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阵,尹九郎浑身湿漉漉地上了岸,头发上还粘了水草,一向风流倜傥的“黑心书生”此刻成了一只狼狈不堪的落汤鸡。
易乔忍不住笑了。
“平时没见你开心地笑过几回,我这副模样倒是博君一笑了。”尹九郎哭笑不得,去马背上找来干净衣服换上。
“有什么发现吗?”
“全死了,割喉放血,一刀毙命,四个人绑在石头上一起沉到了湖底了。”尹九郎说得虽然轻描淡写,但神情却很严肃。
“会不会是刚才那个“女鬼”?”
“他们的死可不关我事。”一个娇滴滴的女人蒙着面纱缓缓走来。
尹九郎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刚才自己差点抓住的“女鬼”。她重新穿了杏色的纱衣,走起路来摇曳生姿。虽然身材婀娜,又蒙着脸,但是眼角的皱纹掩饰不了年纪,一看就不是年轻小姑娘了。
“敢问夫人……”易乔拱手想问,却被尹九郎打断了:
“这位美人可是“毒红艳”陆凝香?”
“想不到你这俊俏的小公子年纪轻轻,眼光却很毒辣,老娘隐姓埋名多年,居然还能认得。”陆凝香边说边把手搭在尹九郎的肩上。
尹九郎左肩一抖,滑开几步。
“一枝红艳美人香,云雨过后血两行。尹某虽然贪恋美色,但却还不想换来血两行。”原来陆凝香居然趁手搭在尹九郎肩上之机撒了毒粉,幸亏尹九郎早有防备。
易乔看见陆凝香目光投向了自己,连忙后退了两步,拱手道:“陆前辈请自重。”
陆凝香见二人已有防备,只好作罢,她右手挥了挥水袖道:“你们两个年轻后辈好生无趣。既然不愿陪我,就赶紧滚吧!”
“敢问前辈,这四人是何人所杀?”易乔不死心,想再打探一下消息。
“平日里都是些如狼似虎的粗鄙男人,难得有两个白净英俊的书生。也罢,我就告诉你们吧!”陆凝香说着,又想把手搭尹九郎肩上,尹九郎左手捏住了她的手腕,陆凝香右手吃痛,大喊一声“哎呦”!
易乔怕尹九郎惹怒了陆凝香,探不到消息,忙上前来道:“抱歉!抱歉!我这兄弟手劲大!”
陆凝香被尹九郎这么一捏,便知自己武功不是他对手,怕惹火上身,只好乖乖地将自己所见一一道来:
“我因为得罪了仇家才躲到这泰泽湖,装神弄鬼只是为了图个清净。这四人前些日子鬼鬼祟祟藏在这附近,今日早些时候来了十几个西朔人,一顿砍杀之后就将他们绑着石头沉湖了,你们现在往东边快马赶去,说不定能赶上。”
易乔和尹九郎道谢之后,骑上马就往东边奔去。
尹九郎看见易乔在皱着眉头,问:“你在想什么?”
“这个陆凝香是什么人?”
“据说二十年前也是轰动江湖的大美人,轻功了得,只是太过心狠手辣,每次故意勾引男人之后,又将他们残忍杀害,所以外号“毒红艳”。后来听说被人毁了容,就没她的消息了。我刚才见她做派轻浮,这个年纪有这么好的轻功的女人不多,所以猜得八九不离十。”
“我是奇怪她怎么会和乌谢尔勾结在一起。刚才她明显在撒谎:既然看见这四人是被绑着石头沉湖的,怎么会不知道他们是被一刀割喉毙命,而非要说是十几个西朔人砍杀。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往右上方看,人会撒谎,眼睛不会。”易乔一向善于观察人的表情,通过表情判断对方的内心想法。
“你果然观察入微。既然知道她与乌谢尔是一伙的,为什么我们还要往东边赶呢?”
“能将江中四杰全部一刀毙命的人,你不想见识一下吗?”
“我感觉更像是去送死的。”
“说正事,你有没有感觉我们每次都差了那么一点点。上次是腾鹰堡,这次是江中四杰。他们总能抢先我们一步。”
“之前我怀疑塔吉古丽……”
尹九郎的话没说完,易乔忽然想起了什么,急道:“快!回去!”
“怎么了?”
“调虎离山!他们就是想引我们去东边。既然江中四杰已死,江中四盟剩下的人必定要被全部灭门了!”
“即便如此,我们两个人也救不了这几百人。老易,你先别乱,停下来想清楚!”
乌谢尔已经不只是在单纯地报复,他像是在草原狩猎,故意把猎物惊扰了再去猎杀,看着猎物受惊之后四下逃窜,享受捕猎的快感。
尹九郎知道易乔已经在崩溃边缘了。
易乔听到尹九郎的话,果然冷静了下来。
“书生,你说得对,我们救不了他们。”易乔神色黯然。江中四盟的掌门,武功都不弱,加上众多弟子,却敌不过乌谢尔的人。易乔虽然知道帕萨尼族骁勇善战,但他不相信西朔人的武功能这么快速成,必定还有别的人暗中相助,会是谁呢?易乔这几日身上的毒时有发作,发作时痛痒难当,如今又焦心江中四盟的事,更是急火攻心。
“老易,我知道你不甘心,那我们便直接去碧峰峪,能救几人算几人!”
“好!”
于是两人直奔碧峰峪。沿路易乔给钜园的灵通箱留了书信,让邻近的人赶去碧峰峪。
碧峰峪。
碧峰峪地处峡谷,江水蒸腾,四周烟雾缭绕。有一处废弃的山寨,便是关押“江中四盟”的地方。易乔和尹九郎日夜策马狂奔,赶到之时,看到西朔人看守严密,不像是已经得到动手的指令,易乔松了一口气。
尹九郎低声道:“这江中四盟人缘真差,被关押了这许多天,竟无人来救。”
易乔白了他一眼:“现在江湖上人人自危,乌谢尔把整个中原武林搞得血雨腥风的,他们恐怕都避之犹恐不及。你要是后悔就趁早走吧!”
“既然易兄可以舍生忘死,尹某向风慕义,自然不会做那缩头乌龟。只是你武功这么差,单凭我一人,可没有什么把握能救出他们。”
“武功差不要紧,脑子好用就行了。”
“你有何妙计?”
“只需要你掳来一个西朔人,我要他的衣服。”
“哈哈,鱼目混珠,老易你惯用的伎俩。”尹九郎忽然大笑,差点被守卫发现。
“到时我会假扮西朔人,用西朔语告诉他们峡谷外有大批人马埋伏,让他们出来迎战。你在峡谷外尽量多地摇晃树木,让他们看起来草木皆兵。到时我再偷偷溜进去放了江中四盟的人,然后我们里应外合,一举灭之。”
“好计策!”
易乔假扮好西朔人,慌慌张张地跑去门口守卫,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这些西朔人不疑有诈,只派了几个人留守,其他人倾巢而出。
易乔用毫芒细雨针将几个守卫逐一放倒后,给其中一个牢房的人开锁松绑。原来这里关押的是神算帮一众人等,掌门诸葛博文先是怀疑眼前这个西朔人的用意,后来易乔自报家门后方醒悟过来,连忙带着众弟子解救其他几派弟子,但众人都服了毒,内力完全使不出来,加上又饿了好几天,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相互搀扶而行。
西朔人到了峡谷前只见树枝摇晃,却不见人,方知上当。待要回身,尹九郎从树林中杀出,以一敌十。正在厮杀之际,有人忽然醒悟过来,叽里呱啦说了几句,西朔人便忙又退回山寨。
尹九郎不知里面情况,只见并无人从背后夹击,猜想易乔的计谋没有成功,说不定自己也折在里面了。正想着偷潜进去看看情况,他内力深厚,忽然听到远处有一批人马悄悄过来。回身看时,却是丙园园主楼典手持齐眉棍,带着一众钜园弟子赶来相助。
尹九郎虽不认得楼典,但却认出钜园弟子的服饰,当下便对楼典道:
“你们来得正好,易乔被困在里面了!”
楼典早听说易乔身边有一个武艺高超的人一路同行,想必便是此人,当下便拱手问道:“足下可是尹九郎尹公子?”
尹九郎素来喜怒随性,对于自己喜欢的人可以谈天说地;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一句话都嫌啰嗦。
楼典便是属于他不喜欢的人,年纪不大,却老气横秋的。
尹九郎懒得寒暄,直接道:“我从正面攻入,你们绕到山寨后面,我们前后夹击。”
楼典虽然只有二十五六岁,但齐眉棍的火候已经掌握相当好。西朔人在两头夹击之下,渐渐处于劣势,却不肯逃散,誓要血战到底。昏天黑地的厮杀过后,终于最后一个西朔人被杀,“江中四盟”的弟子虽有死伤,但也算救出了大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