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四大令首日夜兼程,陆续赶来到了柏州。
另一方面,易乔派人火速去请夏客。夏客这几年在中原的游历,加上勘察了乌谢尔等人之前去的地方,如今乌谢尔一动,他在这方面的积累便派上用场了。
易乔已经把沈毕华背上的图凭记忆画了下来,细节处也多次斟酌,确认无误。图上没有标地名,只标了钥匙的所在的位置。
易乔和阿荣向四位令首详细描述了当时的习坎楼的所见所闻。阿荣将自己听到的钥匙所在的消息一一道来:“沈醉说天璇钥原在清州,已被人取走;玉衡钥在锦安;天权钥在谷阳;天枢钥在绩州;其他的就没说了。”
“不对,不对!”夏客摇头道:“玉衡星明明应该在天权星的左边,而且你看,这幅图上也是这么标注的,但锦安在谷阳的右边,这对不上啊!”
“可能是我记错了?”阿荣有点心虚。
易乔皱着眉,心下思忖:沈醉一再强调,就算集齐钥匙,只要位置不对,都会毁了盒子。不管是阿荣记错还是沈醉故意误导,乌谢尔费尽心思给他这幅图,说不定只是故布疑云,让他无从下手。
“且不管钥匙是哪把,总之这两处地方是有钥匙的,先跟着图上的信息去找,把钥匙取来再做计较。”
众人点点头。
阿荣又诧异道:“咦,图上天玑钥这里就画了一头牛,这哪里知道是何处?”
夏客捻了捻胡须,道:“这是麒麟城。”
“可为何要画一头牛?”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四星为魁,组成北斗七星的“斗”,按位置推断应该就在麒麟城。民间有传说,牛是麒麟被天帝贬下凡间所变。”夏客这几年承蒙易乔资助,游历山河的梦想得以实现,《九霄要略》也已成稿,正愁无处报答易乔,终于盼来了一展身手的机会。
“夏老夫子好生厉害!”阿荣忍不住夸赞。
夏客继续道:“开阳钥这里画的是一座山,不远处又画了一池水,老夫的推测刚好在这个位置的,山应该是聚明峰,水乃舍渊。”
“那瑶光钥这里画了一座楼,又指的是哪里?”
夏客前前后后看了又看,摇头叹气,他游历中原各处的名山大川,亭台楼阁,竟不知这画上瑶光钥所在之处有何名楼,一时答不上来,急得直跺脚。他怀疑易乔是否仓促间记错位置,但又不敢冒昧发问。只见他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
易乔对天文地理的研究固然比不上夏客,但也颇懂一点门道,他瞧着地图上标注的七把钥匙的确是北斗七星的布阵,夏客大致推出这六把钥匙的初始位置想必没错,只是现在有些钥匙恐怕已经被抢夺了去,不知所踪。至于最后一把瑶光钥,他心里已经猜到了八九分。
“夏老夫子,你已经帮了大忙了,且先去休息休息,回头想到什么再告诉我们吧!”袁书见夏客如此模样,怕他一时魔怔了。
夏客见后面的讨论自己也插不上话,便先行告退了。
易乔指着地图,沉吟道:“北斗主死,南斗主生。这钥匙所在位置连起来正是北斗七星所在,想必图是真的。”
“乔儿,这地图既然是乌谢尔送上门来的,多半有诈。”袁书始终不太相信乌谢尔会把所有钥匙的信息都告诉易乔,那他煞费苦心去骗江湖中人不是白费功夫。
“这正是乌谢尔的高明之处:如今江湖中人为了这个盒子的钥匙已经争得头破血流,我们如果不去阻止,任凭这样下去,恐怕江湖永无宁日。但是我们如果按图索骥拿到了钥匙,开了盒子,我们便是众矢之的。就算我们说盒子里面没有绝世武功,又有谁会信呢?”
“千百年来,江湖中最少不了的就是各种武功绝学的传说,但世间真正又有谁是天下无敌之人呢?”莫如海感慨。
“莫师叔你可不明白有些武痴的想法,不信你问问阿荣对这个盒子动不动心。”易乔揶揄道。
阿荣被易乔看穿心思,不好意思挠挠头,道:“要不是知道这是乌谢尔的阴谋,我还真的挺想见识一下的。”
众人哈哈大笑。
易乔接着道:“如今这两难的境地,我也拿不准主意。似乎管与不管,这场纷争都会一直绵延下去。众位叔伯怎么看?”
曹嵩平依旧是那个暴脾气,他想也不想便道:“这些鼠辈要争便争,与我们何干!伶仃索命左右不过是这等把戏,我们既然已经看穿,就由得他们去抢,多死几个当为民除害了。我就不信正派人士也会舍得下脸皮去抢这无主之物。”
“既是无主之物,人人皆可得之。武林正派难道就不想提升自己的武功,将门派发扬光大么?”刘希音反驳道。
曹嵩平的无心之言倒是提醒了易乔,伶仃索命真的只是一场争夺上乘武功秘籍的闹剧?乌谢尔把那些能工巧匠带走就是为了设计隐藏钥匙的机关通道?似乎也说得过去,但易乔仍然隐隐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袁书终究要老练得多,他思忖了许久,道:“沈醉说这玲珑盒刀砍不开,火烧不化,恐怕还真得找到钥匙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将盒子里的东西取出来,才能真相大白于天下了。”
“我们并不知盒子里到底是什么,万一真有一把沈醉说的匕首,我们想销毁怕是不易。”莫如海也加入了讨论。
几人又讨论良久,仍没有结果。
最后易乔道:“如今情况不明,既知是伶仃索命的线索,我们不能坐视不理。这样吧,我们安排暗庄的人手去各处钥匙所在之地,尽量先把钥匙带回这里,走一步看一步。”
大家点头说好。
于是他开始分工:“锦安路远,少游脚程快,他去最合适。天璇钥在清州被取走,想必那一带还有些线索,岑师姐心细,她可以带着白一矛去查探。巳庄离麒麟城近,可由明大哥去找天玑钥。白前辈去绩州……裴山君去谷阳……”易乔一边对着地图一边思索安排:“聚明峰和舍渊离佑城比较近,我和阿荣去见季伯伯,希望盒子还在他手上,然后我们去找开阳钥。既然沈醉没有透露瑶光钥所在,想必是故意要留一手,我们最后回来再商量。其他几个暗庄的庄主我也会给他们留书,让他们围绕着这北斗七星方位邻近之处去寻一寻,多个人多个帮手。众位叔伯请留守此地调度,大家看如何?”
袁书知道易乔是顾念自己兄弟几个年迈,不想他们长途奔劳,幸好这几年易乔笼络了不少能人,此刻正好可以担起重任。
“如果盒子在季大侠手上,他会给我们吗?”阿荣问。
“如果他不给,我们就拿着钥匙去找他,由他来处置盒子。”易乔觉得以季名风的江湖地位,开启盒子无疑比自己更有说服力,这倒是个法子。
曹嵩平问:“这幅图就这么粗浅地标了个大概,怎么才知道钥匙的具体位置呢?这么个小东西,找个三年五载都不一定找得到。”
“乌谢尔既然有心引起江湖纷争,必定会留下一些线索给寻宝之人,到时只能见机行事了。”
刘希音见易乔诸事安排妥当,便从怀里掏出半块玉佩,递给易乔道:“这是五年前的葬礼上,我给你季伯伯留的信物。”
易乔接过玉佩,不觉又想起了已经去世的父亲。一晃五年过去了,父亲临终的交代,他殚精竭虑,却依然没有头绪。
佑城。
易乔头戴白笠,与阿荣递上名帖,要拜访季名风。
季名风与楚天舒一样,素来喜欢结识各路豪杰,因为祖上家财丰厚,且为人大方,哪怕明知是无名小卒来混一餐饱饭,家仆也是热情款待。
当家仆看名帖上写的是“虚实派甄世仁、贾士癸拜谒季大侠”,心里就冷笑一声,这两人就算混饭吃,也懒得装装样子,江湖上哪有什么“虚实派”,还叫什么“真是人”“假是鬼”的,头戴白笠,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想必不是什么正派人士。
家仆心中虽有疑虑,面子上的功夫倒是不错:“两位少侠,不巧得很,我家庄主外出云游,恐数月不归。庄主交代,不可怠慢客人,请两位到府上用顿便饭再走吧!”
一般来蹭吃蹭喝的人,听到这番安排是求之不得。
易乔见府内尚且风平浪静,估计那些觊觎玲珑盒的人也忌惮季名风,还不敢硬来。
他掏出半块玉佩,递予家仆:“家父与季大侠乃是故交,烦请将玉佩呈上,他必肯见我。”
家仆见玉佩晶莹剔透,品质上乘。他在季府多年,眼力还是不错的,便道:“两位少侠稍候。”便拿玉佩入了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