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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缨传:凤凰于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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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书生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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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思道常听父亲李牧提起自己师叔公孙玉瑶,说是自幼天赋高绝,初出江湖便连挑七十二处匪寨,后来更是独斗玄天宫四大护法不落下风,因其美艳不似凡人,江湖人称“凌波仙子”。 只是后来出了一件事,使得公孙玉瑶离了师门,于扬州东南海岛之上自立门户,不问世事,令得李牧扼腕叹息。至于是什么事,任李思道如何询问,李牧都是不说。 军中老卒常说,除了先天之境的宗师高手,没有结成军阵的三五百兵马对付不了的江湖高手。李思道对此深以为然,因为他就亲自参与乃至指挥过对江湖高手的围剿,有时甚至觉得宗师高手也不是不能对付。 不过,眼前这场战斗,却是令李思道有些改变想法了。 只见场中一红一白两道身影闪转腾挪,令人应接不暇。一边是红衣似火,剑气凛然,招式灵动,宛若游龙;一边是白衣胜雪,寒气森然,拳脚狠辣,势同猛虎。 公孙玉瑶隐于海岛,平素除了教授弟子,便只打坐凝神,却是许久未与人交手了。去岁终于戡破心魔,修为大进,正需对手验证这些年所得,侯景这魔门一派掌门出现得正当其时。 念及此,公孙玉瑶招式陡然一变,那凛然剑气倏的化为绕指柔情,剑势连绵不绝,一剑未尽又有一剑紧随而来,宛若无穷。 侯景本在全神应对,忽觉眼前原本纵横凌冽的剑气消失,随之而来的却是稍显舒缓的攻势。只道是相斗近二百余招下来,公孙玉瑶后继乏力,正欲发力抢攻之时,却惊觉身周气场大变,一举一动都似陷在泥潭之中,有力难发。反倒是公孙玉瑶攻势愈盛,真气附于长剑,犹如浪潮般一浪更比一浪高,连绵不绝汹涌而来。 侯景心下大惊,全力运转真气,堪堪抵挡着,脚下步伐却已凌乱,大大的落了下风。侯景暗道:好生古怪的招式,不似她辽东公孙氏的功夫,如此下去却是大大的不妙啊!念及于此,侯景思索起脱身之计。 攻守之间,公孙玉瑶已是注意到侯景闪烁的眼神,料定这厮正寻思着逃遁,当下手中剑势又是一变,只见长剑圆转如月,一点点封锁着侯景所有可能抽身的方向。 侯景见此心中大恨,暗道再不抽身怕是要身殒于此,当即鼓足真气,凝聚于掌,便要拼死一搏。 公孙玉瑶又岂能教侯景如愿,正当侯景蓄力一掌拍上剑身之时,公孙玉瑶顺着掌力剑锋一抽,含力不发,待侯景力道将尽之时,剑锋一转,真气迸发,连带着侯景的力道一并冲了回去。 侯景只觉一掌击在棉花之上,无处着力,难受已极,正欲抽身变招,倏的一股巨力自剑身冲来,一道浑厚无匹的真气直冲经脉,其间竟还夹杂着一股自己无比熟悉的阴寒之气。 全无防备之下,侯景顿时倒飞出去,于空中吐出一口鲜血,落地之时又连退了七八步,方才止住。此时侯景气势颓败,抚胸而立,豆大的汗珠自额间滑落,显是伤得不轻。 侯景眼神阴冷地盯着面前那绝美的女子,恨恨道:“你这是何功夫,如此古怪?” 公孙玉瑶持剑而立,便是与人斗了一场,依旧不减其分毫颜色,闻言,语带清冷地道:“去岁悟到的,还没有名字。”旋即,目光扫过侯景,说道:“你可准备好赴死了?” 侯景心中惊惧,面上却是不显,犹自强硬道:“不愧是当年号称最有希望成就宗师之人,果然了得!不过,想留下我侯景,还不够!”言语间,已是暗暗凝聚真气,谨慎戒备着。 公孙玉瑶却是不答,长剑直指侯景,蓄势待发。场中气氛一时凝重非常,便是围观的众人也为这气氛所累,具是面色凝重,不自觉握紧了手中兵刃。 不多时,二人一齐冲向对方,手中是蓄力已久的一招,就要分个胜负。甫一交手,公孙玉瑶却是“咦”了一声,便见那侯景身形猛地凌空而起,飞速退了回去,落地之时一口鲜血喷出,不待众人反应,又回身掠去,投入不远处的河水之中,竟是逃遁了去。 公孙玉瑶收剑入鞘,面露懊恼之色,口中呢喃道:“这厮方才真气陡然凌乱溃散,竟似走火入魔之状,端地怪哉。” 云绮与李思道这时围到公孙玉瑶近前,云绮关切道:“师父,您没事吧?” 公孙玉瑶已恢复了清冷之色,闻言,说道:“无碍。”旋即,环顾一周,未见到云缨,语带急切地道:“怎不见云缨,她如何了?” 云绮闻言,只道师妹往城西官道求援,还未见着。李思道见师徒二人看向自己,忙道:“师叔放心,云缨师妹虽是受了些伤,服药之后已无大碍,弟子命人护送云缨师妹先行回别院去了。” 师徒二人这才松了口气,公孙玉瑶随即说道:“方才那厮为我所伤,最后又突然真气凌乱溃散,更是伤上加伤,暂且可不必理会。”说罢,又看向李思道吩咐道:“你父已领了人手赶往截击浣花派弟子,你且率骑兵先行,吾随后便到。” 李思道拱手一礼,口中应道:“是,师叔!”旋即,招呼了麾下骑兵,策马往河道方向而去。 待其远去,公孙玉瑶又吩咐云绮道:“李思道虽说云缨已无大碍,但为师仍是放心不下。浣花派处已无高手,有这些兵马在,足可剿灭。你且先行赶回别院,好生安抚那妮子。”云绮点头应“是”,躬身一礼后,纵身往沁园别院而去。 望着弟子远去的背影,公孙玉瑶唤出领头之人,便领着一众兵卒向河道方向而去。 ----------------- 却说姚常自城西脱身之后,唯恐李思道引兵追来,故而专程打城南绕行了一大圈,确定没有追兵后方才向河道赶去。 见到自家大船,姚常正欲呼喊门人接应,却远远瞧见一队人马向这边杀将过来,为首之人正是李牧,不由得暗暗叫苦。当即也不犹豫,退回隐蔽之处,暗暗观察起来。他还不知侯景已追着云绮而去,还道正可教两边消耗一番,再寻机谋利。 待两边厮杀起来,门人已死伤大半,玉瑶楼主也已赶到,仍是不见侯景身影,姚常这才惊觉不对。当即也不管这些门人生死,兀自悄悄退走,取道往城外而去,打算自西北小道赶往淮安再做计较。 姚常一路避开行人,好不容易出了扬州城,径直往西北方向而去。行至半途,却见河边趴着一人,身形颇为眼熟,定睛一看,正是他的好师尊侯景。 姚常心中一惊,赶忙行到跟前,将侯景翻过身来,试探一二。但见侯景面色蜡白,气息凌乱,昏迷不醒,月白儒衫已是染红大半,哪里还有以往一派尊主的模样。 姚常扣住侯景脉搏,片刻后,心中一喜,暗道:侯景啊侯景,枉你往日威尊无上,想不到也有今日吧,正是天助我也,教你今日毒发,哈哈…… 确认四下无人后,姚常一手提起侯景,脚下生风,直奔西北小道。到得地方,又寻了一处偏僻山洞,姚常这才将侯景扔下,兀自升起火堆,烤上新猎的野兔,眼神阴鸷地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侯景。 不知过了多久,侯景迷迷糊糊闻到一股香气,费力地睁开双眼,正瞧见姚常惬意地吃着烤兔,心下稍安,开口道:“本座口渴……速速取水来……” 姚常听着动静,这才发现侯景醒了,当即放下兔肉,来到侯景身前扶住,右手取出一个水囊,便要喂与侯景。 侯景张嘴欲饮,却迟迟不见有水,心生怒意,抬首正欲发作,却见姚常嘴角噙着笑意,眼含戏谑,正死死地盯着他。侯景心中一紧,只说得一个“你”字,便已被姚常扔下,当即又急又怒,咯出一口黑血来。 姚常此时已长身而立,见侯景之状,笑盈盈地道:“师尊这是怎的了,便是没能喝着水,亦不至于咯血吧。呵呵……”说罢,将那水囊扔在侯景身前,便那么看着侯景。 侯景拾起水囊便要饮用,这才发现内里空空如也,是一滴水也无,只得眼神阴鸷地瞪着姚常,怒道:“竖子安敢如此,莫以为本座有伤,便杀不得你!” 姚常闻言,呵呵一笑,说道:“若是往日,弟子自是毕恭毕敬得供着师尊,只今日嘛……师尊何不运转真气看看?”说到此,又笑出声来,神情颇是玩味,只眼中寒芒已是毫不遮掩了。 侯景闻言一惊,暗暗运转真气,丹田之中竟是毫无反应,这才惊觉自己一身真气竟不知何时已散了个干净,俨然成了废人。侯景抬首瞪着姚常,唇齿发颤,哆嗦道:“是你!不,不可能,以你的功力办不成这事!竖子安敢如此待我!” 姚常仍旧嘴角噙笑,语带凉薄地说道:“师尊修为高深,半步先天,弟子这微薄修为自是办不到的。只是,世间多有奇物,师尊可记得弟子提到的浔阳王家?”少顷,见侯景并不答话,姚常也不以为意,自顾自道:“那王家大公子偶然得着的可不是什么王右军真迹,而是一味药,一味出自我圣门阴姹派的药,师尊可能猜着?” 侯景闻言,身躯一抖,颤声道:“天香断魂散?!” 姚常抚掌而笑,说道:“是极!正是天香断魂散!此药只需沾染上,不出七日便会功力尽失,若在此期间动用真气,那更是会真气倒流,走火入魔,提前发作。弟子将之抹在那字帖之上,师尊再有防备,怕也耐不住喜好,不时取出观摩吧。”说到此处,姚常已是忍不住仰天长笑,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眼见侯景已是面色惨白,身子抖作一团,姚常这才满意地说道:“本是算着时日,好教师尊将到淮安再发作的,未曾想在这扬州城下师尊竟是伤得这般重,临敌之时发作的吧?那可真是不幸,大大的不幸啊!”顿了顿,又道:“与那王家大公子一般不幸,得了神药却不识得,还兀自四处打听,终是失了宝物,又丢了性命,惜哉,惜哉!哈哈……” 侯景却是顾不得什么王家李家的,只紧紧盯着姚常,面露惧色,说道:“你处心积虑做下此事,到底为何?”说罢,又急急说道:“你莫要忘了,当年是本座收养的你,若非本座,你早死在不知哪处腌臜之地了!” 姚常闻言,却是面色一冷,收了笑意,目光阴鸷地盯着侯景,直叫侯景脊背发凉。片刻,姚常恨恨地道:“老东西,这十几年小爷为你鞍前马后,你是如何待小爷的?稍不如意便是一顿毒打!这便罢了,谁叫你当年确也救了小爷呢!只是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强辱婉如师妹,事后还打杀了她!要知道,她可是小爷的今生挚爱!那时起,小爷就日夜想着如何除了你这老东西!” 说罢,却见侯景一怔,旋即呵呵一笑,满是不屑之意,而后更是哈哈大笑,一边笑着一边咳着,笑得眼角都溢出泪来。 姚常见此,怒道:“老东西,你笑个什么?” 侯景这才堪堪止住笑声,幽幽地说道:“姚常啊姚常,这个时候了,还在装呢。”说罢,不待姚常答话,兀自说道:“你当本座不知,那死丫头便是受你指使到本座房中盗取《寒冰真劲》的。既入了本座的房门,便是本座之物,本座要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今生挚爱?你是本座养大的,你什么样本座焉能不知!呵呵……” 姚常见被说破,也不反驳,只恨恨地说道:“门中一众小辈数小爷天赋最好,修为最高,下任掌门理当是小爷的!你这老东西,偏偏只传小爷半部《寒冰真劲》,却对姚崇那小子倾囊相授,是何道理!待弄死了你,小爷这大师兄便是名正言顺的掌门了,到时再推到玉瑶楼头上,正可免了小爷的麻烦!弱肉强食,不正是你教小爷的!” 说到恨处,姚常禁不住红着双眼,冲着侯景拳打脚踢,侯景一阵哀嚎,渐渐的竟没了声息。待姚常清醒时,侯景已是目眦俱裂,死去多时。一代魔头,竟这般无声无息的死在了自己徒弟手里。 姚常愣在原地,半晌方才反应过来,犹自恨恨地踹了侯景尸身数脚,啐道:“老东西,便宜你了!”说罢,转身出了山洞,看准方向,便往淮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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