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很好奇，阎老头。”
古煜没有等待阎魁的回应，而是掉头转向了另一个话题。
“我听过你的好名字，他们说你是济世的活神仙活菩萨，说你能扭转生死再生造化，从阎王爷手里抢的人比鬼差见过的都多......很夸张，但我也乐意相信，可当我见到你，两次，你两次都不情愿向我伸出援手，甚至希望我当场好死？我到底做了什么，阎老头，你告诉我，是什么让你一个慈悲济世的仁医，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一个将死之人？”
“为什么要针对你......为什么要针对你......你倒还有脸问老夫为什么？！”
阎魁猛一拍书桌，掌又化拳，恨不得就这样把古煜碾进拳头里挫骨扬灰。
“你根本就是个“拜万物”！还有脸反过来问为什么？！”
拜......拜万物？？？
古煜蒙了。
他想过很多可能性，甚至连什么轮回转世，前世孽债之类离谱的理由都考虑过，但这种结果，却是任凭他想破头都是猜不到的。
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拜万物”。
那既然是不知道的东西，古煜心里已经有了些想法。
“阎老头！”
古煜一拍桌子，故意表现得比阎魁还要气愤。
“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你别以为随口捏造一个什么狗屁“拜万物”就能糊弄过去，跟我在这吹胡子瞪眼呢？说我烂命一条是吧？行！可以，烂命就烂命，大不了赔了这烂命跟你这老不修玩个血溅五步！”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
眼见古煜这疯子一样的行径，阎魁恨恨地咬死了一口白牙，好似那后槽牙研磨的不是空气，而是古煜的脑袋。
但是最终，阎魁还是熄灭了火气，重新坐到椅子上。
不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只是一瞬，便突兀地熄灭了一切愤恨，变回了原先的模样。
但这很奇怪，失去愤恨的阎老头，看起来就像一根烧完的火柴炳，他竟褪去了先前那股炽烈且厚重的气场，唯有焦黑的灰烬残留在当下。
古煜也是到现在才终于意识到，那不可一世的傲然姿态，原来是这样苍老不堪。
“阎老头，你......”
这变动着实是让古煜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好吧，小子，让你见到我这个老头子失态的样子了，百味是对的，她在最后都在尝试说服老夫，老夫又怎会不知，古煜啊，你只是个孩子，你没有任何过错，但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讲道理，孩子，你所处的位置，就是你的命运。”
阎魁说着听不懂的话。
“如你想象的那般，在你身上发生的事，老夫确实知道一些。”
“在我身上？老头，你是说......你知道？”
古煜一愣，左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右肩的位置。
“你现在脑袋里想的那个女人，就是“拜万物”，而你，呵~古煜小子，你现在也是个“拜万物”了，藏在你右肩的刻印就是证明。”
“姐姐......”
听到这话，古煜不由得一阵恍惚。
挖出那些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记忆，对他来说总是残酷的。
“阎老头，你没骗我？姐姐......拜万物到底是什么？我......我被她......之后，我也变成了拜万物？你告诉我，拜万物到底是什么？”
“......”
阎魁拖着身体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的动作沉重又迟钝，是越发符合他这幅衰老的模样了。
老头沉默着，在古煜的注视下从一边的茶壶中倒了些茶水，递给对面的古煜。
“别怪老夫对你心狠，古煜小子，只要经历过拜万物的女人，就没有哪个男人能避免这种命运，当然，反过来也是一样，都是一样的，都是“拜万物”。”
阎魁自顾自地转过身，又背过手，缓慢地踱着步。
“同在这片昊天这下，动物、植物，猫猫狗狗还有人，每一个生灵都具备独有的灵魂，是为生灵之“本源”，统合先天之性与后天之命，人之降生，三魂七魄俱全，本源丰沛，由是推动起人之起源的一切生命活动，形骸的一呼一吸，皆是依赖于本源进行，而在这片世界，这浩渺宇宙的一切一切，亦有其所依存的“本源”，“它”，曾被一位古老的贤者窥得所在。”
“宇宙的本源？你是说......“道”？还有道祖老子？”
阎魁没理他。
“正如有人将本源的概念分裂，更有人，将“道”的意义分裂。”
“这群人将化育万物的概念剥离，拜万物为“祖”，称先天乌有，一草一木皆非“道”之演变而是由“大母”育化，万物是循后天之理，根源大母而生，又依托大母而存，万物是大母，大母亦是万物，由此，一群自以为悟得大道的疯子，信仰起了本就不存在的“至高的神灵”，自立为“牝教”，而“拜万物”这个名字......是修士惯用的俗称，更能概括其大多数的概念。”
“这......这......”
闻听这等辛秘，古煜惊得是口舌打结，说话都磕磕巴巴，半天都憋不出一个字来。
这时候，慢悠悠踱步的阎魁回过身，一双眼眸低垂着看着古煜，有悲愤、哀伤，甚至是怜悯。
古煜迎上阎魁的目光，这让他很不舒服，因为他已经活了，现在活的好好的，但阎魁那眼神，分明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而你口中的“姐姐”，恐怕就是牝教教徒，一个名副其实的拜万物，而你则是一只正在向拜万物转化的“祭品”，还能保有一些自己的意识......呵，不过都没差了。”
阎魁叹息着摇头。
“无论是祭品也好，教徒也好，都是一样的，都是拜万物，都是一群毁人不倦的邪教徒，至于是什么地位什么成分，有何所谓？”
“阎老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是祭品？我要变成拜万物？她们......姐姐要用我向谁献祭？？？大母？向大母献祭吗？用我？？？”
“这是牝教内部的规矩，连老夫也所知甚少，其他也没什么可告诉你的了。”
“所知甚少你跟我在这叨叨个不完？！”
古煜腹内是轰地一声牵起一阵无明业火，他终于摸到一点线索了，决不能让这丝希望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