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名风见了玉佩,满心欢喜亲自出门相迎,见是不认识的两个后生,满是讶异。
家仆上茶过后,易乔请季名风屏退左右,摘下斗笠。
季名风仔细上前瞧了瞧易乔,又瞧了瞧阿荣,有点不敢置信地后退了一步,试探地问:“你是……旸儿?”
易乔双膝跪地,给季名风磕了三个头,大喊了一声:“季伯伯!”心中的委屈和无助似乎有了倾诉之人,顿时泪如雨下。
季名风忙上前来将他扶起,揽入怀中安慰。
“好孩子,快和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易乔便将父亲惨死,自己如何瞒天过海,如何西朔找伶仃索命的线索,如何成了矩园易公子,七锁玲珑盒是何诡计一五一十说与季名风知悉。饶是季名风此等老江湖,见多识广,也不禁听得心惊肉跳,连连扼腕。
“旸儿,你小小年纪,遭此大难,还能为江湖事奔走,殊为不易。你应该早点来寻我的。我去过几次楚剑山庄,前叠门空无一人,又机关重重,我还以为是你爹不想见老朋友,便不再去打扰了。”季名风想起挚友已故去,不禁老泪纵横。
易乔何尝不知借助季名风的力量可以解决很多事,但是父亲已惨死,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再让季名风在暮年涉险。若不是七锁玲珑盒已经指向季府,他恐怕还是不会前来相认。
“季伯伯,如今知我身份者甚少,楚沐旸已死,还是叫我易乔吧。此次前来,是想问七锁玲珑盒是否在府上?”
“确在府上。”季名风也将关柒影之事细细说与易乔。
易乔想起五年前在夔城的食肆偶遇关柒影,那时还是个小姑娘,如今不知如何了。
“来人,去请小姐和关姑娘。”季名风喊道。
不一会儿,两个女子便手挽手结伴而来,正是季愫愫与关柒影。
“乔儿,这是你愫愫姐姐,你七岁的时候见过一次,恐怕不记得了。”
易乔向季愫愫施礼,季愫愫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却不认识,以为是哪家门派的后起之秀,也不在意。
“愫愫,影儿,这位是易乔易公子。是我故友之子,年纪与你们相仿,日后要互相照应。”
季愫愫看到易乔和阿荣时,愣了一下:这两人似乎有点眼熟,但却不曾想起在何处见过?毕竟当时去楚剑山庄时,大家年纪都小,季愫愫也更不会想到眼前这个丰神俊朗的易公子居然是病榻上那个瘦骨嶙峋的楚沐旸。但当她看见易乔身旁的斗笠,脸立刻沉了下去,警惕地问:“可是矩园的白笠公子易乔?”
易乔却还记得眼前这位比他大一岁的季愫愫,那时他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这位季家小姐还送过他一个鲁班锁解闷。时过境迁,当年的小女孩而今已过摽梅之年,长得虽不出众,但眉宇间掩饰不住一股英气。
他道:“想不到季姐姐对江湖事知之甚广,易某薄名,见笑了。”
季愫愫看着父亲欲言又止,季名风示意她稍安勿躁。
易乔转而向关柒影施礼,关柒影此时已经长成一个小家碧玉,眉黛青山,双瞳剪水,出落得越发标致了。
关柒影当然更认不出易乔,她觉得自己是季府的局外人,攀亲叙旧也插不上话,不明白为什么季名风要叫自己出来会客。她本就不通这些俗礼,便跟着季愫愫的样子回了易乔。
“影儿,去把你的宝贝取来,给易公子看看吧!”季名风对关柒影说。
季愫愫却拦住了,道:“爹爹,请恕女儿无礼,影儿的东西,不便给外人看。”
“愫愫,乔儿不是外人,我刚才说了,他是爹爹的故友之子。”
季愫愫正色道:“爹爹的至交好友女儿都认得,都是江湖豪侠,名门正派。”
季愫愫的弦外之音易乔自然是听出来了。他印象中的愫愫姐姐是极温柔善解人意的人,只是没想到她如此嫉恶如仇。矩园鱼龙混杂,约束不好也是常有之事,易乔并不打算做辩解。他既知七锁玲珑盒无恙,也便放心了,他道:
“季伯伯,小侄还有事要办,先行告辞了。”
季名风好不容易重逢,自然不肯放他走。见女儿不待见易乔,心中便另有盘算。
“乔儿,如今天色已晚,不如留在府上过一夜,明早再启程不迟。伯伯还有话对你说。”
季名风毕竟是长辈,父亲在世时都很尊敬的人,易乔也不好推辞,便同意住下了。
夜里他把女儿唤来,道:“愫愫,爹爹想将你许配与乔儿,他年纪轻轻已历经磨难,望你能好生待他。”
季愫愫听到这个消息,扑通一声跪在父亲面前,咬着银牙,斩钉截铁地道:“爹爹,女儿宁愿终身不嫁。”
“你是不是嫌他是钜园易公子的身份?他这是乔装打扮掩人耳目而已。”
季愫愫摇摇头,道:“江湖上传闻矩园易公子,喜怒无常,善恶不分。爹爹怎么会忍心将我嫁给这样的人?”
“愫愫,你不仅要嫁他,还要帮他打开七锁玲珑盒。这关系到……”季名风话还没说完,就被季愫愫打断了:
“爹爹莫非也听说了影儿手里的盒子里面有绝世武功?”
“傻丫头,影儿没来我们家之前江湖上对这个事情就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了。”
“所以爹爹是故意收留影儿,为的就是图谋她的玲珑盒?”季愫愫从来没想到父亲竟然是这样的人,语气中大失所望。
季名风叹了一口气,道:“女儿呀女儿!你自小为父便教你惩恶扬善,不贪不霸,难道在你眼里那都是沽名钓誉的说教?别人如果不理解我就算了,你可是我的女儿呀!爹爹都一把年纪了,纵然武功天下第一又如何?”
“那父亲为何要我去帮易乔打开玲珑盒?”
“个中缘由,现在不便细说,你只要记住,为人父母者,都是为子女计深远,为父断然不会害你。”季名风担心季愫愫始终涉世未深,伶仃索命这个事情又盘根错节,她知道得少些反而可以轻装上阵,所以宁愿女儿误解也不做解释。
“七锁玲珑盒是关家的,她是我们的客人,岂有主人霸占客人的东西之理?”季愫愫还是想不明白父亲的用意。
“影儿不也想打开盒子吗?你们去找到钥匙,便可一起打开。里面的东西虽是关家的,但终究是个祸害,江湖中人人都想要的东西,未必是好东西。届时由影儿自己决定如何处置,可好?”
季名风知道易乔没什么武功,想着女儿的武功至少可以护他周全。年轻男女一同上路,终究不便。若日后有人知道了乱嚼舌根子,有了婚约在身,也说得过去些。再说他始终想着季楚两家的交情,若能亲上加亲,最是合适。
“我可以听爹爹的,陪他去找钥匙。至于嫁人,虽说是父母之命,女儿不应自己擅自做主,但也不急于一时,等女儿回来之后再议如何?”季愫愫已经打定主意,拖得一时算一时,再说同行路上也可以再观察一下易乔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若真是个正人君子还好;若是无耻小人,她便是宁死不嫁,而且还要在父亲面前揭穿他。
季愫愫小的时候母亲就病死了,所以季名风对她也十分宠爱,既看她松了口,便不再多言了。
季名风又找来易乔,提出想将女儿许配于他。
“多谢季伯伯的美意。小侄现今再世为人,早已不敢贪恋红尘,只求早日完成父亲的遗愿。愫愫姐姐是好女子,我配不上她。还请季伯伯三思。”
易乔万万没想到季名风突然点起了鸳鸯谱,他对季愫愫就算有感情,也是儿时玩伴的情谊。
“你莫非是嫌愫愫容貌不佳,或是痴长你一岁?”
“姐姐温柔敦敏,自是良妻之选。如今大敌当前,小侄还是希望以大事为重。”
季名风看见易乔和女儿都是一个态度,觉得可能是自己太着急了点,应该给两个年轻人先相处一段时间,于是便道:“七锁玲珑盒之事现在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你们恐怕需要帮手,愫愫虽然天资不佳,倒是自小勤学苦练,手上功夫倒还凑合。让她同你们一起去寻钥匙吧,也好历练历练。”
易乔知道季名风有意让女儿保护自己,心想季愫愫谨慎又正直,多个人也多份力量,就同意了。
关柒影听说季愫愫要和易乔他们一起找钥匙,哪里还坐得住,央着要带她一同前往,季愫愫拗不过她,而且钥匙本来也事关七锁玲珑盒,于是禀明季名风,并将玲珑盒留在了季府。次日,两人便与易乔及阿荣一同出发前往聚明峰。
路上为了方便,四人都打扮成了道士模样,他们索性便自称“虚实派”弟子,除了甄世仁和贾士癸外,两姐妹化名成一个甄仕吕和一个贾适南。四人年纪相仿,加上关柒影性格活泼又事事好奇,一路上倒是热热闹闹,欢声笑语,殊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