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了菊院?”王江南的脸色一时变得更可怕,“你没有跟进去?”
万年生摇摇头:“你我都知道菊院的意义,我当然不会随随便便跟进去,况且我也怕邱万天会发怒,但我最后鼓足勇气去门边看一下,菊院里那时候既只有楚海客一个人,我就回了柳风院吃了三条鸡腿,又喝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我忽然听到了有人的惨叫声,所以我第一反应就是赶到云鹤的屋子里来。”
“但你来迟了?”王江南面带怀疑道。
“任何人若是嘴贱吃了三条冷鸡腿又喝了一盅冷茶,大概都是要闹肚子的。”万年生也不觉得有丝毫不好意思。
“而且你走的时候楚海客虽然在菊院,但是他后来若要折回夏花院杀云鹤自然也是可能的事。”王江南道。
“但我既一直在房间里闹肚子,那么我便知道至少王老板在云鹤死的时候的的确确没有出过屋子。”万年生这时不免得意道。
王江南这时才明白他为什么要攥着自己一起住正厢的真正原因,他努力压制一些不适,扯开话题道:“楚海客后来当然也来了?”
万年生点点头:“我特意盯着他,我来了不久,他就后脚跟来了,他的眼睛甚至是红的,好像哭过了。”
王江南冷眼道:“莫非你真觉得男人会像女人一样动情,随便就会掉眼泪?”
他道:“有时候一个人在杀另一个人的时候,也会因为激动而掉眼泪!”
万年生于是不说话,夜已深,他既将心里藏的一个秘密说了出来,他此刻便又困又饿又渴,他这时走到桌前端起桌上的茶壶,“我若是你,明日的宴会结束之前,绝不会再喝邱万天的一口水、吃邱府的任何一口食物!”王江南这时冷冷道。
万年生猛地缩回拿茶壶的手,那茶壶当的一声滚下桌子摔在地上,茶水四溢。“你是说,对云鹤下杀手的人也有可能是邱老板?”万年生哆嗦着嘴巴道。
王江南冷嗤一声:“我没有说任何人,楚海客既可以折回去杀云鹤,你自然也可以先杀了云鹤再回去拉肚子,至于邱万天,他是这里的主人,他自然会比我们任何人都更有机会,无论如何我只想明日宴会之前,我们七个人里不会再有死人,特别是跟我同一个屋子的死人。”他这时候闭起眼睛,再不肯理万年生。
万年生只好去躺在他的那张床上,他在那张床上辗转反侧,忽又半爬起来道:“王老板的屋门虽然一直紧闭,但一间屋子既有门自然也有窗,一个人既可以从门里面出入,自然也可以从窗子里出入,王老板的正厢后既是柳风院的院墙,王老板要从正厢的窗子出去别人自然看不到,但王老板,你是不会对我动手的,是吧?”
王江南当然没有理会他。
万年生好似也知道一个人若要杀另一个人,自己绝不会亲口承认。所以他这回躺下后,竟很快睡着了。
这间屋子中忽然鼾声大作,一时如打雷般轰隆声大作,一时又如杀猪般嗷嗷生响,王江南绝没有料到这一点,他猛睁开眼睑,瞪着眼前的那两盏烛火,他忍了一刻后,终于决定要不是一刀砍断万年生的脖子,要不就是一刀砍断自己的脖子。
杨上飞自从一踏进夏花院的东厢后,他的双目就一直紧盯着孙厚卫的那两只手,孙厚卫板着手走到床前坐下,他盯着;孙厚卫从床边站起来走到窗边,他盯着;孙厚卫从窗边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酒壶摇了摇,酒壶是空的,杨上飞就盯着孙厚摇酒壶的那只手。
这样过了一刻钟后,孙厚卫终于忍不住道:“邱老板,可否……”
他话还没说完,这回是杨上飞先出口:“邱老板花一万两银子请我杨上飞来邱府保护他的安全直到宴会结束,那么宴会不结束,哪怕是邱老板自己开口,杨上飞也不会从这间屋子里走出去。”
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孙厚卫自然懂这个道理,但是他还是不死心道:“哪怕我现在付你两万两,我只要你站到窗子外去,我甚至不要邱老板离开你的视线,这样你也不肯?”
杨上飞道:“孙老板如果明日宴会结束后还有意赏杨上飞这顿饭吃,杨上飞感激不尽。”
孙厚卫气得嘴巴都一时抖动了起来,他想骂人,却又不能当着邱万天的面,不给邱万天面子。
邱万天这时候却道:“他们虽是拿人钱财的剑客,却绝不是随便供人使唤的哈巴狗,好歹你下次若需要这样的人差遣的时候,你第一个会想到他,所以你绝不该生这样不该生的气。”
孙厚卫胖胖的脸上眼珠子一转,自然也立刻明白过来:“况且他既然要保护你,而我又是你请来的客人,这屋子里后几个时辰若发生什么事,他自然也绝不会不管我的安危。”
邱万天微微一笑:“只要我还在这屋子里,你自然绝不会有危险。”
孙厚卫眼珠子又是一转:“除非邱老板就是那个杀云鹤的人,那么孙某的性命哪怕能逃过今天,也逃不过明天。”
这句话自然说得不简单,邱万天竟然也不恼,但他这时已站了起来。
孙厚卫瞧着他站起,人自然也已紧张起来,但他瞧着邱万天竟是往门口方向走去,他却更紧张了:“你要出去?你说过今晚我们都不得走出这座夏花院去!”
邱万天当然承认他说过这句话:“我必须要出去一趟。”但他也已斩钉截铁道。
孙厚卫冷冷瞧着他,忽不再说话。
邱万天当然知道他心里此刻在想什么,他只得道:“我今日的香还没上!”
这话一出口,孙厚卫的脸色竟忽然缓和了许多,他好似知道邱万天为什么要去点香,所以他已低低道:“非要这时候去?”
邱万天点点头:“今日既是他的祭日,我们若连一炷香都不给他上,我们岂非死了也是活该!”
孙厚卫犹豫道:“但你本可以让家丁替你……”
孙厚卫只说了一半,他已闭上了嘴,因为邱万天那时候的脸色已非常难看。
邱万天同那个“他”的关系自然又和其他人同那个“他”的关系不同。
邱万天的语声果然已冷,他道:“既然现在夏花院里的每一个人都好好待在了自己的屋子里,如果我是凶手,我自然不会蠢到要这个时候来杀死你们五个人,同样你们五个人既都在夏花院,那么除非真正的凶手藏在邱府其它的地方,那么我才会死。”
孙厚卫忽轻轻吁出一口气:“但若有人见你出去,自然会有人不服……”
邱万天道:“一炷香的功夫又能发生什么,况且你们既有五个人,难道四个人要拦住一个人还是件难事?”
孙厚卫这时只得道:“那你快去吧,一炷香的时间,绝对不要再多。”
他方才既想阻止任何一个人进入东厢,他这时候竟似乎又害怕这东厢里只剩下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