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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路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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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王铁衫的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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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王府庭院,肖钰挪着碎步从偏堂的月门款款走出,沿途一座座石质灯塔燃烧着微黄的火苗,映亮了脚下的地砖,一块连着一块直至与房屋前的台阶相接,廊灯高悬,交驳的光芒内一道人影浮现其中。 “钰儿?” 肖钰打眼瞧去,正巧和准备出门的王铁衫撞了个满怀,少了抬手扣门的环节,这使得她的心情顿觉如释重负,可谓既惊又喜。因为肖钰深知丈夫不喜打搅,尤其是在书房之际,连她这位妻子也不例外。 肖钰贴近王铁衫,整了整他的衣襟,温柔地道“夫君,我今夜备了些好酒好菜,咱们一块儿吃,庆祝剑儿列榜丙级优等。” 王铁衫摇了摇头,“不了,我还有些事情尚要处理,晚上约了韩水冰雪酒楼会面,你们母子俩自己吃吧。” 肖钰拦住丈夫,语气略带央求,“剑儿无非是想听你的几句鼓励而已,他有时的确有些急功近利,可他的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向你这个当父亲的证明,得到你的认可呀。” “钰儿,你就是太宠着他了,我王府怎么着也排得上冰雪城前五,而他呢,区区第一百四十二名,有啥值得鼓励的?!我简直羞于启齿。”说罢,王铁衫有意无意地瞥了眼一侧的月门,随即拂袖而去。 过了一会儿,躲在墙角的王剑缓缓现身,其神色黯然,“娘,他还是走了……” 肖钰一扫愁容,安慰道“剑儿,你爹还有事儿要忙,晚饭咱吃咱们的,全是你爱吃的菜。” 撇头望向那一间印象里似乎永远都未曾熄灯的书房,王剑怔怔出神,木讷道,“娘,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呀?” 肖钰嘴角抿起一丝浅浅的弧度,关乎丈夫的回忆纷纷涌入脑海,“喜欢他的努力奋发,认定目标坚持不懈。你父亲出身寒微,全凭自己一步步将王府壮大到四大府之一的地位,他所经历的侮辱挫折,你恐怕难以想象。” “剑儿,你有大好年华万万不许气馁,毕竟你爹吃过的苦比你吃过的糖还要多得多,想让你爹“刮目相看”,那就趁此番百城大比搞出点名堂来。但有一点你大可放心,他虽嘴上不说,却时刻关注着你,不然他怎知道你是第一百四十二名,我可没告诉他。” 王剑身躯紧绷,而后慢慢放松,他扶着母亲的手臂,笑问道“娘,父亲固然努力,那除此之外呢?他对您始终是矢志不渝,一往情深吧?” 面对儿子的“取笑”,肖钰双颊绯红,尽显风情万种,她嗔怒道“臭小子,讨打是吧?” 王剑挡住肖钰锤来的拳头,权当是胸有愤懑意图宣泄,自然而然的替母亲说起了好话,“娘,您陪伴父亲栉风沐雨几十载,一路帮衬,无半句怨言。他的爱,您担得起,他若敢对不住您,我就敢跟他恩断义绝!走!咱娘儿俩吃饭去!” …… 人群穿行于夜色,脚步与马蹄消融了覆盖的冰雪以致街道整体都湿漉漉的,踏过坑洼的路面霎时水花飞溅,生人的气味引得各家各户的门扉内忽有犬吠传出。 烟囱口炊烟袅袅,灶台的烟火烘烤着房顶,热量不断攀升,青瓦上积压的白雪时不时顺着房檐大片滑落,砸向地面发出哗啦啦的轰响并夹杂着淅淅沥沥的水滴声充斥行人耳畔。 “死开——!哪来的乞丐!你们冰雪酒楼怎么做生意的,臭要饭的堵门外,啥…人都……” 随着一段咒骂由近及远,渐渐模糊;一只破碗骨碌碌地滚至某位白袍男子的脚前,直到触碰到鞋尖的一刹才停了下来,男子从袖中掏出几枚北冰币扔在碗内,旋即和那个追赶破碗,衣衫褴褛的乞丐擦肩而过,径直走入冰雪酒楼。 “小二,上壶茶!”白衣男子一边吩咐,一边在大厅挑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宽敞的厅堂金碧辉煌,灯火通明,食客们或是大快朵颐,推杯换盏;或是酒足饭饱,赏舞聆音;又或是滔滔不绝,谈古论今。 酒樽间的相互碰击、附和地哼着小曲儿、茶余饭后的闲聊趣闻,总之,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显然,对于其上三种声源,第三种无疑是最为吸引旁人侧耳倾听的存在,因为它所流传的内容信息大概率是冰雪城每日之实时要事,精彩评说,甚至于很大程度上影响着百姓的舆情风向。 “欢迎众嘉宾光临本店,今晚高朋满座欢聚一堂,想必大多数是为府上子女金榜题名,特来摆宴庆祝。” “适逢此番大喜,本酒楼代城主府向众宾致以最诚挚的祝贺,为表心意,答谢各位一如既往的照顾,今晚一楼全场的餐费酒账由冰雪钱庄金正财金掌柜报销!来,让我们斟满酒樽,遥敬金掌柜!” “瞧,金正财是在拍城主府的马屁呢,看来这金掌柜是想使金府的地位更进一步啊。” “哼,更进一步?痴人说梦罢了,任他金正财再财大气粗,也不可能跻身冰雪城四大府之一,他所经营的钱庄与北冰域其他城池均有密切的交易往来,如此特殊的性质,很难完全获得城主府信任,更多的是互利互惠,我要是金掌柜,就眼下的局势刚刚好,不进不退,中庸之道。” “言之有理,如今的四大府关系微妙,明里和气,暗地较劲,谁也不敢率先打破平衡,四府均是底蕴深厚,暗藏手段。” “依我看,与其说四大府不敢打破平衡,倒不如说是冰雪城余下的家族各有依附,不愿争锋触其霉头,他们不傻,若这节骨眼哪个胆敢跳出来说我要和四大府平起平坐,那必成众矢之的,下场绝对凄惨。” “嗯,回想初一,世家齐聚城主府,大伙儿都以为潘府没落,可结果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潘岳一鸣惊人彻底打消了某些世家的僭越之心。现在的局势也算是冰雪城所有家族共同默认的,维持现状总好过异军突起,尤其是当这个崛起的对象不是自己,反正这个“现状”已经是维持的数十年之久,都习惯了也不差再多几年,人性使然嘛。” “咳咳…我倒觉得这平衡快要结束了,四大府其他三府都基本稳定,唯独韩府是个变数,其声望在冰雪城日益鼎盛,特别是在韩冰夫妇的运作下,就连北冰域都有了一定的知名度。” “你还别说,我也有这种强烈的预感,冰雪城受过韩府恩惠的人实在太多了,咱们家大业大尚且有搭个人情的时候,更何况普通百姓。韩冰不愧是韩府未来的家主,处世之道被他玩得明明白白。” “唉,自古以来,做好事不一定得好报,所谓功高震主,是福是祸,未尝可知啊。” …… 仰脖饮下最后一口茶水,白袍男子掷下茶盏,利用柱子的遮挡,刻意绕行朝着楼梯走去,迈上台阶,他又回首望了眼依旧喧哗的大堂,发现没有宾客注意到他,方才安心地登上顶楼。 “贵客,您的雅间到了,请!” 顺着指引,白袍男子推门而入,刚越过屏风,便有一人起身招呼道“韩公子,王某静候多时,快坐快坐!” “王府主,久等了。”白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韩水。 一阵恭维寒暄,韩水直奔主题,“王府主,适才一楼小憩,听到尽是些对我大哥韩冰的夸赞,若此番赞美出自百姓之口也就算了,可我明明看到有几张面孔还是王府的座上宾,这怕是与我们先前的约定不符吧?” 闻言,王铁衫抚了抚两撇八字胡,盯着韩水,笑而不语。 韩水被看得发毛,恼怒道“王府主,你要是存心耍着我玩的,那你我的合作就到此为止吧!” 王铁衫高深莫测地道“你呀你,沉不住气,这点城府,怪不得在和你大哥的竞争中屈居下位,关于宾客嘴里对你大哥韩冰的赞誉,是我故意传扬出去的。” “王府主!此话何意?!” “你当真看不懂当中玄机?” 韩水摇了摇头。 王铁衫解释道“人越扎堆的地方就越容易生起流言蜚语,酒楼便是其一的所在,每天迎来送往,人潮涌动,消息传播快捷,舆论发酵迅猛。冰雪城大小酒肆皆有我安插的人员,爬的越高,摔的越狠,“捧杀!”这你就懂了吧。” “原来如此!” 望着韩水恍然大悟的样子,王铁衫暗自高兴,只是还有个原因,他埋藏心里并未说出,冰雪酒楼是城主的地盘,在这儿的一切言论迟早会传入寒溟潇的耳朵,坊间对韩府的呼声越高,就越能令他下定决心打压韩府。 王铁衫提醒道“韩公子,王某的铺垫已经完成,倒是你准备的草药,希望不要出差池,后天可就是初七了。” “王府主敬请放心,有关药理的研究,哪怕是我大嫂也不敢说胜得过我。你不是保证老城主受伤了吗,那此事定然水到渠成。冰阙寒芝确乃大补之物,本可作为辅助,但有了寒蟾唾的干预,大补成了大寒,寒毒作祟,老城主不死也得脱层皮。” 王铁衫承诺道“好,只要一切进行顺利,待老城主毒发,我便可命人宣传是韩冰蓄谋已久,适时夸他的人变成了骂他的人,他在韩府中的地位必将一落千丈。而你则可取而代之。” “王府主,此计谋固然妙,可任何谋划不外乎一个结果,此结果对韩冰百害而无一利,他像那么笨吗,一位曾为军师的人会这般愚蠢?要有聪慧之人分析一二,必会看破端倪。” “这点你无需忧虑,既是栽赃,要什么前因后果,世人或有清醒者,但大多数人还是随波逐流,人云亦云,他们不在乎真相,只会动动嘴插上一言半语,即便是日后澄清,在此之前,韩府势必要推出一个人来承担责任,除了韩冰,舍他其谁?他总不会将你这个弟弟推到风口浪尖上吧。” “王府主,你的能耐韩某领教了,能从一介平民登顶冰雪城四大府之一,果然是好深沉的心机啊。” “过奖过奖!韩公子“大义灭亲”,同样值得我学习嘛,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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