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煜被隔绝了五感，跟随阎魁以及百味进入了一片陌生的空间。
待古煜重新睁开眼睛，从他的视角看过去，显现在眼前的并不是想象中那种或圆或方的台式祭坛，反而像是一座巨大的花园。
阎魁和百味祖孙俩，足足消失了一整个下午来布置这座奇怪的“祭坛”。
花园中满是些叫不出名字的奇花异草，不知道究竟囊括了多少品类，而在“祭坛”中央，也是这千草百花簇拥之处，有一株隐约彰显出人形轮廓的奇异树木，安安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然后，古煜就面对着他，以类似一种客人面见主家的姿态，被阎魁祖孙安置在奇木对面。
这时候，古煜隐约也有了一定的想法。
想必，这祭坛正是在模拟古老传说中“天地之春”的场景，千草繁茂，百花盛放，天地间万千生灵铺就迎接古老神祇的大道，供卫青帝尊驾。
阎魁祖孙便是将古老传说微缩进了眼前的花园之中，作为祭坛，而位居最中央的这棵大树，所代表的应该就是东方青帝、春之神的神格在人间的化身了。
其他内容倒没有太超出古煜的想象。
阎魁需要和百味互相配合才能作为完整的“巫祝”主持仪式，百味充当“巫”的角色，手持礼器，并显现刻印，身着彰显青帝纹饰的庄重华裳与饰品，在祭坛上跳起神舞。
另一边的阎魁亦是如此，周身裹在古老的服饰之内，怀里还抱着一块色泽异常青翠娇艳的奇异玉书，充当着“祝”的角色，对着古树咏唱着一种古老且沧桑的腔调。
古煜听不太懂，但随着唱腔愈来愈响亮，那古树竟无风自动，树干所展现出的那种如同舞动人影般的轮廓，竟缓缓透出一缕缕青翠色的温润光华，好似那人形轮廓真的舞了起来，灵巧一跃便出离树木的形体，化作一道迎风舞动的华丽身影，飞逐青阳与百花之间。
他......不，是祂！祂真的来了！
春之神，百花之主，东方青帝！
这悠然的一舞，在尘世再难寻见同等的潇洒飘逸。
祂所表现出的情态，似乎是非常满意于眼前两个小人儿的祭祀，纯粹的喜悦情绪从那身影，也从四面八方涌来，所到之处皆是盎然生机，如春风徐来，天地苏生。
这就是“天地之春”吗？
正当古煜震惊之际，他的身体也被无形的力量托引而起，缓缓来到那虚幻身影面前。
“——————”
身影没有传达出什么语言或是信息，而是吹拂出风、泥土、树木与花草的香气，将一股喜悦的情感分享给古煜，又笑吟吟的——大概是笑吟吟的吧，笑吟吟的对着古煜举起手中的酒杯。
杯中自然是满满的，真正如“翡翠玉液”般清亮的青冥仙露。
“喏——”
百味唱了个喏，尾音拖了老长。
很快，百味扮演的“巫”已将酒杯倒满，呈给古煜。
“......”
与“神明”对饮，这确实是一次非常新奇的体验。
春风拂面，古煜竟不由自主地接过了百味递来的酒杯，连他自己都觉得惊奇，但在惊奇之余，古煜还是连忙举起酒杯，向这位友好的神明送上自己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祝福。
“敬天地之春！”
“——————”
神明当然还是不言不语，只是传达出喜悦，古煜也不确定自己的意思有没有传达到，只是见到对方的身影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古煜也有样学样，与这位代表着天地之春的神明，共同饮下这杯仙露。
......
在那之后，百味就失去了意识。
“你真打算那么做？”
在阎魁的书房，一老一少两个身影用不舒服的眼神互相盯着对方。
刚刚那句话，自然是出自古煜之口，他已经完成了出离生死之间的祭祀仪式，体内寄宿着天地之春的强大生命力，未来，这股生命力还会存在很长时间，反馈给古煜更多好处。
但这跟古煜要问的东西没什么关系。
“阎老头，百味主持仪式已经很累了，我有这种感觉，你就非要在这种时候对她施加“祝由法印”？先不说成功率，这对百味的精神真的没有影响吗？”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依照老夫的计划去做就可以了。”
阎魁直接一招“与你无关”大法。
“这是交易的一部分，阎老头，你可以脑补一下不打消我疑虑的后果。”
“......”
阎魁沉默了下来。
诚然，老头并不是唯一会利用“交易”本身的人。
“祝由法印是一种让祝由术长期生效的特殊施术方式，刚刚老夫已经向你解释过了，小子，这不过是在百味潜意识植入一个念想，让她选择性地忽略一些细节，转而相信一段预先植入的虚假记忆，不是什么改换人意识的邪法，在古医的圈子里，祝由法印常被用于治疗一些精神上的顽疾，老夫行医百年，这点小术法还不至于出现什么风险。”
“就这么简单？”
“然也。”
“好嘛，居然还是骗......你们这些当家长的就不能多点信用吗？”
古煜摊进背后的椅子，一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一边也在观察阎魁的变化。
听到“骗”这个字，阎魁的脸色是一阵阴沉，当即是唱起红脸。
“小子，你少在老夫面前得寸进尺，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真有资格跟老夫谈条件？你是不是觉得百灵子那个妖婆会给你撑腰？别蠢了，那个妖婆根本不在乎任何人的好歹，只要老夫保你一条小命，缺点胳膊腿，她又能有什么话说？少跟老夫在这蹬鼻子上脸！”
“哎呀，别误会，阎老头，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家老师了，有这种自觉。”
古煜像个没事人一样，依然神神秘秘地窝在椅子上，把脸上的五官扭成一种让人不舒服的诡异笑容。
“可是老头，你依然把我救了，即便你万分不愿......在老师开出的价码中，有一件你“没办法拒绝的东西”，这东西成了你接受的下限也是上限。”
“如果是这样，老头，你认为我是有可能断绝你阎氏香火的灾星，那我不妨猜一猜，足够让你赌上家族的香火，也要搞到手的宝物，一定是跟百味姐姐有密切关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