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瑟瑟惊蝉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007章 青赤蝉
保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列表
接生婆犹豫了一会,答应了,道:“那我就先留下吧。我给你熬点红枣小米粥去。红枣能补血养气,和小米放一起煮粥,最滋补了,正适合你产后喝。奶奶,我去了,有事您吩咐我。” 她端着澡盆子往门外走,姥姥给她推开门,一阵寒风吹了进来,她赶紧又把门拉上了。 院门在南边,炕上向南的墙有扇窗户,撑起窗户,翟嬋看了一眼院子,院子里还积着的雪,接生婆把盆里的水泼在雪地上后,进了左边的灶头间。院子门口有两个守卫的御林军卫士,穿着厚厚的长袍,手里提着长长的砍刀。 翟嬋看着卫士的身影若有所思,吩咐姥姥道:“娘,你去院门口看一下,哥叫来的刺青先生到了没有?关照一下卫士,不然卫士拦着他不让进。一会无忌吃饱了就会睡,要在他睡之前把青刺好的。” 翟嬋担忧地回头看着姥姥,嘴里嘟囔道:“这个时辰他该到了。” 姥姥皱起了眉头道:“嬋儿,刺青急什么?无忌那么小,那会弄疼了他的。” “那是太子吩咐的。蝉有高洁的品质,宛如谦谦君子,纹身青蝉象征着无忌的地位。”翟嬋兴奋地解释道:“是今后他们父子相认的记号。” “这太子也真是的,连自个的儿子都没法养在身边!”姥姥十分的不满,口气颇有怨言:“自己在王宫里花天酒地,却把你丢在这么苦寒的地方,哪有个太子的样?” 翟嬋漂亮的脸蛋蒙上了晦暗,白皙的肤色由于疲惫如同白丝布一般,为她的太子辩解道:“哎呀,男人么,不都是花天酒地么?再说,你怎么知道他花天酒地了?他身兼相国,处理的都是国家大事,忙得很,没办法顾上我罢了。他说了,总有一天会把我们娘俩接回宫中去的……希望这个日子不会太久……” 正说着话,院子门被砰砰地敲响了。 姥姥开房门出去,见院子门口站着一个书生打扮、牵着马的人。他见门口有卫士守卫,显得有些惶恐和疑惑。见姥姥出来,他彬彬有礼地问道:“老人家,有劳了,问一下,有个要刺青的人,是住在这儿吗?” “哎呦,你总算来了。”姥姥高兴地道:“快请进来吧。” 书生把马拴在院子外面的桩上,穿过院子进了屋,朝炕上的嬋儿躬身作揖,道:“哎呀,你们这地方可不好找,说是郁郅城,都跑到夏季牧场来了,荒郊野岭的连个问路的都遇不上……敢问,是谁刺青?” 嬋儿朝喝奶的无忌呶呶嘴。 “婴儿?”书生吓了一跳,道:“我可没有干过……” “没事,你只要用心就好,很简单的刺青。不会有事的。”嬋儿笑着安抚书生,伸递给他一块白布道:“就按这个纹样刺。” 他接过去看了一眼。抬眼看着嬋儿,疑惑地向她确认:“青赤蝉?” “是,就是青赤蝉。”嬋儿肯定地道。 “好吧。”跑了这么多里的路,书生也不忍放弃这单生意。他又看了一下布上的纹饰,解下肩上的褡裢,取出一个灯盏,掏出一个布包,关照姥姥道:“大娘,麻烦你拿一个小碗来。” “这是青金石粉。”书生解释着从包里掏出来一个丝布包,往小碗里倒了一点丝布包里的粉末,拿着炉子上水壶往碗里冲了一点水,用自带的小勺搅拌了一会。随后拨亮了灯盏,从褡裢里抽出一根针,朝嬋儿点点头:“可以开始了。” 嬋儿散开“蜡烛包”,把无忌的左臂膀露了出来:“这儿刺一个枯叶,青赤蝉刺在右边。” 无忌被惊醒了,很不舒服,奶声奶气地啼哭起来。 “知道了。”书生答应着,把针放在灯火上烧红,然后沾了一下小碗中的颜料水,在他的肩膀上刺了上去,有了一个小血点,然后又去烧。 疼痛袭来,很疼,无忌开始本能地挣扎,想扭开手臂,却被嬋儿死死摁着,根本就动弹不得。 他的小脸涨得通红,声嘶力竭的哭喊声让人心颤,在厨房的接生婆都不忍过来张望了一眼,摇着头,嘴里“啧啧”着回了厨房。连前后院住着的卫士也忍不住探头朝院子里望。 右臂上的青赤蝉刺成了。转而换了手臂,刺枯叶。 蝉在中原地区象征复活和永生,美好愿望不言而喻。而到秋深天寒,蝉即不鸣,枯叶象征深秋。故常以遇事不敢发声比作寒蝉。 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个寒蝉是在告诫无忌,要懂得审时度势,沉默是金。可是他那么小,无法理解这个寓意,感觉到的就是疼,只能放声大哭。 底层不顾他的泣哭,一直摁着他手臂不让他乱动,直到刺完最后一针。 总算刺完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包扎好刺青部位,无忌也哭累了,渐渐平息了哭泣,带着愤懑睡着了。 书生收了银子,扎好褡裢,告辞去了。毕氏送他到院子门口,看着他骑马上路,踩着积雪往林子那儿跑去。 马跑得很快,很快就到了山梁一边有林子的路上。就在这时候迎面出现了几匹马的身影。 毕氏一眼就认出来了,骑马人中有三个是他儿子和一个陌生人。 书生勒住马在林边站定,朝他们躬身作揖。他是她的大儿子翟拓请来的,他们应该认识。毕氏正想进院门告诉翟嬋有客人来了,就见骑在马上的陌生人手起刀落,一剑挥向了书生。书生猝不及防,立刻坠下了马。 毕氏大吃一惊,嘴里惊慌失措地大喊着进了院:“嬋儿,嬋儿,不得了,杀人了!” “谁杀人了?”翟嬋睁眼,疑惑地看着惊慌失措跑进房间的毕氏。 “好像是上次和你一起回来的那个将军,他杀了刺青的……”她惊恐地道,话音也颤抖了起来。 这一声喊,又把无忌惊醒了,头在襁褓里一阵乱扭。嬋儿把无忌递给姥姥,自己下炕,推开房间北边的窗户,探头看了一眼林间的路,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是石颇啊……” “他干什么杀人啊?”姥姥惊悸地问道。 翟嬋疑惑地道:“他一直在大梁为太子做事……他不知道我在郁郅城遭到了别人的恐吓,逃到了夏季牧场来。这么急切地还找到这里来,还动手杀人,一定是得到什么信了?哦对,他不认识刺青的人,所以杀了他。这么说,他到这儿来是有机密的事要办?娘,一会你呆在屋里别出来哦,免得他连你也杀。” “哦,那我抱着无忌躲到厨房去吧,见不得杀气这么重的人!”毕氏惊恐地抱着无忌急急地出门去了。 翟嬋也有了恐惧感,没进院先杀人,石颇今天来者不善。 前阵子,翟嬋在郁郅城娘家被一伙武士恐吓,被她设计杀了,此后就举家躲到翟家夏季牧场院子里来了。她怀疑,石颇是接到她在郁郅城娘家遇刺的消息特意赶来义渠的。 但是,他也没有必要乱杀无辜的人啊,她很惊颤,是发生其他大事了么? 慌忙下炕,穿上粉红皂靴,在袄裙外套上了一件桃红色的长袄裙,整理了一下头发,用红丝绳儿扎着发根,把发丝攒在头顶,戴起银丝鬏髻。还没有插上头面,院外转来了一阵马嘶鸣声,接着,房门被推开了,一个带着强大的气场,威严、肃杀的声音传了进来:“翟嬋,怎么不出来见我?” 是石颇的声音。 毕氏抱着无忌去了厨房以后,心里依然很慌张,惴惴不安,感觉呆在屋里不妥当,就抱着无忌跳出厨房窗外,躲到了院外的房间的窗下。这个声音透过窗户也传到了她耳中。 襁褓中浑然欲睡的无忌又被这一声威严的喝喊惊醒了,头一阵乱扭。但是,他感到了恐惧没敢啼哭,在毕氏怀里屏气敛息地一动也不敢动。 翟嬋回头看说话人,放下了手中的头饰,拍着手道:“哎呀,是颇哥大驾光临啊,小女子这厢有礼了。”说着脸上堆起了惊喜的笑容,朝他作了一个揖。 跟着,翟嬋与石颇身后跟着的三个兄弟躬腰作揖地见了礼。 “颇哥,你怎么来了啊?”她瞅着石颇,眼睛充满了莹莹笑意:“太子怎么样?他好吗?” 身材高大的石颇站在翟嬋面前,宛如一张大门板似的将她罩在阴影里。他咧嘴笑了一下,回答了翟嬋的问话:“太子一切都好。” 他奉太子的命令赶到了郁郅城翟家,见院子里只有翟拓的家丁守卫,翟嬋却不见踪影,他以为自己晚到了一步,非常忐忑。通过家丁找到翟拓,才知道翟嬋在郁郅城翟家遇到了追杀,躲到夏季牧场去,心里却更加的惶恐不安。 他们的刺杀没有成功,一定会派另一批杀手赶来。所以,他惶惶地赶来了夏季牧场,见翟嬋安然无恙,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环顾四周,他对翟嬋的保护措施很满意,面颊到耳根的伤疤亮晶晶的。顿了顿,他收起笑脸,肃穆地道:“太子殿下有旨,翟嬋立即离开郁郅城,速回魏国,不得在义渠境内逗留。” 翟嬋很惊异,问道:“为什么让妾离开郁郅城?是王后改主意了么?” “不是。太子现在朝务繁忙,哪有时间去说服王后哦。”石颇摇头,装着神秘悄悄对翟嬋道:“是太子收到密报,义渠愚君知道你藏身郁郅城,想杀你讨好秦国。所以你不能在义渠逗留了,必须马上撤离,动作要快。怕你不信,他特意让我把这枚印章带给你。” 翟嬋接过印鉴,见果真是姬遫的印章,心里暗暗吃惊。 义渠愚君真要杀自己?翟嬋立刻恐慌起来,不知道如何是好……转念,义渠愚君为什么要与魏国太子过不去呢?她瞅着石颇不信地摇头道:“义渠愚君已经与宣太后成了亲,孩子都有两个了,还用得着讨好他婆娘么?” 话出口,又觉得即便讨好婆娘也是有可能的。情分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自己对姬遫不也这样纠集么?她无奈地冲石颇叹苦道:“可是,我刚生了孩子,怎么回魏国啊?” “太子意思,你或死或活,都必须立刻悄悄藏回魏国去,不能成为义渠手里的质人,成为胁迫魏国的砝码。”石颇冷冷地解释道,全然没有了以往贴心的热乎劲。 翟嬋听石颇一下子说出这么无情的话,很是惊愕。太子要自己悄悄回魏国、并且要销声匿迹。这意味着她和无忌将与姬遫断了联系,或许这辈子就再也见不着了。 这是她所不甘心的。 她十分惊诧姬遫会做这样的决定,根本就不信石颇的话。 她瞪着石颇,恼怒地责问道:“就是说,我既不能在郁郅做月子,又不能在魏国公开露面?就是因为緈王后不待见我和她的孙子,我们就必须销声匿迹么?” 她的三个哥哥听翟嬋这么说,也是满脸的愤懑。 石颇幽幽地看着翟嬋,话里有话地威胁道:“太子就是这个意思。他是为你好,因为你的行踪很可能已经暴露给那些杀手了,他们卯着劲要杀你。” “暴露?暴露了又怎么样?不是有你的卫队保护我吗?”翟嬋无畏地冷笑,一脸不甘地瞅着石颇。 他狡诘盯着她:“真不懂?” 她虽然仍然摇头,心里却起了忐忑。 石颇颇为忌惮地摇头,道:“你被秦国的间谍算计了。他知道你是从义渠去的魏国王宫,而且知道是以楼庳小妾的名义过的边境关卡。所以才散布谣言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楼庳的,是在进王宫以前就怀上了的。 现在你又莫名其妙出宫了,緈王后认为你是怕阴谋暴露出逃了。所以已经下令禁卫军追杀你。” “我不是没有办法才这么做的么?那时候拓哥让我去大梁,说楼庳是受太子的委托来接我的,我也没有多想,就跟着他走了……”她委屈的泪水涟涟,羞愤不已地道:“我以为就是借着一个称呼过边境关卡而已,又没有婚姻上的事实,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那想秦国的间谍会拿这事做文章,而那个一根筋王后竟然还相信了……” “所以,祸事还是你自己惹出来的……”石颇摇头,很遗憾地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