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我不过在这茶楼喝了一壶茶,怎么非跟我要两壶的钱?」
正被厉声呵斥的店小二委屈巴巴地缩在那人侧后,颤颤巍巍道:「这…这位官人,您的确买了两…两壶……」
「放屁!」那五大三粗的黑大汉转过身来,楼上的欧阳望舒才看清他的脸。
怒目红鼻,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
「我半天不过喝了一壶茶,你这小二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说我喝了两壶。这茶壶好端端地摆在桌上,被你这小子一提一放,就算我两壶钱,不是摆明了讹我吗?」
「真…真是两壶……」
店小二急得团团转。一壶醉仙茶就是一整枚通宝,他可赔不起。
赶来调解的掌柜也是满头大汗,开张没几日就碰上踢馆子的,属实是倒霉。而且,这几日里,江都城尽是洛京来的大官,围观的人群中就不乏朝中大员,若是处理不好,他不仅会丢了饭碗,估计连脑袋都保不住。
楼上,欧阳芍药缓缓道:「望舒少主,您不去管管?这茶楼卖的是欧阳家的茶叶。」
「当然要管,你也陪我一起下去。」
「是,望舒少主。」
其实,就算这黑大汉不是专门冲着欧阳望舒来,她也不会坐视不理。
毕竟这一壶茶就是一枚通宝,他这大汉在这闹了半天事,搞得顾客都不喝茶了,她得损失多少金银啊!
「这位…这位黑大官人呐,您且消消气,有什么问题不妨先讲讲清楚。」
望舒款款步下阶梯,将全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
「您是?」
黑大汉算冷静的,他还没蠢到敢像疯狗一样到处咬人。众人皆知,这时候敢出头的不是有后台,就是愣头青,无论如何还是谨慎一些好。
「欧阳望舒,醉仙茶楼的东家之一,我亲自同您协商应当不算薄了您的面子吧?」
等到了正主,这黑大汉的神态与先前明显不一样了。
「欧阳少主,失敬失敬……」
望舒使了个眼神,那小二连同掌柜赶紧搬来了几把桌椅,几位就这么坐下来慢慢谈。
落座之后,芍药率先开口:「不知这位官人如何称呼?」
「城南的王老五,做些小本生意。」
自称王老五的黑大汉泰然自若地回答了芍药的问题。
「这位狼族的先生肯定是传闻中的玄家启明星吧?」
「不错,正是在下。」
「哦,既然如此,那欧阳先生定是读圣贤书,讲大道理的了。先生应当不会为了自家产业,而讹诈我这小民吧?」
这王老五上来就给芍药戴高帽,的确不好对付。
「讲道理自然是讲道理,但不知实情又怎么讲道理呢?」
「不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嘛。」
「调查?」王老五伸手就将那桌上的青花瓷壶夺了过来,打开盖子呈到芍药面前。
「欧阳先生,这一茶壶只能装一壶茶,店小二与我要两壶的钱,讲道理吗?」
望舒在边上阴阳怪气起来:「呵呵呵,王大官人讲话真有意思。壶空方有容茶之用,您说只喝了一壶,就真只喝了一壶?我看倒是未必吧。」
「欧阳少主这是想讹上我了?」王老五脸沉下来,他似乎完全不怕这桌对面的世家少主与玄家启明星。
「讹诈算不上……」望舒朝着那店小二望去,「这王大官人到底在楼里喝了几壶茶啊?」
「两…两壶……」
「给了几壶钱?」
「一壶……」
「得,这不就很明朗了嘛,喝了两壶茶就只给一壶的钱,这讲道理吗?」
「看来,欧阳少主真是想为难我这粗人了。一壶的茶卖两壶的钱,诸位看看这欧阳世家做的好生意啊!」
王老五自椅上站了起来,向着周边人群大声吆喝,仿佛在宣示自己受了多大不公一样。
「欧阳少主,欧阳先生,两位如此做生意,可不太厚道吧?」
扯了半天,宇文江离终于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拿个扇子在手上装模作样,好像自己是个斯文人。
「装什么东西,大冬天要扇扇子?」望舒实在没忍住,小声骂了一句。
「宇文少主,幸会幸会……」望舒和芍药起来作了个揖。
「宇文少主是想出来讲句公道话?」
芍药这话明显带有讽刺的意味,在场的人精都听得明白。
一听到来人唤作宇文少主,识相的掌柜忙不迭地搬来座椅。宇文江离也不客气,直接落了座,还翘起了个二郎腿,俨然一副主人作派。
那傲慢模样,望舒见一次就恶心一次。宇文兄弟二人能做到不同维度上的恶心至极,真是宇文世家之幸呐。
「望舒少主,这把扇子给您。」
芍药竟自腰间抽出一把白扇,望舒接过时向其投去赞赏的目光。
连忽悠扯皮的小道具都准备好了,不错嘛。
「不错,如欧阳先生方才讲的,本少主好打抱不平,见不得奸商恶人欺压百姓的勾当。」
人模狗样的东西满口仁义道德,脸上却写得全是「吃人」二字。望舒觉着还没到发癫的时候,便耐着性子,以她自己认为的和颜悦色来对待宇文江离。
「这城南的王老五吃了两碗的粉…不,两壶的茶,只给了茶楼一壶的钱,这明明喝得是霸王茶!何来的受了欺压呢?」
「若天底下喝茶的人全都吃两壶买一壶,还有像宇文少主这样的豪杰撑腰,那不是欺负我们开茶楼的老实人吗?」
不得不说,宇文江离与欧阳望舒两位皆是满嘴的鬼话,不谈周围看戏的,连坐在中央的芍药都听得眼皮直跳。
「哦,真是如此?」宇文江离转头朝向人群,用那扇尖一指,选中了人群中一位幸运观众,「你,就是你,东张西望的那个,你看见王老五喝了两壶?」
「没没,不知道……」那倒了霉的看戏人就像遭了瘟的鹌鹑,吱了一下就没声了。
「你呢?你看见了?」
「没有没有,在下刚来,不知道,不知道……」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宇文江离又展开了他的扇子,在冬天里扇冷风。
「欧阳少主,您难道亲眼目睹这王老五喝了两壶茶?」
望舒没有立刻回应,而也学宇文江离的样子,将那扇子展了开来。
「芍药,这帮人串通好了耍无赖,我们得不到便宜。」望舒将脸藏在扇子后边,往芍药那边凑了凑,小声道,「而且,怎么根本没人站出来替我们欧阳讲话?什么东方家、宗政家都死哪去了?」
芍药低声回应:「他们也想看看欧阳家的反应,试探试探我们的底牌和底线。」
「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骂是骂得痛快,可是解决不了问题。
「芍药,看来只能用那招了?」
「哪招?」
「诶呀,传统艺能啊!不然怎么办,指望神仙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