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大哥辛苦了,请先带兄弟们和“江中四盟”的人回丙园休整。”易乔对楼典的态度可比尹九郎好多了。
楼典对易乔的感情和其他天园的园主不同。当初他对易乔视为仇敌,因为钜园的弟子来自三教九流,也有作奸犯科之徒混在其中。他刚好亲眼所见钜园弟子残杀无辜,便对易乔有误解,觉得钜园园主定是个十恶不赦之人。他光明正大给易乔写信,约他一战,要为民除害。
易乔对于这样的正直之士,自然是有心结交。得知事情原委,他当着楼典的面处死了那名钜园弟子,并且在钜园立下严规,凡有作恶者,下场皆如此人。一些钜园弟子本是冲着钱财来卖命的,有的受不了这规矩的,便自寻出路去了。这一下钜园倒是肃清了不少奸恶之徒。
楼典见易乔并不袒护这奸恶之徒,反而当众处决,又听他说了钜园成立的目的是为了匡扶正义,加之连楚剑山庄的四位令首都在他麾下效力,便对其逐渐改观。后来易乔与楼典深谈了两个时辰,楼典豁然开朗,答应出任丙园园主。
易乔特地交代留下邹威的性命,等楼典等人走后,易乔对尹九郎道:“这人交个你了。”
尹九郎冷着脸走到邹威身旁,用手一捏他的肩胛骨,便疼得邹威哇哇乱叫。
怕痛的人,也便没什么秘密可以保守了。
“说说吧,乌谢尔都指使你干些什么?”尹九郎可没什么好脾气。
“什么……什么乌谢尔?哎呦……大侠饶命,饶命!”
易乔看他神情,似乎真不知道乌谢尔。他估摸着乌谢尔在楚剑山庄多年,具体行事必定另有其人,便问道:
“是谁指使你带西朔人屠杀“腾鹰堡”的?”
“是……是周流。”邹威吞吞吐吐地道。
周流?
不仅易乔满脸疑惑,连尹九郎也感到意外。
两人都从未听说此人。
指挥乌谢尔的西朔人行事之人,居然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
“立刻带我们去找他!”尹九郎又使劲捏了一下邹威的肩胛骨,他知道不捏邹威也不敢不带,但心下气不过,居然是这么一个无名之辈步步抢先于他们,所以把气都撒在邹威身上了。
三人走了距离碧峰峪半日路程,便到了一个废弃的矿洞里。
几十个西朔人在那里喝酒的喝酒,磨刀的磨刀。看见邹威带了易乔和尹九郎进来,全部都“霍”的一声站了起来。
邹威进了洞中,态度忽然转变,边跑边喊:“快,快!抓住他们!他们是钜园的人!”
于是西朔人便将二人团团围住。
尹九郎佯怒道:“邹威,原来你是故意要引我们来此瓮中捉……咳咳!”忽然觉得将自己比喻成“鳖”不妥,生生把“鳖”字咽了回去。
易乔笑道:“难道你不是将计就计?”
“是……又……如……何……?”尹九郎每说一个字,便伸手去夺一把西朔人的刀,四个字说完,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他手上已多了四把刀。
尹九郎将刀哐当一扔,道:“那个叫什么周流的,给我滚出来!”
一个十六七岁、身材瘦高、佝偻着背的中原少年拨开人群走了出来。
易乔和尹九郎面面相觑,尹九郎问道:“你是周流?”
少年摇摇头,道:“我叫邵哥。周大统领岂是你们说见就见的,有什么事和我说也一样。”他双手背在身后,一副狗仗人势的模样。
邹威走到邵哥身后,道:“劭哥,我把钜园的易公子诓骗来了,你老人家可记得帮我在周大统领面前多美言几句。”
称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为“老人家”,邹威奴颜屈膝的样子不禁让易乔发笑。
邵哥听说是易乔,眉毛抬了抬,道:“好,下去领赏吧!”
邹威从易乔两人身边路过时,得意地扬扬头。
尹九郎道:“邵哥,我帮你省点赏钱。”说罢,他便从怀中取出匕首,直接插入邹威胸前,将其一刀毙命。
邵哥果然大怒,对一众西朔人道:“你们一起上,将他们两个碎尸万段。”
尹九郎杀邹威,本就是想逼周流现身。在琅石山尹九郎已经见识过那些西朔人的骁勇善战,但论武功,他们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但尹九郎身边还有一个不会武功的易乔,这样混战的场面,他的暗器要精准射进致命穴位,却非易事。
尹九郎见刀夺刀,遇剑抢剑,刀法剑法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本来围得密不透风的人墙,渐渐倒下一片。
易乔发现这些西朔人都有一种宁死不逃的勇气,哪怕剩下最后一个人,犹在血战到底。
易乔对尹九郎道:“留个活口。”
尹九郎便将剑抵到这个西朔浓须大汉的脖子。
易乔问道:“你们可是帕萨尼的族人?”
浓须大汉本已一心求死,忽听得此人居然知道帕萨尼,不禁脱口而出道:“你知道帕萨尼?”
这西朔人虽会汉话,但发音却不甚自然。
“我不仅知道你们的首领叫乌谢尔。”易乔善于揣摩人心,他接着道:“我还知道他如今在哪里。”
“在哪?”浓须大汉顿时双眼放光。
“你先告诉我周流在哪?你们为什么都听他和邵哥调遣?”
“周流有乌谢尔的信物,劭哥负责替他传话。”
“你们是西朔人,怎么会听中原人的调遣?”尹九郎问道。
“我们的武功和汉话也是乌谢尔请中原人教的,我们的师父本来就是中原人。”
“你们的师父是谁?”易乔想起尼加提曾经提起此事。
“不知道,他们都蒙着脸,有很多个,功夫也不一样。”浓须大汉忽然醒悟过来,道:“你该告诉我乌谢尔在哪了!”
“最后一个问题:伶仃索命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计划?什么计划?我们只想救出乌谢尔,周流说我们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救乌谢尔。”
易乔叹了一口气,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乌谢尔不肯离开楚剑山庄了。他可以利用他的“失踪”让帕萨尼的族人完成他的伶仃索命计划。这些忠心耿耿又心思单纯的西朔人,一心只想救回自己的首领,完全不知道自己只是乌谢尔复仇的棋子。
“乌谢尔好生生的在我家做客,你们上当了。你去告诉你其他的族人,周流是个骗子,他骗了乌谢尔的信物,利用你们报私仇。”易乔不知自己的话能有几分可信,但是他至少希望能就此逼出周流。
浓须大汉先是一喜,后又怀疑道:“你有何凭证?”
易乔便形容了一下乌谢尔的容貌,又说了他与尼加提的关系等等,浓须大汉见他娓娓道来,有些甚至是自己都是听说的事,他都了解得一清二楚,想必是真的。于是他将信将疑地问:“你们不杀我了?”
“一场误会,之前都是那邵哥挑拨,如今他已逃得不见踪影,可知他心虚。你速速去找族人通报吧!”
易乔看他神色,估计已信了八九分,便示意尹九郎放下剑。
浓须大汉果真点头道:“多谢!”便跑出了矿洞。
“老易,你不着急救册子上的人了吗?”尹九郎和易乔边走边问。
易乔道:“册子上有十八人,樊惜吾最先被杀,因为他是沈醉说的第一个复仇故事。然后是费正声,接着任忠恕,江中四盟的四个人我们救回来了,还有十一个人分散在各处,钜园的几位令首和园主都已出动,他们定会尽全力相救的。如今最远的是在岭南的“南金大侠”殷无染,他这几年避世在那蛮荒之地,想必孤立无援,且此去路远难知变数。我在《四方要略》中曾看到经永宁到岭南有一条近路,只要翻过九岗岭,可节约三五日的路程。我们快马赶去,说不定能赶在乌谢尔的人到达之前救下他们。”
尹九郎皱了皱眉,道:“九岗岭?那个相传要“放下钱财拜无常,提着脑袋过九岗。”的九岗岭?”
“你怕了?”易乔揶揄道。
“我黑心书生,浑身是胆,你一个病秧子都不怕,我会怕?”
易乔知他其实是担心自己,忽然正色道:“书生,能不能求你件事?”
“何事?”
“能否请你们宗主派人一同相救其他十个册子上的人?”
“这……我们宗主可不是什么仗义之辈,他做事全凭个人喜怒,此事恐怕难成。”
“那他为何派常前辈和你来助我?”
“宗主的心思,不好猜。”
易乔知他是敷衍,只好作罢。
这日,两人正快马疾驰,忽听到身后有马蹄声,伴着熟悉的声音喊道:“公子,书生,等等我们!”
回头看时,正是阿荣、季愫愫与关柒影三人骑马而来。
易乔心喜,回头迎了上去。
“可算追上你们了!”关柒影香汗淋漓,不住地用袖子拭擦。
易乔知是阿荣看到自己留在癸园的消息。
癸园已经是钜园势力范围内最远的一处,从此处开始到岭南再钜园的人,也就是他们只能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