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潘达,周牧脸色变了几变。
听意思常玖故意来找茬多半与潘达有关。
“前辈莫非是为潘达而来?”
“他算个球,也值得老夫走这一遭!”
常玖出言粗俗,易乔不禁皱了皱眉头,毕竟潘达也算是自己的朋友了。
“那前辈找宫主到底何事,请言明一二,我也好派人去给宫主传话,请他尽快回岛。”
“你又算个球,也配知道老夫的事?”
常玖睥睨的目光和不屑的言辞彻底把周牧激怒了。
他好歹也是长右宫二当家,哪里受得了这份屈辱之气。
当下他大喝一声,飞身前往大厅正前方司徒镛的座椅处,便要按动机关。
常玖等的便是他动手,道:“若不激你,我还得费心找这机关所在。”
周牧的手正要按下机关,已被后脚赶到的常玖握住了手腕,竟是半分力也使不上来了。
常玖表面看来粗鄙不堪,实则却是心思缜密。
易乔尚不知常玖到底是何打算。
阿荣将易乔拉到两边铜柱射不到的角落,常玖握着周牧的手突然往下按,短箭果真从两边的铜柱齐刷刷地射了出来。
谁若站在中间,恐怕已经被射成筛子了。
“哼哼,好手段,这便是长右宫的待客之道,老夫也算见识了。”
常玖把周牧的手松开,将他往旁边一推。
周牧顿时一个踉跄,后退两步。
常玖索性坐上了司徒镛的座椅,道:“三日之内,司徒镛不出现,老夫便将这里一把火烧了,从此长右宫在江湖上除名。”
易乔暗自担心常玖这话有点托大,即使他武功不错,但这岛上弟子少说有几百人,便是车轮战也能将他体力耗尽。
再说长右宫能作恶近一百年,岂会全是草包,眼前这周牧既然是二当家,武功想必不低,适才只是不小心着了常玖的道。
周牧眼见已经撕破脸皮,也顾不得许多。他打了个唿哨,顿时一众弟子手持刀剑涌入,挤满了整个正厅。
周牧从腰间抽出一双软剑,摆开架势,竟是要全力相拼。
常玖慢悠悠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松松筋骨,看样子是要以一敌多,大战一场。
阿荣叹了口气,牛皮是常玖吹的,打架他却不得不上场。
“公子你找个角落藏好了!”
易乔自知不能拖累他二人,乖乖找了个角落站着,若有个别人靠近,他的毫芒细雨针还是可以保命的。
他心想:常玖故意激怒周牧,难道是想趁司徒镛不在,借机捣毁长右宫老巢?
正厅里一场血雨腥风的激战开始了,不时有惊呼声和惨痛声传来。
常玖顺手夺过来的刀看也不看便朝另一个人的脑门砍去。
阿荣的啸天剑日夜勤练,如今使起来剑花四处,厉风阵阵。
“痛快!”阿荣边打边喊道,“前辈,且留几个给我!”
“这些歪瓜裂枣,老夫看不上,都留给你!”
周牧听到这二人的对话,肺都要气炸了,将手中的软剑一抖,真气凝于剑身,双剑直直地向常玖刺去。
常玖一声怒吼,将刀迎了上去。
此时正好阿荣把长右宫的一个弟子打倒在旁,场面混乱至极。
“奶奶个熊,这里施展不开,你小子有没有胆量随老夫到外面去打一架?”常玖朝周牧吼道。
“去便去,谁怕谁!”周牧说罢,便一脚踏上一张桌子,借力用轻功飞身出门而去。
常玖边追出去边朝阿荣喊道:“小子,这屋里的全归你了!”
阿荣看着自己打趴下了一拨,又进来一拨,感觉源源不断的样子。嘴里念叨着:“好吃的事归你,费劲的事归我,我亏大发了。”
易乔看阿荣渐有疲态,恐怕这么鏖战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偷偷潜到司徒镛的座椅旁,喊道:“快上前来!”
阿荣与易乔自小一起长大,心意相通,他立刻纵身上前。
易乔再次按动机关,长右宫大部分弟子躲避不及:被短箭正中心口的,被短箭射中后腰的,胳膊擦伤的,头皮射掉一块的……总之一片哀嚎声,血流之多把地板都染红了。
出到大厅外,常玖与周牧正在酣战之中,难分伯仲。
“想不到长右宫的二当家武功已经如此厉害,那晚若不是岑师姐使了伎俩,我哪里是司徒镛的对手。”
阿荣素来钻研武艺,索性开始琢磨起两人的招式来。
常玖久战不能取胜,又见易乔两人从旁观战,觉得老脸有些挂不住。
他使出浑身招数,双脚连环踢了十数下,手中的刀又频频取周牧的要害之处。
周牧更是将一双软剑使得密不透风,剑花如骤雨般向常玖身上招呼。
阿荣看到忘情之时,竟拍起掌称好。
常玖突然大吼一声:“纳命来!”
原来他终于瞅准周牧的破绽之处,先是一刀用力砍去,关键时刻左手化掌为拳,重重击在周牧的膻中穴上。
周牧双剑勉强躲过了常玖的一刀,却已无暇顾及那致命一拳,顿时口中的鲜血喷涌而出,双目怒瞪,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周牧仍想用最后一口气尽力一搏,竟不顾常玖又砍来的刀,径自将双剑一同向常玖身上刺去。
常玖哼了一声道:“想同归于尽,你还不配!”
于是他反手一挥,将周牧双剑打落,顺势将周牧的头颅砍了下来,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易乔骇然,他亲眼看见常玖如此凶残,终于知道别人为什么叫他“疯人杀”。
易乔不欲与他多言,示意阿荣同他离去。
“小子,去哪里?”
常玖一时还没觉察出易乔的脸色有异,正等着他们对自己吹嘘几句。
阿荣忍不住道:“胜负已定,前辈又何必……”
“你懂个屁!”常玖胡子上都沾了周牧的血,看起来颇为恐怖。他啐了一口唾沫,道:“把这颗脑袋挂到他们大门口去,这里便无人敢回来了。”
常玖说罢,提着周牧的人头走向正厅。
易乔看常玖这架势,估计不会放过里面的人,正想去拦截。
阿荣已抢先上前去。
不料他刚到正厅门口便“啊!”了一声,随即沉默不语。
易乔连忙进厅查看:只见地上躺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竟已无一个活口。
司徒镛的椅子正中插着一把剑,一张白色方帕上用血写着四个字:大仁不仁。
这个字迹和上次岑同溪收到的字条一样,这个神秘人果然不知道在何时已经登岛。
易乔心情复杂,神秘人的杀伐决断让他有些不寒而栗,虽然他自己也说“除恶务尽”,但事情真到眼前,他终究不是残忍之人。
神秘人似乎是那晚听到了易乔和岑同溪的对话,此行竟是为了和常玖一起帮他解除潘达的后顾之忧。
但是此等“用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的做法,他一时竟不知是对是错。
“阿荣,我们走吧!”无论如何,他已不想在此处多待一刻。
“不是说要探查一下有没有乌谢尔等人的行踪吗?”阿荣低声问道。
易乔心中了然:神秘人武功如此之高,岛上断然不会再留活口了。
“全岛上的人都在这了,都是中原人,这里也没看见什么西朔人的物什,应该……不对!”易乔话说一半,忽然觉得不对劲。
常玖本来去找了些干树枝来,正巧听易乔说“不对”,便道:“是不是觉得人太少了?”
“正是,长右宫这么大的一个帮派,怎么可能才这百十号人?长右宫的二十四使呢?”
“对!对!这些人的武功除了周牧以外都很一般,如果不是他们一拥而上以命相搏,单打独斗我一招便可撂倒一个,应该不会是什么二十四使吧?”阿荣也看出不对劲了。
“若非主力不在,我怎么敢这么堂而皇之来搅局。”常玖悠悠地道。
原来一切早在他与神秘人的算计之中。
“请教前辈,现在司徒镛在何处?”
“寒丘泽。”
“司徒镛生性多疑,果然是狡兔三窟。”
“寒丘泽那里的人数是此地数倍之众,若想一举灭了长右宫,你我几人就是痴心妄想了。”
“我可以去找些帮手来。”易乔道。
他想起此地离君鼎山庄不远,若能得到他们的出手相助,想必胜算又多了几分。
常玖摇头道:“兵贵神速,此事长右宫很快就会反应过来,有了防范之后恐怕就更难了。”
“是了,昨日路过康民镇,界碑指向东边便是寒丘泽。既然周牧能随时给司徒镛通报,想必距离不远。如此一来,我们今晚掩杀过去便是最好的时机。”
易乔眼看着天黑了,想着又要坐船,心有余悸。
常玖把干树枝放在尸体身上,点燃火折子,一把火把正厅给烧了,又将周牧的人头高悬于今早下船处。
神秘人始终没有现身,易乔不知道他何时离开,如何离开,但他知道这位“影子朋友”一定会出现在寒丘泽。
“大仁不仁”四个字始终在他脑海里萦绕:要对抗乌谢尔,必定要用非常手段,他以为自己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长右宫作恶多年,彻底铲除并没有什么不妥。何况解除了长右宫的威胁,潘达可以回到华凌城安心筹钱,岑同溪也可以继续留在医馆打探消息。
这是一举多得的好事,但看到这么多活生生的人死在眼前,他始终是开心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