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刚才卫队的表现是因为林总兵,他见石颇追我们,看出了端倪,想抓我们送给他,拍他马屁。已经被我呵止了,一时半会儿他是不敢在进来的……”
“那你快躺下歇会吧?”毕氏催促道。
“好吧,我先睡会儿,一会儿换你睡。哎呀,我还真累了。”她上炕,和衣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坐在地板上的毕氏也忍不住有了瞌睡。
夜深了,月亮当头挂着,很寂静。
一个卫士敲响了门,惊醒的毕氏出院子看了一眼,卫士指了指远处,树林边似乎有星星点点的火光。
毕氏慌了,赶紧回屋推醒翟嬋道:“嬋儿,好像不对劲啊。”
翟嬋“嚯”地一下起身,警觉地出屋看了一下远处黑暗中的火光,那应该是火把在燃烧。她冷笑道“呵,石颇这畜生回过味,派人来了。娘,我们要马上走。”
她们回屋,翟嬋把钱袋子和一些干肉条交给了毕氏,自己穿好长袄扎紧腰带,把无忌藏在长袄内,将胸前长袄的口子扣好。
然后她们出屋来到了马棚,翟嬋牵出两匹马,正要招呼毕氏骑上去,就听空气中忽然有了“咻咻”的刺啦声,她吓了一跳。
这是箭在空中飞行的声音。
翟嬋闻声吃了一惊,立刻扯着毕氏的胳膊慌忙钻过马肚子,躲到马的另一侧。
刚钻到马的右侧,箭已经“咻咻”地飞来了。
射来的箭头上裹着油布点着火,扎在屋顶上的瞬间立刻引燃了屋顶。好在屋顶上有积雪,火还没有熊熊燃烧起来。但是,火光已经四起,很快就会曼延。
守护的卫士敲响了警钟。
林总兵带着一些卫士退进了院子,不停地有卫士中箭倒下,哀嚎声一片。
其他院子里的家丁也赶了过来,一些人也退守进了院子,与卫队一起守着院子。
卫队的人都是从魏国御林军中挑出来的精髓,他们身手敏捷,战斗力很强。但是,架不住突如其来的重箭狂射,伤亡惨重。
很快,院子周围的其他院子的屋子也遭到了袭击,燃起烈火。卫士们冲出了屋子,纷纷聚拢在翟蝉院子四周。怎奈来箭密集,不一会,院子四周便横七竖八地躺倒了一大片。
翟嬋牵出来的两匹马已经中箭倒下了,看着哀嚎的卫士和家丁,翟嬋顿感无措。
林总兵冲到翟嬋身边,他的右肩重了一支箭,脸色铁青。他拖着翟嬋躲到的院墙下面,急急地道:“娘娘,院门已经被箭封死了,都是重箭,冲不出去的。你看如何是好?”
“他们是义渠国的军队么?”翟嬋面色凝重,抿着嘴一声不哼,情况是明摆着的,林总兵不说她也看出来了。
“不像。”林队长郁闷地道:“看这些箭头样子,似乎是我们魏军才有的,这些放箭的人,应该来自魏国。”
一阵一阵的,箭还在“咻咻”地飞来。
魏国来的杀手?这么说緈王后派来的杀手到了!翟嬋想起在王宫挨的棍子,不禁怒上心头,咬牙切齿地骂道:“这个老妖婆,不得好死。”
大火融化了雪水,烘干了屋顶,屋顶的茅草熊熊燃烧了起来,把院子照得如同白昼。天空不断有箭雨飞来,一阵一阵的,火光中不断有卫士和家丁中箭倒下。
翟嬋感觉在院墙下已经藏不住了,火势太猛,滚烫的烈焰太炙烤人,无忌感到自己要被烤焦了。
“进屋子,快!”翟嬋当机立断地道。
林总兵楞了一下,道:“屋子里烟熏火燎的,进去就是个死啊?”
烈焰中,翟嬋急急地推了他一把,道:“告诉弟兄们,屋子后面有窗,进屋以后跳出窗外,往后山撤。”
林队长明白了,朝卫士们喊道:“弟兄们,聚拢过来,用盾牌掩护娘娘她们退到屋里去。”
卫士和家丁们呼啦地围上了翟嬋她们,蜂拥地举着盾牌掩护翟嬋母女往屋里撤去。
但是,他们所举的盾牌是用藤编的,抵挡一般性的箭还行,对于重箭的攻击就勉为其难了,不断有重箭射透了盾牌……每一步都有军士倒下,几乎每一张盾牌都中了箭,被火引燃了……
翟嬋懵逼了,这么密集的重箭,还有熊熊燃烧的大火,人家就是要斩草除根啊!唉,即使没有被箭射死,烟熏火燎的,她们母子也要被烧死啊。
林总兵不管三七二十一,强行将翟嬋朝屋里推去,嘴里喊道:“快啊,只有这一条生路了!快走,再晚,屋顶烧塌就跑不了了。小树林那边有马,我们的马都在那儿……”
说话间,一支箭穿透了盾牌射在了林总兵的背上,他一下子扑倒在了翟嬋胸前,嘴里的鲜血喷了翟嬋一脸。
血顺着她脸颊流进脖子里,滴在了怀里无忌的脸上,滴进了他嘴里,腥腥的;黑夜里的火光、哀嚎的哭喊、重箭“咚咚”落下声交织在一起,让他胆战心惊,他吓坏了放声嚎啕大哭起来。
林总兵缓缓地瘫倒在了地上,眼睛不甘地瞪着。
房子在燃烧,重箭仍然像雨一般射来,护卫和家丁纷纷中箭倒下,哀嚎声一片。
无忌的大哭惊醒了翟嬋,懵逼中,已被簇拥着她的军士推进了屋子里面。
一眨眼,掩护的人一个一个地倒在了地上,屋子门口横尸一片,屋里除了她们三个,活着的没有几个了。
或许是无忌的哭声吸引了外面的攻击者,箭来的更猛了,“咚咚”落在屋顶上,有的穿透了屋顶,落在了炕上。
屋子里已经烟熏火燎,连炕上的被子也燃烧起来了。
翟嬋慌忙地扶着毕氏跨出窗外。
临跨出窗前,翟嬋掀开胸襟,对无忌吼了一声:“不准哭了!”
这声音和语调恶声恶气,很是凶狠,无忌吓懵了,立刻闭上了嘴,乖乖地不哭了。
没了无忌哭泣声搅扰,翟嬋的神情安然了许多。她牵着毕氏的手,借着燃烧的院子遮挡住来袭者视线的档口,往黑暗处跑去。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轰响,扭头看了一眼,是屋顶烧塌了。
好在她们已经脱离了火光映照区域,折弯向小树林跑去。
跑,拼命地跑,滑倒了爬起来继续跑。但是,毕氏已经跑不动了,累得气喘吁吁,直不起腰。
翟嬋也累得快虚脱了,她咬着牙,拖住毕氏的手继续往前跑,艰难地鼓励她道:“娘……咬咬牙……就到了……小树林……有马。”
果然,小树林有马,有许多马。
“娘,来,上马。”翟嬋解开拴在树上的缰绳,把毕氏托上马,关照她道:“别怕,双手紧握住马鞍把手……对,你只要抓住马鞍上的把手就行了,别管马。”
她把这匹马的缰绳拴在自己要骑的那匹马的马鞍后面,然后上马,立刻狂踢马腹催马朝林子后面奔去。马刚窜出去不就,只听得“噗噗”一阵乱响,马屁股后面的林子里扎下了一堆箭矢,还拴在树干上的马嘶鸣起来,横七竖八地倒下了一大片。
应该是袭击者察觉了,追着他们射来的箭。
顾不上查看后面的状况,翟嬋催马狂奔了起来。
紧跟着又一波箭雨倾盆而下。
翟嬋催马一口气跑出了几里路外,回头望,燃烧的院子那边依然火光冲天。
她们不敢停留,摸黑向东南而去。
就这么放马跑着,一直处在黑暗中,眼睛已经适应了黑夜,借着月光倒也跑得很顺。
又走了十几里地,才敢放马缓缓的走。
“我们……去哪里啊?”毕氏终于有了问话的机会,依然心惊胆战地把着马鞍的把手,死死地紧攥着。
“先去草州城,姥姥家。”翟嬋简略地向毕氏介绍了一下:“然后我们去中山国。”
“你认识路啊?别走岔喽……”毕氏很担心,有提心吊胆的意味。
“没事,这一路都是坡地,我们一直往东南走。今天的月亮很好,只要有月亮,我不会迷路的。”翟嬋很有信心。
“这石颇可真是狠毒啊!”毕氏凄凄地嘟囔起来,说出了心中的后怕:“这些守护我们的家丁可都是跟随你哥打过仗的人,那个林总兵好歹也是太子身边的亲信,他杀他们像劈柴一样,一点也不手软啊!唉,你若听他的话,按他的吩咐做,也不至于有这么吓人的一出吧?”
翟嬋一边掀开胸襟,看了一眼怀中的无忌,抹掉了他眉头上的血迹,一边打断了毕氏的话:“这些放箭的人不是石颇的人,石颇他们没有重箭。是魏国那些对我怀恨在心的人干的。我其实是气糊涂了,石颇的话是真的,太子让我走也是真的。我……我是不舍得离开太子,想赖在家里,逼迫石颇的卫队保护我们,好等太子召唤我们回魏国王宫。但是,他那些要杀无忌的话是假的,是在恐吓我,是要逼我离开。”
“是这样啊。”毕氏明白了,却很懵逼:“石颇这是为什么啊?”
无忌猛然间醒悟过来,想起石颇在树林里的装腔作势,翟嬋分析的对啊,自己怎么就被吓懵了呢?
“就要逼我离开呗……”翟蝉心烦意乱答道,重新掩好胸襟。
“哦。”毕氏显然不满意翟蝉的回答,难掩心事重重。
翟嬋催马跑了起来。
很快,她们就没入在黑夜里,马也慢悠悠地走了起来。
毕氏从最初的惊慌中回过神来,又纠结起先前的懵逼,瞅着翟嬋不解地问道:“那个,嬋儿,石颇凭什么要帮你啊?”
她对石颇还是不放心,满脸的心有余悸。
翟嬋知道她的心思,微微一笑,道:“呵呵,娘,你不认为你闺女是个标致的美人吗?我能歌善舞,会说羌族土语,还练就了一身骑马射箭的本领。家里的三个哥哥都很疼我,在郁郅城,包括这个石颇,没有哪个义渠汉子不垂涎我。”
想起当初那些汉子借口找哥哥们喝酒来翟家向她献殷勤的情景,她得意地咧嘴了一下。
“我知道的。”毕氏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为这个我还埋怨过翟拓,说他把你带坏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我早就看透那些汉子的用意了。所以,我也是逢场作戏而已……”翟嬋冷笑道:“尤其是石颇,眼睛瞅着我,口里的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呵呵呵……”
“这么恶心的事,你还笑?”毕氏很鄙视石颇,对翟嬋的笑很不以为然。
翟嬋有些腼腆,悄声地解释道:“石颇十分垂涎我,对我情有独钟,一直明里暗里地追求我。可是我没有答应他,除了他家里已经有了两个老婆,我忌惮他心眼太活,人靠不住。但是也没有明确拒绝他。不过他来我家喝酒我还是很欢迎的,猜酒划拳,输了喝酒也十分豪爽……”
毕氏恼恨石颇,插话道:“那叫豪爽啊?是贪酒……”
翟嬋没有理会毕氏的鄙视,继续说介绍道:“石颇曾经护卫义渠愚君去大梁与魏国大王见面,还与王宫里的廷尉单颖切磋武艺,俩人相见恨晚,成了朋友。后来,单颖就鼓动石颇投靠在了姬遫太子门下,成为太子的门客,很受到姬遫器重。但是他依然惦记我。
那天,他借探亲的由头回到了郁郅城,来我们家喝酒。那天,三个哥哥都回家了。”
毕氏点头道:“是那次啊?我记得,三兄弟好久没在一起了,家里很热闹。”
翟嬋讲起当时的情景:“是。酒酣耳热之际,翟拓哥哥恳请石颇拉自己一把,为他谋一条生路。”
“石颇……怎么说?”翟拓那时郁郁不得志,毕氏是知道的。
“石颇答应了。他豪爽地说,“翟拓,你我兄弟一场,这个忙即使你不开口,我也是要帮的!不瞒兄弟,现在义渠与魏国的实力没法比,义渠愚君也已经与宣太后成亲了,留在义渠一点出息也没有。兄弟我与魏国太子关系密切,你何不改换门庭,去魏国加入魏军?凭哥的关系,给你弄个一官半职不是难事。”
拓哥哥很兴奋,一口答应了,想着借颇哥关系,通过魏国太子坐回偏将的位置。
石颇接着说道:“但是,太子也是人,是有喜怒哀乐的,你总得有所表示,哄他高兴了才好办事”。”
“这话倒是在理。”毕氏点头赞同道。
“拓哥哥像你一样的态度。”翟嬋回忆道:“但是他很为难,挠着头说,“太子会缺什么啊?王宫里什么也不缺!颇哥就会拿我们开涮!””
毕氏也理解地点头,道:“翟拓是大实话。”
“石颇坏坏地笑了,把嘴贴在翟拓哥哥的耳朵上,眼睛瞅着我故意大声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翟嬋妹妹可比东珠漂亮百倍千倍,把她献给太子,何愁不光宗耀祖啊”!”
“啊,你进宫的事是这么提起来的啊?”毕氏惊异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