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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诺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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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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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维尔托观赏夜中的森林时,帕里斯悠闲地向洛托斯打听起琐事来:“洛托斯,你和海蒙阁下是怎么认识的?我从没听他提起过,应该有很多年了吧?” “我们在弥尔顿的执政团共事过。”洛托斯倒是有问必答。 帕里斯像维尔托昨日那样惊得无法动弹,呆坐了半晌,说话都结巴了:“您……您也是弥尔顿帝国的……”他突然不敢用原先的口气和对方说话,双手绞在一起,似是无处安放。 “你的胆量跟我确实没多大差距。”到处乱跑的维尔托眼角瞟到了紧张的帕里斯,心想。 “是啊,不过,从那时活到现在的也就只有我们几个实力和心境还过得去的老家伙了。”洛托斯感慨道。他抹抹胡子,眼皮微微下垂,像是要打起瞌睡。 “关于这次北上,您有什么想提醒我们的?”趁对方还没有陷入沉思,拉斐尔接过话茬,问道。 “该注意的海蒙肯定都跟你们说了,他可不会随便应付这样的大事。”洛托斯不在乎地摇头道,“唯一的问题便是你们能不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他虽然没什么幽默感,说出来的话却像一连串的玩笑。”说完,他轻笑一声,便不再言语。 说了跟没说一样,达莉心里嘟哝着,脸上保持着淡淡的微笑,翻弄蘑菇的力道却不自觉地加大了。 达莉似乎花了格外长的时间准备今夜的晚餐,但在清风流水悦耳奏鸣的相伴下,这段时光并不显得漫长。 维尔托忆起船上的午餐,那会他想让洛托斯带他们体验一下精灵的美食。洛托斯听完便叫他们停船上岸,拔出腰间的手杖,猛地插进一块布满青苔的岩石,一股白色的乳汁便从石缝间喷射出来。维尔托品尝了这种奇异的饮料,有点像牛奶,但多出了几分甘甜。 接着洛托斯又让维尔托爬到树上摘果子。可等他骑在枝头,伸手触碰那颗果实,它便在维尔托的指尖化作一摊液体,从高处落了下去。 洛托斯捉弄了这个年轻人,心情十分愉悦,“大发慈悲”地为他们备好午餐,学着精灵的样式,请他们在船上享用。但作为外来者,他们不能擅自猎捕阿诺的动物,因此他们吃的都是素食。帕里斯嫌弃地尝过属于他的那份菌菇和叶片,随即强烈要求晚餐恢复正常。 一阵微风拂过,维尔托嗅出了熟悉的肉香,不禁会心一笑。忽地,他听到了低声的呢喃,那是洛托斯的低吟声。与洛托斯同船一整日后,维尔托早已习惯于发现对方的种种怪癖,并不感到诧异。但当悠扬的歌声传到耳边,他求知的渴望又像遇到火星的柴木般燃烧起来。 水面上云雾渐起,夜风习习,送来远古无名的诗句: 漫漫长夜仍未逝去, 还请诸君落盏,听吾一曲: 世人皆知, 法同,执掌命运的神祇, 端坐南方的圣殿, 将凡人的命岁缠绕,贬为曲线。 有的备受垂怜,衣锦食肉; 有的命星昏沉,徒叹蹉跎; 更多人,兼具幸福与坎坷, 悲伤霎时代取欢乐。 哦,伟大的诗歌之神, 请许一凡人 将其命途诉说, 将过往的失落 化作醒人的箴言, 照刺不公的双眼。 ………… 暌隔岁月的漆料 早已变更年长者的容貌。 世人无处寻觅 年少时的踪迹, 唯有逝去容颜 任时光冲洗,经久不变。 平野上晨曦奔流, 于她身旁停休, 安坐神圣庙堂。 在那灿阳之上, 发丝飞扬,仿若黄金缕线, 却似爱神银链 将吾心紧锁, 焚燃爱火。 辗转反侧, 夜无能寐,纵是星辰之色 同她渐然朦胧的身影相比, 亦是相形见绌,万般难及; 寒梦降临,白日淡褪的倩姿, 接受夜的佑庇,神采熠熠。 她的美目莹然,胜过玉石千万; 她的肌肤素洁,好似冰地雪莲; 她的腰肢娇嫩,可拟纤细秸秆; 她的裙衣飘舞,仿佛神织锦缎。 盛夏冰凉的夜啊, 诺克斯如墨羽翼下 诞生如斯梦境, 即使虚幻,愿吾沉沦,长睡不醒! ………… 白日的烈火,给予凡人接近光明的机遇。 燃烧的心灵将爱情的诺言相许, 透过尘世的躯体, 从那微不足道的缝隙 向美的化身诉倾钟情, 亦将热恋者的心境 享与爱之归宿。 或喜获欢愉,或徒然爱慕, 阿曼蕾变幻的联结, 判决起落更迭。 神明怜悯,展施威能, 将剔透的冰花相赠, 叩开少女的心门, 迎来如梦的清晨。 哦,幸福的时光! 夜夜翘盼白昼开张, 每日尽兴,于芳田流连。 唯叹暮星遽然, 夜声临近,残阳惜别。 枫林红叶,执手相约。 夏去秋至,天欲飞雪。 携伴而游,且邀明月。 月色皎然,傍拥而吻。 轻诉誓言,以定终身。 ………… 然列坐诸君可曾听闻, 万物之始,教授凡人的诸神 未曾赋予他们更多权柄。 偏心的米吉尔,眷顾魔法的神明, 暗中助祂的子民 登上帝国的峰顶, 默许种种荒谬法令。 吾岂能按捺心性, 放纵贪如豺豹的魔法师 夺去新娘含苞的躯体。 “吾愿为你, 跨过蛮荒的沼地, 翻越陡峭的岩壁, 换得永恒的安逸。” 你握紧吾手,泪影涟涟, 将它们的痕迹,印入吾眼。 城堡冷清的烛灯, 冬夜彻骨的寒冷, 记忆里的泪痕, 书海中的隐忍。 幸运再度访问,祂早早布局, 为吾遮挡风挡雨, 数岁的艰辛终酿美酒。 但吾一心思乡,别无它求, 就像衰败的落叶 注定染上大地的颜色。 ………… 策马飞驰,宛如离弦之箭, 纵是神明的长矛亦会惊叹。 从北冥的要塞,至南疆的山脉, 朝夕间,崎岖山路恭迎吾之到来。 低垂的铅云 降落在地,化作乌黑人群。 “这不详的征兆, 何必让吾撞见葬礼,将兴致打搅。” 作祟的命运,鼓动吾向前,一探究竟。 可是,这是何等的不幸! 为何偏偏是今日, 这曙光在望的一日, 这厄难骤降的一日, 吾爱抱憾而逝! 丑陋的棺柩, 你不值得拥有 这完美的躯体! 可恨的瘟疫, 你竟趁吾离去 将凡世的珍宝窃取! 哦,命运! 吾往何方将你追寻? 身疲力竭,灵魂俱碎, 愿吾倒下,于幽冥与她相会。 ………… 朋友们,悲惨的运命,已呈现于你们眼前, 不必滥施垂怜。 只因好运的殷勤 反易招致永恒的祸因。 请诸君将这故事谨记,用笔墨书写: 有一个可怜人,曾得到所有,却失去一切。 流水划过岸缘,伴着晚风和诗歌从众人耳畔溜走。维尔托单听音韵便如痴如醉,将其他事情抛之脑后,沉浸在诗的世界中。 那古朴却不减韵味的语言,那如歌般的吟诵,那贯穿始终的一抹哀伤——洛托斯并非一个喜欢回忆过去的人,他如宽广的杜因河面上顺流而下的一艘孤船,从未返航。但这些未署名的诗歌是维系他与过往岁月的唯一纽带,暗藏深处的情感唯有通过它们才能肆意奔涌。 美的形式不仅停留在文字表面,是他的吟诵格外动人的原因。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有耐心发掘自己尚不了解的内容。达莉和帕里斯已经用上了晚餐;科特卧坐在地,眼神空洞迷离;途经的飞鸟来了又去,留下蝉虫聒然鸣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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