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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天道敢亮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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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火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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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正天和钟彩明下了山。 在夭桃乡村庄的边上,确实有一座规模很大的仓库,好几间房连起来,又有两圈围墙圈起来,里面居然还有一个说大不大说说小不小的军营,足够百来民士兵在里面生活。 不过现在军营里并没有人,所有士兵都全副武装衣冠整齐集中在了仓库门口,排队列阵,一副剑拔弩张的态势,和一队衣着华贵的人马对峙着。只不过这群士兵没有装备武器,在南国,武器是被严格管制起来的,全部被统一存放进了关键城市的武库之中,由专门的军队看管,只有皇帝亲自下达的诏书和军令才能去让武库大门开启。 荆正天猜想起义军久战久不胜的原因,恐怕也和拿不到像样的武器装备有关,可是他想不通,起义军不是为了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而战斗的吗,为什么朝廷军队们不临阵倒戈,反过来帮助起义军呢?难道朝廷军队里没有受苦受难的亲人吗? 就像说书先生所描述的上古故事那样,武王起兵伐不义,天下响应,敌军闻风纷纷临阵倒戈。 此时的荆正天没有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礼,并不明白其中很多道理,很容易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有不少饥民都距离在了粮仓边上,他们都是等着官府开仓放粮,好第一时间拿到粮食的饥民。粮仓近在眼前,所以这里并没有食己徒出现。 以往这些饥民都会聚集在粮仓禁闭的大门口,可是现在他们都躲得远远的,他们害怕看守粮仓的士兵,更害怕那一队服装华贵的人马。 荆正天靠近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气,一时间愣住了。 对方为首的是一个面色阴沉,眼神似要把人杀死的男人,他半躺在一张躺椅上,手中扇子轻微摇晃,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百夫长。 百夫长面色凝重,汗如雨下,眼神不断地躲闪避让,身体却不敢挪动一丝一毫。 那个男人穿着一身绯红色的绣金朝服,头上戴着乌纱帽子,朝服上的花纹图案闪地让人炫目。很明显,这是一个从朝廷来的大臣,这样的人一般被称为朝廷命官,或者钦差大臣,他们拥有极大的权力,据说在谈笑之间就能决定一个地方官员的生死。 而他身后的随从也是,个个兵精马壮,全身披甲,腰挎战刀,马槊在手。这在凡人看来,简直就是神兵天降,只要他们愿意,他们随时可以碾死面前的百来名士兵,和他们比起来,这百来名士兵身上色彩单调,只有一个大大的“兵”字的军装,显得单薄无比。 “这已经到了你说的时间了,你说这日巳时,你们乌炎城府的官员就会带着一纸政令过来开仓放粮,我在这坐有小半个时辰了,也没见什么官员过来呀。”朝廷命官摇着扇子,闭上了眼睛。 “兴许是路上耽搁了吧。”百夫长满脸堆笑。 “你说,这夭桃乡是距离乌炎城远,还是距离太阳远?”朝廷命官用扇子指了指太阳。 “应该是太阳远吧。”百夫长点头哈腰。 “可是我举头能见日,低头却怎么也见不到你们说的乌炎城府的官员,你不给我解释解释?”朝廷命官说。 “哎哟,龙城来的爷,您就别为难小的我了,小的就是一个奉命看守粮仓的,不过务求做到一个尽职尽责看守好百姓的救命粮罢了,这路上的马快马慢,可不归我管,而且您来到这里多日,也见到了这边受灾多么严重,日子难过,盗匪横行,从乌炎城来的官员在路上稍微遇到点什么,可不就耽搁了吗?”百夫长点头哈腰地解释说。 刚下过雨,天气不算炎热,此刻百夫长已经汗流浃背了。 朝廷命官一拍躺椅扶手:“知道受灾严重日子难过,还不开仓放粮,朝廷已经下了开仓放粮的政令,你们迟迟不放粮,是想违抗朝廷么!” “哎哟,爷,爷,您息怒,您息怒,天高皇帝远,地方上的事,不是朝廷一纸文书拍个政令就能立刻起效果的,政令要一层一层学习落实,一层一层领会,最后再一层一层落实,皇上拍的政令一层一层下放到了我们这一关,就是要等乌炎城府的官员带着令牌过来,才能开仓放粮的。”百夫长勾腰驼背,一脸弯酸样:“况且这路上盗匪横行的,你说这多少得有点坎坷,对吧。” “少拿盗匪横行糊弄我,我就是从乌炎城那边过来的,他们已经用盗匪横行糊弄过我一次了,你别再想用这个借口糊弄我!”朝廷命官一手紧握成拳:“我就是从乌炎城那边过来的,这路上什么状况,我比你清楚!” “呵呵,硬了,拳头硬了。”在枯木丛中远远观望的钟彩明满脸乐呵,仿佛完全事不关己似的。 荆正天则一脸懵。 “你知道乌炎城府的小芝麻官们,是怎么耍朝廷命官的吗?”钟彩明看向荆正天。 “怎么耍的?”荆正天问。 “他们先说已经下发了政令,然后硬拖了一个多月,最后朝廷命官日日逼问,拖不过去了,才以盗匪劫去政令为由堪堪了事。当时把朝廷命官的胡子都给气歪了。”钟彩明说笑话一般接着说:“然后他们又以要重新草拟政令为理由,拖了好几天,朝廷命官实在等不下去,就过来时差仓库了,然后每天就在这里守着,两边人马恐怕都累惨了吧。” “可是这不是,粮仓,被烧了嘛……”百夫长终于找不到借口,搬出了大招。 “被烧?这不是好好的么?这哪有被烧的痕迹?即便被烧了,你也要打开粮仓让我看看,不然你让我怎么回京交差?”朝廷命官又说。 “可是,没有乌炎城府的政令,这粮仓的大门,就是不能开的嘛……”百夫长委委屈屈地说。 “你!”朝廷命官震怒。 然后荆正天就人生第一次看到,人的胡子到底是怎么被气歪的。 朝廷命官身后的随从们躁动起来,原本下垂的马槊立起,颇有一副即将冲阵的姿态。 “哎哟哎哟,爷,爷,您别急,我知道您很急,但是您先别急,这次官员来之前我们已经提前收到通知了,是那个黄仁心黄姥爷,黄姥爷就是咱夭桃乡出的举人,听说他能考中举人,就是因为祖上显灵,他们祖上出了仙人,世世代代保佑着我们夭桃乡呢。”百夫长眼看话题要谈崩了,再让朝廷命官大老爷情绪激动,真让这些人冲进来,死伤些士兵事小,亏空难补事大。 “你说这些干什么?” “黄姥爷先祖赫堂真人的庙就在山上,据说是个显圣有灵,极擅托梦的真神仙,命官老爷不妨去山中走走,去小庙里转转,就算不拜,欣赏欣赏山中景色也是极好的,经历了一整年的干旱,山上稍有破败,放在往年,那真是千里桃花香满,地广无边,仙境似在真人间的绝景,好一个曲径通幽处呀。”百夫长说。 荆正天冷冷地说:“呸,好一个千里桃花香满,地广无边,仙境似在真人间,我刚从山上下来,山上除了枯树就是裂土,如果不是下了雨,大风一吹尘沙飞扬,有什么好的。” “在大旱以前,夭桃乡确实如仙境一般美好,千里桃树环合,溪水长流,不然也不会有夭桃乡这个名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钟彩明说。 “我哪也不去,我就在这等着。我怕只要前脚我一走,后脚你们就给我搞个火龙烧仓。”朝廷命官重新摇动扇子,装出一副慵懒样,似乎要和百夫长死磕到底。 “诶?不对呀。粮仓被烧的公告,贴到我们夭桃乡了吗?”百夫长转身询问下属。 下属忙从开小差中回过神来,又赶忙问自己的下属:“诶诶,粮仓被烧的公告不是才贴到张家庄吗,什么时候贴到我们夭桃乡了?” 下属的下属摇了摇头:“没有啊,没有贴到我们夭桃乡吧。” 下属皱了皱眉头:“到底有没有啊。” “有……”下属的下属弱弱只因只因地说。 “有没有啊!”下属红怒。 “有还是没……长官我一切听您指示!”下属的下属脚跟一并拢,猛地站直,理直气壮地行了个军礼。 “你学权谋学学傻了吧。”下属一脸恨铁不成钢,回过头来向百夫长报告:“报告长官,没有!” 百夫长听到下属汇报,赶忙堆着笑表示:“哨骑探报,没有火龙烧仓,不会有火龙烧仓的,您看这刚下雨,想烧也烧不燃呀,潮得很。” “行吧,我留二十人在这,看住你们这一百来号当兵的,你们领着朝廷的俸禄,就要对得起朝廷,你们哪都不许去,就在这给我站着。其他人,随我进山,散散心。”朝廷命官说罢,几个盛装打扮的轿夫就抬起命官躺椅,向山中走去。 “爷,爷,您慢走,爷,说不定等您散心回来,黄姥爷他就到了,爷您慢走!”百夫长扯着嗓子吆喝。 “所以我们要干的是?”荆正天看向钟彩明。 “烧仓。”钟彩明冷冷地说。 “可是这粮仓里的粮食,关乎着这片大地上好几万人的性命呀,你没看到他们都在等着官府开仓放粮么!”荆正天指着仓库边上的灾民。 钟彩明站起身,抖了抖斗篷,幽幽地说:“今天仙官们还没来找你讨债吧。” “是,我知道了。”荆正天,低下头,心有不甘地说。 ——— 荆正天和钟彩明混到了饥民中间,以他们目前的形象,想要混进去实在不要太简单。 “对了,你学过高级权谋学吗?”钟彩明突然问荆正天? “高级权谋学?那是什么?”荆正天疑惑,这是一个他从来没有听过的词汇,在他看来,权谋学似乎是个非常不好的东西,会让人变得傻乎乎的,也会让人延误战机。 在说书先生的故事里,总有那么一些昏庸的将领,因为每天学个什么战争权谋学,把脑子学坏了,在关键时刻按兵不动,喜欢坐山观虎斗,怕背锅,总觉得自己能够驱使他人去卖命坐收胜利果实,最后错失了最好的进攻时机,一败涂地。 “我没学多少,但是你的师父明灭无定仙尊可是权谋大师,你要在天庭混,要跟着你的明灭无定仙尊师父混,就必须多少懂点高级权谋学。”钟彩明握住锈刀刀柄,环顾了一下周围,确定没人在偷听,小声地说:“就比如说,这个烧仓,你说怎么样,才能烧得漂亮?” “还能怎么烧得漂亮?翻墙进去点把火不就行了?天刚下过雨,粮仓潮湿可能不太好烧,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有什么法宝或者功法,可以把潮湿的粮仓点燃。”荆正天说。 “啧啧啧。”钟彩明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权谋,就是要你能像是拥有聚宝盆一般,能凭空变出利益去满足一部分人,或者牺牲掉一部分可以牺牲的人的利益,去满足不能牺牲的人的利益。” 荆正天没有听懂。 “就比如说,烧这场火,直接翻墙进去把火点了,罪名肯定会落到百夫长的头上,朝廷命官怪罪下来,可谁都保不了这个百夫长,乌炎城府的当官的青天大老爷们,也都会只想着自保。”钟彩明说。 “那关我什么事,要我说,烧他的,那个姓黄的可不就让我们烧个粮仓么,管那么多干什么。”荆正天说。 “可是你还没看出来么,这个百夫长,和黄仁心是同乡,他是黄仁心的嫡系。”钟彩明说。 “所以呢?”荆正天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所以要让这里聚集得到处都是的饥民们背锅。”钟彩明冷冷地说。 荆正天想要拦住钟彩明,但是已经迟了。 钟彩明拔出锈迹斑斑的战刀,念动仙诀,战刀上火焰腾的一下爆燃,如一个炽热的火把。 “开仓放粮!我们要吃的!我们快饿死了!快过不下去了!我杀死你们这些狗官!”钟彩明举着战刀,朝着粮仓大门扑过去。 “不要,不要,不要!”荆正天赶忙回过头来安抚饥民。 可是饥民们哪里听得他的劝呀,他们不是夭桃乡的人,他们是从境内各地聚集过来等着官府开仓放粮的饥民,因为粮仓在这里,他们才没去别处逃荒。 看到冲锋的钟彩明,饥民们蠢蠢欲动起来,有好几个饿急眼的已经站了起来。但是他们还在观望,没有人挪动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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