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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客栈之天末怀李白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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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万天的宴会(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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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厢和西厢的屋门既已阖起,邱万天和杨上飞走得也是悄无声息,所以夏花院里静悄悄的,便好似绝没有发生任何一件事。 孙厚卫在邱万天走后迅疾关上了房门,又将房门紧紧拴住,他站在门边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但那一分一秒都好似寻常的一个时辰、一天,但门外边始终寂静如海。 他忽又想到若是邱万天回来看到他关上门,便会去了别的屋子,所以他赶紧又拉开门栓,打开门,这往外一看不打紧,只差点吓出身冷汗来。 夏花院的庭院正中正站着一个人,这个人既站在那一动不动,便好似是个死人一般。 孙厚卫躲在门边辨认了一阵,这才低声问道:“王老板,你为何半夜三更站在那里吓人,而不回屋子睡觉。” 庭院里站在冷凉月光下的人自是王江南,他将嘴微微往正厢努了一下,孙厚卫本还纳罕,但他马上听到了那排山倒海般的打鼾声,哪怕隔着小半个庭院还是能震得眼前的空气一浮一伏的。 他刚才既将全副心思都放在了邱万天身上,便觉得那鼾声同夜鸟叫声绝没有什么区别,但只这一提醒,他却已知道万年生的打鼾声同夜鸟的叫声绝对有十万个区别。 他如今只是站在那里,只是听了三两声万年生的鼾声,他已有提刀冲进东厢将万年生砍成稀巴烂的冲动。 王江南道:“我现在才知道他的确有自知之明!——我原本听他说这辈子都不准备娶老婆生儿子的时候,还觉得这个人至少还有点可爱的地方,我现在却已知道这世上绝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冒着一辈子都可能睡不好一个觉的风险来嫁给他!” 孙厚卫自然又懊恼又觉得好笑,他这时也已从自己的屋子里走了出来,王江南本是他们这群人里最精明的人呢,但这世上最精明的人有时候也会被老天爷愚弄。 王江南这时却已在月下问道:“他说他几时回来?” 孙厚卫一怔,这才想到王江南说的是邱万天,显然哪怕正房的门一直关着,王江南本也一直关注着东厢的动静,任何事都逃脱不了他的眼睛,他只得道:“说一炷香。” 王江南不觉皱了皱眉头:“但现在至少已有一柱半香的时间。” 孙厚卫勉强笑笑:“他向来是个守着礼节的人,都是沐浴后才焚香的,或许就是因为这个耽误了时间。” 王江南听到这里,不觉轻轻叹了口气,将眉头微微舒展一些:“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每天还保持这个习惯?” 孙厚卫道:“听这里的一个婢女说起,好像的确是这样。” 王江南便假装一笑:“看来,女人的事,的确只有你孙老板最在行。”他的眉头这时已真正松开 孙厚卫至少在这件事上的确不谦让,他道:“况且他若真的死了,不正好就说明我们这里的五个人都不是凶手,因为我们今夜绝不会走出这间夏花院去。” 这个人片刻之前还在深切渴盼着邱万天能早些回到东厢,但这一刻,他的心思竟已改变,他竟已希望邱万天已死在自己的住所,来换取他们五个人的嫌疑洗脱。 王江南哪怕已将孙厚卫的心思瞧得粒粒清楚,他这时竟也没有反对,他只低低道:“不错,我们五个人今夜自然绝不会走出这间夏花院去!” 他话音刚落,正厢的屋门忽地啪一声大开,一条身影直挺挺从屋门里跳了出来,这人右转走出十步,忽然又转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啪啪啪又走了十步回到正厢前,他在正厢前站了一小刻,歪着头看了许久,这才又一转,直往庭院里的两人发足奔来! 此人的行径既是诡异,王江南便被他猛吓了一跳,又因刚才吃足了这人的苦头,不觉大声喝道:“万年生,你这回又在耍什么把戏?”他一个纵跃而起,人已如野鹤在空,掌风一涨,已向万年生胸口拍去。 想来他这一掌既是防备,本也夹带着私怨,是以下手便也毫不留情,忽见一条身影飘出西厢,此人大袖一抬,已架住了王江南的手臂,王江南既要挣脱,忽觉满身之力竟都已如泥牛入海,一去再无踪迹,人不觉骇住,怒道:“你……你为何要阻我……” 楚海客这时也已奔出来,却是示意王江南此刻绝不要出声,王江南既是惊讶,掣肘他手臂上之力这时忽撤,他便忙将自己的手臂抽了回来,冷冷盯住那年轻人。 他自然听说过这年轻人的名字,但好似直到这刻,他才真的相信这个年轻人绝不简单。 他压低声音道:“不知道花公子为什么要阻止我?” 年轻人的脸在月光下还是清秀脱尘:“因为我也听到了这位万老板的打鼾声。” 王江南不觉愣住,楚海客这时却已笑了出来,孙厚卫仔细想了想,也已笑出声来。 王江南到这时候自然也已全数明白,懊恼道:“原来这院子里受这鼾声之苦的,本不只我一个人,一个人打鼾多少会给别人带来麻烦,却到底还罪不至死,只是他绝不该这样……这样又出来装神弄鬼……” 如今夏花院里的人心上无不绷紧一根弦,一触即发,自然又比寻常少却很多耐性。 年轻人微笑道:“大概他本人也是不想的。” 王江南听得他这句话中玄机,这时再仔细看那万年生,万年生此刻虽已将身上的兽皮重新穿了起来,他的双目也是睁得大大的,他一路从正厢走到这庭院中,甚至此刻脚下还在寻着空的地方想要继续走下去,可他嘴中竟还是有鼾声传出,只是这鼾声自然比他躺着的时候小了很多。 “他夜游!”楚海客这时解释道,“我昨日便已知道这件事了,王兄既将门窗关得紧实,便绝不知道这件事。但小弟既不放心,昨夜跟着他小走了大半段路后,天却已发晓,是以为了不耽搁宴会的时间,便没有再回屋子睡觉,想到花公子是第一次参加宴会,便去秋风院邀他一同赴宴。” 王江南料想昨日本的确是听到一些嘈杂,只是他生性谨慎,绝不肯轻易开门观望,想后来那嘈杂之声去得远了,便应是万年生一路夜游走远了,此刻见万年生寻着方位,已要走出夏花院的大门去,不觉惊道:“我们就这般放他出去?” 楚海客见他有阻拦之意,忙道:“这夜游症最忌人惊,若一惊便失了魂,人也就从此废了。” 王江南不觉又冷笑道:“果然废人事多。” 孙厚卫瞧得万年生的背影即刻已钻出夏花院,不觉急道:“他这般没魂没魄出去,岂不是有危险?” 王江南便道:“又有什么危险,横竖如今这夏花院外只有一个人,若他不小心死了,凶手自然只有一个。” 楚海客听出了他话中意思,不觉道:“王兄,如今一切还未水落石出,你我不可内相猜测,还是等邱老板回来再作打算吧?” 王江南便道:“他若不回来呢,如今两炷香的时辰怕已都有了。” 孙厚卫的眼神也不觉略变,此时万年生既已彻底消失在夏花院外,忽一道身影一转,已朝夏花院外赶去,楚海客一惊,待要拦,那人身影却已如风走得飘忽难捕。 王江南瞧得花满楼的背影一闪即逝,便笑道:“这年轻人的轻功既妙绝,便是我们所有人加起来,本都抵不上一个他。” 孙厚卫道:“听说此人既是一个有四条眉毛的人的朋友,果然他自己也绝非是一个寻常的年轻人。” 楚海客的脸上却已满满全是担忧:“他再厉害,却也是个瞎子,一个瞎子要在偌大一个宅子里遇到些出其意料的事,他根本没有能力抵挡。” 王江南道:“但邱老板既有吩咐,王某今日自然不会出这夏花院。” 孙厚卫想了想,人也已道:“邱老板的话,孙某自也听从,况且或许也就是这一时半刻,邱老板也就该回来了,等他一回来,自然什么事情就都解决了。” 楚海客便知这两人是绝不肯去将万年生和花满楼寻回来了,人一咬牙,刚要转身,王江南已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劝你也绝对不要逞英雄走出这院子去。” 楚海客的脸一霎时发白,但他咬咬牙齿,终于已拔腿往外追了出去。 孙厚卫瞧着这人背影,不觉同情道:“他倒是好心,可惜好人不长命!” 王江南哼了一声,此刻正厢中既已没有人,他自然已往屋子里走去,孙厚卫瞧着他要走,不觉慌道:“你要走?” 王江南便冷冷一笑:“莫非你觉得邱万天这时候还有空回夏花院?” 孙厚卫被他话中深藏之意猛惊得发出一层冷汗:“如此,你我岂不是更应该在一起?” 王江南回身,那张面色一时更奇怪些:“别忘了这夏花院中如今同样只剩下你我,我又怎么能估料到你不会是那个真正的凶手!” 正厢的门啪的一声重新关上,屋子里的灯重又点起,孙厚卫站在空荡荡的庭院里,他一时看看正厢窗纸上所投的王江南身影,他一时再望望夏花院的门口,那里既长久没有一点声音传回来,他忽猛一咬牙,人也已如离弦的箭般追着万年生和楚海客他们消失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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