他不胜唏嘘。
接着又道:“江湖儿女,本也不拘这些俗礼。若小溪有意中人,老夫倒是乐于成全。你可是觉察到些什么?”
“我瞧着潘达似乎对岑师姐颇有心意,只是不知师姐作何打算。潘达虽有些铜臭味,年纪也比师姐大几岁,但不失为可靠之人。我又怕师姐以为这是一桩我们谋划的交易,故而不知是否应该撮合。”
“小溪是个有主见之人,若非本心,她定不会委屈自己的。金灵儿那边的事皆已处置妥当,等她回来我且问问她的心思。”
次月,易乔破天荒地待在了华凌城。因为潘达与岑同溪的喜宴就是安排在月底。
富甲天下的潘达娶妻,任凭如何想低调,任凭时间多匆忙,都挡不住贺喜的宾客蜂拥而至,数日间外来客商竟占据了大半个华凌城。
易乔第一次真正见识了潘达的财富影响力。
“皇帝嫁女儿恐怕都没这排场,岑师姐你可是风光之极啊!”阿荣看着还在医馆忙碌的岑同溪感慨道。
岑同溪正在用惠夷槽碾药,对于阿荣的话不为所动。
岑同溪的几个师弟在旁边倒是起哄道:“阿荣兄弟,何时轮到我们喝你的喜酒啊!”“你可有心上人了?”“你是公子身边的红人,赶紧请他给你张罗一个呀!”
莫如海的徒弟们虽然进进出出见过多次易乔,却没有想过他便是当年楚剑山庄深居简出如今已经去世近三年的少庄主,只是以为四大令首带着众兄弟一起投靠了易乔这个新势力。
阿荣被连连打趣,只好躲回易乔房中。
莫如海专门在岑氏医馆辟出来一个留给易乔和阿荣他们单独使用的后院,另有小门出入。
除了四位令首和岑同溪,其他人不能轻易靠近,为的就是给易乔一个清净的休养地方,也为了更少人知道易乔的动向。
易乔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在后来各处明桩和暗桩的分支都按这个布局来设计。
“乔儿,你看谁回来了!”莫如海高兴地推门进来。
一个瘦骨嶙峋面无表情的男子走了进来,竟是易乔许久未见的刘希音。
“刘师叔!”易乔放下手中的书,欣喜地迎了上去。
“乔儿,你怎么看起来气色这么差?”刘希音关切地问。
“不碍事!有莫师叔在呢!”易乔忙扯开话题问:“刘师叔你来得巧,明日便是岑师姐的大喜之日。”
“嗯,我正是为此事而来。”
易乔听出刘希音的话外之音,愣了一下,问:“难道是有人想搅局?”
自从父亲死后,易乔习惯什么事情都先往坏处想。
“你可知潘达虽有陶朱漪顿之富,却为何没有歹人打他的主意?”
“之前我去潘府的时候便仔细观察过,似乎并没有什么高手环伺,我也好生纳闷。”
“一般的小蟊贼潘府的护院自然能打发,但是若是江湖中人想动他,必先掂量掂量是不是司徒镛的对手。”
“司徒镛?就是那个臭名昭著的长右宫宫主?”阿荣又开始了他的好奇问题。
“潘达每年都要向长右宫进献十箱金银珠宝,以获得他们的庇护。其实说白了就是花钱买平安。”
“这个潘达倒没向我提及。”易乔沉吟道,原来潘达还有这层掣肘。
“我之前只顾打探潘达的病,没想到他背后还有觊觎之人。他估摸着你与长右宫无力抗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不说也罢。”
“那师叔是打探到了长右宫有什么异动?”
“听说司徒镛要带一众弟子亲临华凌城贺喜。”
“潘达又不是江湖中人,这样一来倒成了江湖事了。”
“我在进城前无意中听到长右宫的几个弟子盘算着要将到此地贺喜的富商们全部掳去,狠狠地敲诈一笔。我追踪到了他们的落脚之处,才过来找你们商量。”
“我只知长右是上古异兽,倒不知原来是吞金兽。”易乔又开始皱眉了。
“我们在此地并无多少人手,恐怕顾全不过来。这些富商们多半不会武功,若司徒镛动起手来,还真是不好办。”莫如海也陷入了沉思。
“长右宫是近百年来第一阴毒门派,杀人越货,无恶不作,一贯的声名狼藉。我们对付他们也不必讲什么江湖规矩,既然不能力敌,便想想如何智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