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曹嵩平战死的时候,易乔也口吐鲜血,是岑同溪救治的。
这次岑同溪不在,阿荣有些手足无措。
倒是关柒影冷静了下来,先让阿荣扶易乔躺好,再给他运功输送真气,又找来莫如海以前专门为他炼制的“保命丸”。
折腾了一晚上,终于缓缓转醒。
易乔强忍着泪水,坐了起来——他心里空空的,一次又一次看着身边最亲近的人死去,他神情有点恍惚,双手一直控制不住在抖。
过了许久,看到关柒影泪眼婆娑,才想起来道:
“影儿,你娘被关在凤仰山庄里,事不宜迟,你立刻动身和阿荣带些人去救她吧!”易乔怕消息再不及时告诉关柒影,恐怕曾寒云已经将人转移。
一切都希望来得及。
关柒影听到易乔说有母亲的消息,自然是喜出望外,但想到这是刘希音用性命换来的,顿时又黯然了。
阿荣担心易乔,坚决不愿意此时离开,只说安排园中一些武艺高超的人和关柒影同去。
关柒影一面担心迫切想见到阔别多年的母亲,一面也不放心易乔,正觉得为难。
易乔便安慰她:“救出你母亲,我们说不定能知道齐眺最后的诡计是什么,这样我们的胜算也便更大了。”
关柒影觉得易乔所言有道理,便听从了安排。
易乔派人将刘希音的骨灰送回钜园。
袁书得知刘希音的死讯,立刻从钜园赶了过来。
“乔儿,你不该瞒着我们的。我们并非贪生怕死之辈,若非你爹相救,我们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何况你为的是苍生百姓,侠义本分,我们又如何能袖手旁观?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我相信你也一样!”
袁书的一番话对易乔是一个极大的安慰:为国为民,虽死无憾!
易乔听了袁书的话,振作了起来:“袁师伯,你说得对!与其在这里痛不欲生,不如早日把那祸源铲除!”
“正当如此!你且将此间事详细与我道来,我们一同商量。”
易乔的多谋善断是从小跟着袁书学的,那时他躺在病榻之上,袁书就经常给他念各种书,讲各种典故,加上自己的分析和评价,让易乔受益颇多。
此刻尹九郎不在身边,阿荣和关柒影又不善谋略,他正缺一个可以商量的对象。
所以他便将尹九郎的身份和乌谢尔死后留下的线索,以及近段时间的种种,都原原本本地和袁书讲了一遍。
袁书听到易乔居然冒险进宫,着实捏了一把汗,反复叮嘱他日后千万不要再如此莽撞。
“依我推断,九郎若非已经遭遇不测,便是在齐眺手中。齐眺和手下都蒙着脸,我们虽然不知道哪个是他,但若我们也蒙脸混进去,他们也未必知道我们,如此打探起来,岂不方便多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若在平日里,这样的点子易乔早就能想到,而自己却偏偏执着于尹九郎进宫调查端木容瑾这个源头,反而忽略了从齐眺的属下入手。
就这一个疏忽,断送了刘希音的性命!
易乔心中愧疚万分,但已于事无补,唯有尽快将齐眺找到,为所有死去的人报仇雪恨。
本来黑衣蒙面人已经被钜园诛杀了不少,但最近又源源不断冒出来很多。大白天也都蒙着脸,反而相当好认。
易乔和袁书以及阿荣偷偷跟踪了其中三人几日,总结了他们一些日常惯用的切口和生活习性,便偷偷拧了三个人的脖子,将他们身上的衣服蒙面巾换上,衣服上没有刀口不见血,别人也就不容易起疑了。
易乔从这三人身上搜出了令牌,却不是之前乌谢尔的剚刃帮,而是写了“护龙帮”三个字,难道齐眺的人和乌谢尔的人并非一伙?
“看来剚刃帮的都是西朔人,齐眺的黑衣蒙面人都是中原人。”
“我们若遇到其他蒙面人,不着急搭讪,先通知这附近钜园的兄弟,对他们进行伏击。然后我们再假意出手相救,这样对方就没有戒备了。”袁书对阿荣说。
阿荣依计行事。
很快就有了合适的时机,他们三人也顺利地和其他五个黑衣人混熟了。
原来齐眺虽然人手众多,组织却很松散,互相之间并不认识。
做事不问缘由对错,只凭持令牌的人吩咐。
易乔开始的时候想不明白,齐眺这么善于谋略的人,为什么会犯这样明显的错误:只有三五人一组,很容易就被人暗杀了;大家都蒙着脸,自然很难分清敌我;办事看令牌,容易被人或偷或抢了令牌钻空子……
太多破绽了。
当易乔知道这些黑衣人原都是些亡命之徒,只管拿银子办事时,他终于恍然大悟了:齐眺根本不在乎这些黑衣人的死活,他们都只是他的棋子,而且都是马前卒,能做事固然好,做不到也死不足惜。
而无论如何,这些黑衣人足以将江湖和百姓生活搅得天翻地覆。总之,越乱越好。
易乔三人换了几拨蒙面人打交道,却毫无线索。
他们最近似乎并没有接到什么具体的任务,整日里烧杀抢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都是些为非作歹的事。
“我们这样下去也没有什么头绪,现在耽搁不了那么多时间,还得另想他法。”
冒充蒙面人的办法尽管是袁书提出来的,但他也最早发现行不通,所以提出了放弃。
易乔虽然没有找到齐眺和尹九郎,却也发现了一些蒙面人的区别,他们虽然都是身穿黑衣,头戴黑面巾,但是细看衣领却有区别:有些人衣领上绣有金丝,有点像某种图案;有些则什么都没有。
那些绣有金丝的蒙面人根本不搭理他们,只有那么衣领纯黑的蒙面人才愿意和他们寒暄。
但如今也没有时间深究,易乔也觉得得先返回匡园再做计较。另外他也希望关柒影能顺利将玲珑娘子救出,从她嘴里获知更多有用的信息。
凤仰山庄。
这本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凤仰山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大户人家的豪宅,门口一对石狮张牙舞爪的,只是朱门紧闭,看不出动静。
和关柒影同来的是戌庄庄主金不易,他带着戌庄的弟子,一起约有三四十人。金不易让一个轻功比较好的弟子先去探了探路。
这弟子回报:“庄内只有十几个人,看起来就是些奴婢家丁,看不出卫前辈被关押在哪。”
金不易收到易乔飞鸽传书,说卫宁很有可能会被送到别的地方关押,所以一路要快马加鞭赶来。他担心此处无人看守,会不会对方已经得知消息,提前将卫宁转移到别的地方了。
此时他也顾不得许多,留了五人在门外接应,自己带着大部分人和关柒影直接闯了进去。
这些奴婢家丁原是执令堂的隐客,见有人闯入,立刻从花圃里、扫帚中、房梁上掏出兵刃来迎战。
一阵厮杀过后,双方各有损伤。
关柒影拿剑指着其中一个家丁的胸口问:“快说,人关在哪里?”
家丁只字未说,直接往剑上撞去,长剑穿胸而过。
其他几人也毫不犹豫地或是举剑自刎,或是咬舌自尽了。
关柒影从未想过杀这些人,眼看着他们就这样自杀,顿时被吓住了。
金不易到底是老江湖,他顾不得这许多,提醒关柒影快点去找卫宁。
关柒影恍然回过神来,与其他人分头一间间地找去。
“这里有人!”
一个弟子在柴房里找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女人。
关柒影连忙奔过去。
“娘!娘!我可找到你了!”
不是别人,正是玲珑娘子卫宁!
卫宁却睁着眼睛疑惑地看着关柒影,双手哆嗦着,嘴里念念有词。
“娘,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影儿!”
“我有罪!我有罪!……”
卫宁眼神迷离,一直低声念道。
“关姑娘,我看卫娘子神情恍惚,怕是有疾在身,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回去再做计较吧?”
关柒影见母亲如此,已经方寸大乱,只得点头。
金不易见劝不动卫宁,索性点了她的穴道,让弟子将她背走。
众人带着受伤的弟子迅速离开了凤仰山庄,回到戌庄。
一路也并未见有隐门的人追杀。
原来曾寒云自诩老江湖,却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
他以为自己肯定会杀了易乔,才将隐门藏匿卫宁的地点告诉了他,千算万算没想到易乔居然有睚眦龙符,躲过了一劫。
本想通知执令堂的人尽快转移卫宁,但又抹不开自己的老脸承认错误,索性就听之任之了。
而当初易乔将卫宁交给执令堂,也未曾交代要严加看管。
他们见卫宁已疯癫多年,武功也被废了,所以只派了十几个功夫一般的人看守。
种种机缘之下,关柒影终于救出了分离多年的母亲。
等执令堂传信说卫宁被劫,早已时过境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