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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桑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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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分守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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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日匆匆,转眼就过了十日。 三月十七,便是阖宫觐见的日子。 宫中如今皇后之位空悬,这些新选小主要拜见的便只是贤妃梁成碧、贵妃穆桑榆、这些高位嫔妃。 这日清晨,穆桑榆一早起身,梳洗已毕,正吩咐芸香、阿莫穿衣打扮,外头人便报,“白答应来了。” 穆桑榆正对镜描眉,听见通传,欢快一笑,“快请进来。” 白玉心看了一眼,心中微微钦佩,笑道:“娘娘这般打扮,端庄大气,又不失婉约娇艳,果然匠心独运,嫔妾望尘莫及。” 穆桑榆看着穿衣镜里自己的身影,如花般的容颜,在这番打扮之下更显光彩照人,不由也是会心一笑,“今日是见新选嫔妃么,不好如往日那般随意。这也是你会打扮,不然也不会这般妥帖。” 待一切妥当,外头仪仗也传齐了,穆桑榆便要同白玉心一道前往坤宁宫。 红豆随在轿旁,低低说了一句,“小主,您方才怎么不跟着贵妃娘娘一道过去呀?这一起去了,不也威风些,好叫选秀时那班人知道,小主如今可不是好欺负的了。” 白玉心今日只薄施了脂粉,淡妆素服,头上的发钗也仅仅是依着宫份戴了两支,还是入选时内务府一起送来的。 她面色淡然,轻轻说道,“贵妃娘娘自然是一心护着我的好意,但咱们也得有些眼力见儿,能少些是非是最好不过的,不能总事事都烦扰娘娘。” 口中说着,小手却把一方素色帕子绞了又绞。 当初,她过了初选,在储秀宫里学规矩,因着出身低些,又是外乡人,说话难免有些口音,便没少被那些京城出身的贵女嘲笑欺凌。 人人都瞧不起她,笃定了她必定不入皇上的眼,即便入了宫也只是白费。 封号下来的那日,京城下了些雨,她躺在客栈的床上,裹着一床薄被,身子却冷的直发颤。 不过只是个答应罢了,她自知自己资质平平,能入宫已是侥幸。 她原本对于皇帝恩宠、争荣向上毫无念头,答应来京参选,也不过是白氏宗族逼迫爹娘过甚之故。 父亲是个庶出子,又不得祖父重视,阖家子在族中毫无地位。父亲为争口气,早年间从军,舍命争军功,几回出生入死,得封游骑将军时,白氏族人倒也来巴结一二。 但后来,父亲受伤坏了腿,再不能打仗,族里的人便又变了脸孔。 选秀名额摊派下来时,她本不愿来,族长却来逼迫,如若不将她送到京城,便要没收他家的田产。 为保全父母,她答应了参选。 记得临行那日,母亲哭的几乎晕死过去,一双弟妹揪着她的裙子,赖在地下不肯起来。 她咬牙狠心劈手挣脱,上了马车。 父亲老泪纵横,拄着拐棍前来送行。 马车行出许远,她自车窗探头向后望去,只见烟尘滚滚之中,依旧能看见父亲那蹒跚身影。 这一幕,无数次出现在她的睡梦之中,午夜梦回,枕巾已是湿透。 原本进宫时,她的心早已冷透,厌倦了那些势力的嘴脸、深沉的心思,连带着恢弘壮丽的皇城在她眼中都是晦暗无光的。直至入了长春宫,见到了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的明艳活泼,率性爽朗,且细致的呵护,令她的心又重新暖和了起来。 每每看着娘娘笑,她也禁不住一起欢快着。 或许身份不配,但她心底里是把娘娘看作亲姐姐的。 穆桑榆乘着步辇,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坤宁宫。 步辇落地,守门的宫人齐齐下拜,“参加贵妃娘娘。” 看着状似恭敬的坤宁宫宫人,穆桑榆那殷红艳丽的唇角,微微上翘。 今儿,可是场好戏呢。 进了坤宁宫,又入正殿,这宫室主位的太妃,已端坐上首。 穆桑榆含着一抹淡淡笑意,缓步上前。 太妃亦笑着看穆桑榆。 穆桑榆是贵妃,这下首第一张椅子,便是她的。 说话间,宫中的那些嫔、贵人等陆续到了,请了安,依次落座。 片刻功夫,外头人就进来传报:“太皇太后,新选小主前来拜见。” 太妃抿了唇,微微颔首示意,倒是一副庄严之相。 穆桑榆噙着笑,似水明眸,朝门口望去。 只见新选的嫔妃,鱼贯入内,走在前面的便是此次封位最高的贵人、依次便是常在、答应。 云筱柔位次居中,白玉心自是落在最后。 穆桑榆冷眼看着云筱柔,她倒是依着那书中所写的穿戴,与上辈子并无什么出处,一袭天水碧的大袖衫,绣了杏花的褶裙,梳着个圆髻,簪着几朵常在位分上的绢花珠钗,中规中矩,尽显温婉。 那日的中毒,似乎没给她带来什么影响,依旧是一副娇花软玉的模样。 她微微一笑,上辈子自己无知无觉,如今看来,这褶裙还是泄露了这云筱柔的野心。 杏花褶裙,这是生恐人不知道她和陆昊之的杏林偶遇么? 她可记得清楚,上一世自己看见这幅褶裙,顿时就妒火中烧,当场发作,给了云筱柔一个好大的难堪。 宫里什么都不快,唯独传这些闲言狗碎传得快。 这辈子,她可不讨这场淘气,什么杏花褶裙,关她屁事,谁看不顺眼谁凑上去。 云筱柔倒也正偷偷向她看来,两下里这目光就撞在了一起。 穆桑榆便朝她微微一笑,而云筱柔此刻还算稚嫩,心头一颤,忙低下头去,悄悄拽了拽身上的褶裙。 众人站稳了身子,一旁坤宁宫的总管太监便呼喝着,命见过太妃等诸位高位嫔妃。 穆桑榆稳坐椅上,看着这些新选嫔妃朝着自己俯身拜倒,心如止水。 “诸位入宫至今,一切可还习惯?” 太妃那清润的嗓音自上响起,落在每人的耳中。 穆桑榆百无聊赖的想着,甚而有些瞌睡了。 “……诸位既入了宫,往后便要恪守宫中规矩,以仔细侍奉皇上为要,勿生出争风吃醋之事,坏了宫中祥和。这位贵妃娘娘,一向得皇上爱重,是后宫嫔妃的表率,诸位可要向贵妃娘娘好生习学。”穆桑榆正端起茶碗吃茶,猛然听了这一句,险些呛了出去。 她放了茶碗,依次看了下去。 果不其然,前头的贵人,脾气毛躁,就把不服气写在了脸上 不止这些新人,便是座中的一些老人,脸色也有了些异样。 穆桑榆看过,收了视线,浅浅一笑,扬声开口,“太妃当真是谬赞了,妾身病了许多日子,绿头牌早挂了起来,皇上久不来看,怕不是早已忘了宫里还有这么个人呢。” 一句话,倒是叫众人的脸色好看了些。 穆桑榆美眸流波,笑意渐深,话锋一转,“说起这后宫表率,本宫倒是想起太后来。太后在世时,慈悲宽和,贤明大度,那会子后宫才当真是六宫祥和。皇上曾亲口言说,若六宫女子能习得太后半分品德,那也算是贤良了。本宫何德何能,敢与太后相提并论?太妃这话,是玩笑呢还是当真呢?” 话音落,太妃顿时就变了脸色。 曾有嫔妃私下议论了太后两句,便被黎谨修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穆桑榆这话,是在暗指她太妃不敬太后!提起太后,屋中顿时一片寂静。 一时里,人人的目光都盯着太妃,看她如何圆场。 太妃当了这些年的执掌宫权,内务府在她手下办差,平日里可没少办那些作威作福、克扣用度、甚而欺凌主子的事儿来。 只是她位高权重,家世显赫,后宫的嫔妃又大多无宠,无人敢明着说些什么。 眼下见着她被穆桑榆两句话僵住了,一个个都有些幸灾乐祸。 太妃只恨得后槽牙发痒,扫了穆桑榆,却见这个始作俑者正好整以暇的捧了茶碗把玩端详,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当着这许多新选嫔妃的面前,她这个太妃还要端出一副端庄得体、母仪宽和的架势来,万不能自乱阵脚,免得日后被人看轻。 她勉强镇定了心神,扯出一抹笑来,“榆儿这是打趣儿本宫了,本宫如何敢对太后不敬!太后可是皇上的亲母,皇帝对其从来敬重,曾赞许太后淑慎诚孝,可是我辈的楷模。想着当初,先后在世时,本宫可没少受她教诲与恩泽。如今每每想起太后的音容笑貌,本宫还是禁不住伤感。” 说着,她竟取了帕子,擦了擦眼角。 真是个好戏子。 穆桑榆心里暗笑了一声,一滴泪没有,也能生擦。 穆桑榆本也打算起身回去,却又被太妃喊住。 “贵妃留步,本宫有事相商。” 穆桑榆听见,只得重新回来坐下。 太妃笑意盈盈,看着她的眼眸,一字一句道:“贵妃,这新选嫔妃进宫也安定下来了,再两日就该安排着侍寝。本宫想问问贵妃的意思,该怎么安排?” 穆桑榆起先一怔,但转瞬便明白了她的用意。 太妃就是想看着她醋劲儿上头,再干出什么莽撞的蠢事罢! 穆桑榆冲她嫣然一笑,眸光清澈,无半分不快之意。 太妃面色未改,依旧含笑说道:“贵妃高抬本宫了,虽则按着宫制,是该依着位分高低排序,但今年的情形格外有些不同。那位云常在,入宫之前就同皇上有了过往,前儿她病倒,皇上还曾亲自探望,可见是得了皇上的青睐。还有妹妹宫里的白答应,本宫听闻,前几日皇上亲赏了一盆丹顶朱墨,想必也是皇上中意之人。所以,本宫想同贵妃商议,是否该酌情将这两位侍寝的顺序提到前头来?” 望着太妃那炯炯有神的双眸,穆桑榆嘴角轻轻一勾。 这位皇太妃,还算有些算计的心眼儿,倒也不愧是上一世跟她斗了半辈子的人。 倘或自己不答应呢,那又是落一个心胸狭窄、善妒不容人的名声,云筱柔自然更是厌恨自己挡了她的路,黎谨修保不齐也要有什么看法。 今世更有一个横生的枝节,白玉心是她长春宫的人,她同意如此操持,那么便是有意培养羽翼,结党营私。如她不同意,更不用多言,必是她眼热白玉心的恩宠,有意打压之故。 若换成是以往的穆桑榆,怕是真要落到这个圈套里。太妃这一箭,大约可以射个七八雕。 然而如今却是不同了,毕竟眼前的穆桑榆,不在乎皇帝。 她露出一抹人畜无伤的笑意,“皇上心里想什么,皇上自是有主意的。圣上的喜怒好恶,岂是妾身可能知晓?太妃此举,是想揣测圣意么?” 后宫嫔妃前朝臣子,揣测上意,有不臣之心,是为大不敬。 这是前朝后宫的大忌会,先帝在世时,曾有两名正蒙盛宠的嫔妃因这项罪名打入冷宫,甚而还祸及家人。 穆桑榆的脑子,好似越发灵光了,也越发的难对付了!她两只手紧紧的揪着手帕子,半晌才勉强一笑,“贵妃说笑了,本宫哪里有这个意图。咱们做嫔妃的,无过是恪守本分,侍奉君王罢了。” 看她认了怂,穆桑榆倒也无心执意争执,款款起身,“和安公主还在长春宫等着妾身回去,便不陪太妃说话了。太妃既坐在这个位置上,后宫事宜还请多多辛苦了。” 轻飘飘丢下这句话,她道了个告退,便扭身向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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