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林军的高层们冲进御箭城府，瞬间就被御箭城府的辉煌吸引，从外面看，御箭城府不仅不够华丽，甚至还有些破败，不少外墙在时间的侵蚀下有了破败的迹象，一边向人展现着曾经的辉煌，一边又在述说着迫不得已的萧索。
然而内部确是相当金碧辉煌的，每一个细节都被打磨得很好，不少百年以前的古老装饰被精心保养起来，柱子都是攀龙附凤的整体浮雕石柱，屋脊上放着龙凤走兽，螭吻吞脊，用黄金装饰。
御箭城府的内部陈设更是讲究，有不少都是不知道多少年以前的老物件，很多都是御箭太守祖上一直传到今天的传家之物，随便拿走一个瓷瓶，拿到黑市上贩卖，都能换来一辈子不用再努力工作。
更珍贵的是墙上的壁画，几乎都是名家的作品，然而最珍贵的几幅都被御箭太守带走了，墙上只剩下长期挂画的痕迹。
“现在这些，都是我们的了？”一个红林军高层感叹，掐了下自己的脸，很疼，说明并不是在做梦。
“听说御箭太守爱好美人，不知道还有没有剩下的。”另一个红林军高层冲进了后院，后院时而传来女子的尖叫。
———
荆正天坐在城中一处高塔的屋檐上，刚刚翻看完《气定神闲》前面看过的几章，重新复习了一下，他真的太久太久没有碰这本书了，先前的内容都差不多要忘干净了。
不过还好，看书这种事情，看过忘了和从来没看过是两个概念，现在复习一遍，他已经完全回忆起书中内容了。
回头看向坐在一旁的明灭无定仙尊，仙尊似乎是在写着什么，提着一支大概能算得上是法宝的十分精美的笔，在一个装订好的本子上写写画画。
“师父您在写什么？”荆正天好奇地问。
明灭无定仙尊赶忙把本子合上，侧过身体挡住。
荆正天瞥到一眼书名——《千秋狂剑式》。
“没什么，你现在修的这本《气定神闲》，还有你没有选择的其他修仙功法，都是我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这可不是仙界花个一两千香火就能买到的地摊功法，这些可都是明灭门秘传。”明灭无定仙尊高傲地说。
“哦。”荆正天挠挠头。
再抬头看向御箭城，御箭城确实是大，他来到御箭城之后一直在埋头工作，一开始是在旅店厢房里，然后是在御箭城府之中，从来没有仔细欣赏过这座城池。
晚风吹拂，落日孤鸿，夕阳的余晖洒下，绚烂如火，烧得满城尽是夕色。
“你欠了多少香火？”明灭无定仙尊开始问起比较现实的问题。
荆正天思考了一下，本来想着要不要撒个谎，别让师父那么担心，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没什么好处：“很多，基本能借的都借了。”
“那么也就是说，你的灵魂已经被划满了？”
“是的，划无可划了他们才停下。”荆正天全盘托出。
“噫，好脏，离我远点。”明灭无定仙尊远离了荆正天两步。
“这……”
“我有办法让你暂时获得一点稳定的香火收入。”明灭无定仙尊说。
“什么收入？”荆正天突然来了兴趣，想要站起来，但是脚一滑，踢到一片瓦片，差点没掉下去。
“要怎么做？我什么都会做的！”荆正天趴着说。
“我原本计划是借天庭的力量，帮红林军叩开御箭城的大门，但是没想到，红林军攻入御箭城根本没费多少力气。现在东天庭那边准备安排邪祟来摸小孩子的头，批量性制造小孩子的死亡，你可以来处理这些邪祟，然后获得人们的供奉。”明灭无定仙尊说。
“为什么东天庭会安排邪祟来摸小孩子的头？”荆正天问：“为什么需要批量制造小孩子的死亡？”
“东天庭需要处理一些人间的事情，这是东天庭的决断，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个机会，你必须抓住这个机会，获得一定量的固定香火收入。”明灭无定仙尊说。
“哦，需要我做什么呢？”荆正天问。
“以我的名义写一篇申请，提交给东天庭，你在御箭城府工作了那么久，应该知道这种官方性的文件怎么写吧。”明灭无定仙尊说。
“我知道怎么写。”荆正天回答。
“我会带你踏上御箭城府的天阶，剩下的路需要你自己走。”明灭无定仙尊说。
“御箭城府的天阶？”荆正天虎躯一震，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他心头泛起。
“就是贴了瓷砖那个天阶，希望不要下雨吧，如果下雨了，会非常滑的，你要多注意不要掉下去。”明灭无定仙尊说。
“为什么仙尊你不和我一起去？”荆正天问。
“因为这红林军，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不然以现在的状态，他们可走不到龙城呀。”明灭无定仙尊站起来，在屋檐上立得稳当。
晚风迎面，斗篷抖动，明灭无定仙尊掏出一叠香火，散在风中，精美华丽的阶梯在她身后豁然成形，阶梯上确实贴满瓷砖，经过精心护理，每一块瓷砖都闪闪发光，明光可鉴，看上去光滑无比。
荆正天爬起来，小心站稳，抬起脚踏上阶梯，仔细感受了一下摩擦力。
然后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如踏冰面的感觉，真的有够酸爽的……
“先别慌上去，你就在这里先把文件写出来，上去之后直接找到管理人间事务的天师，把文件交给他，听他引导就行了。”明灭无定仙尊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屋檐边上：“为师先去处理红林军的事情了，两天后我们在这里碰面，我带你去熟悉红林军中的军务。”
“好的，师父您慢走。”荆正天打开剑匣，从里面拿出笔和纸。
“对了，在红林军中，我自称为霜大侠，进入红林军，可别说漏嘴了。”明灭无定仙尊张开双臂，一个后仰从屋檐边缘落下。
无数的鸟被惊得飞起，扑腾起翅膀，飞向晚霞高落处。
———
荆正天写完申请，天色已晚，薄云飘渺，星辉洒在天阶上，冰凉如清水环流，独自踏上这条天阶，只觉得心里一阵抽搐。
向上望去，天阶依然高得看不见尽头，向下望去……不行，现在荆正天完全不敢往下看，他之前往下看过一眼，差点没把心脏吓出来。仅仅是看了一眼，他就头晕眼花，满眼发黑，他怕自己再看一眼，就会当场昏死过去，然后从这贴了瓷砖的天阶上跌落，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地府等投胎了。
不对，他如果不小心死掉，进地府应该不会直接投胎，而是被当作某种工具被人使用，直到还清债务。太恐怖了，太恐怖了。
在乌炎城走天阶的时候他还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压力，一方面在乌炎城有师父和带路的仙人在旁边，另一方面乌炎的天阶，它没有瓷砖！
这瓷砖，贴就贴了，还搞得那么滑，生怕人掉不下去是吧！
荆正天一路都是爬着上来的，果然底盘越低，越让人有安全感。
荆正天听到一阵轰鸣，强劲的风从他身上掠过，他赶紧把身体贴在阶梯上，避免被这股气流卷下去，狂风掠过的噪音让他耳膜生疼。
他在想上次登上天阶，到达云端之上，也没遇见过如此强劲的风呀。一睁开眼睛，却看到透明的巨龙漂浮在空中，大得像是一座城，不像图腾壁画中描绘的那样威武，更像是一种巨大的浮蝣生物，体态扁平，只能隐约分辨出模糊的轮廓。
但是这种生物竟然是有着明显的头部和脊椎的，它在空中游动，卷起飓风般的高空气流，它仰起头，向着更高层的天穹发出虚空般幽怨的嘶吼。
“这是什么东西？”荆正天自言自语地问。
“这就是传说中的龙啊，一种大气生物，法力极其庞大，能够翻云覆雨，驱雷策电，不过这种生物一般都和中央天庭签着契约，被中央天庭掌管，和我们一般神仙没有任何关系。”有个人在天阶上方说。
“哦，呵呵呵，这样啊，是我没见过的生物呢，但是龙，不都是在海里的吗，蛇修行五百年成蛟，蛟随着河流入海，修行五百年化龙？”荆正天问。
“谬误，谬误，说给海中群妖听的，实际上龙和蛟完全是两种不一样的生物，蛟修五百年化龙本就是不可能的，修万年都没办法化成龙，蛟就是蛟，龙就是龙，蛟时常兴风作浪，天庭不时还需要派遣天兵下凡讨伐，而龙都是有正式编制的。”那个人说。
“不过说下雨，今天不是出了晚霞吗，也能下雨？”荆正天想起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的谚语。
“中央天庭想下雨，无需要在意这些的，况且也许只是一场小雨，不用在意，看到了就当没看到，大气生物还有不少呢，大气是一个相当特殊的群落，巨大的顶点生物就是龙，最小的细如冰晶，常在云层中活动，肉眼根本看不出来，龙就是以这种生物为食。”那个人说。
“对了，还没讨教阁下是谁呢。”荆正天说：“在下荆正天，一介修者，师从……”
荆正天的话语被那个人打断。
“哦，我是御箭城的天师，你可以叫我胡天师。”那个人说：“话说你能不能站起来说话？”
“我，我站不起来，我腿软了。”荆正天狼狈地说。
“啊，哈哈哈哈……”胡天师笑了起来。
“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怕掉下去吧，我受过天庭的恩赐，摔下去应该是不会死掉的。”荆正天觉得尴尬，连忙打趣说。
“天庭的恩赐只会让你没那么容易死，从这个高度掉下去，哪怕你有近千年的修为，也还是会死掉哦。”胡天师说。
然后荆正天就更站不起来了。
———
手掌摸到东天庭结实的地面，荆正天悬着的心终于算是放下了，他一套丝滑连招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虚空尘土，连声感谢对方带路。
“这年头还有人走这天阶，真是少见呀。”胡天师说。
“因为没有其他办法上到东天庭嘛。”荆正天挠挠后脑勺。
“荆修者不会飞？”胡天师问。
“尚且不会，我师父没有教我飞天的功法，只教了我一些别的。”荆正天如实回答。
“难怪，看荆修者凡根未脱，想来修为也不会太高，没学会飞行功法也是很正常的。”胡天师说。
“让你看到狼狈的一面了。”荆正天想到刚才自己趴在天阶上动弹不得的样子，十分想脚趾在地上抠出一个坑，然后蹲进去。
“不过，荆修者上到这东天庭来，是想干什么呢？”胡天师走在前方，不让荆正天看到自己突然变得阴冷的眼神。
“我有一份文件……”荆正天脱下剑匣，正要打开从里面取出文件。
但是被胡天师打断。
“我先问个问题，你是不是为了御箭城的百姓而来？”胡天师突然问。
荆正天想了想，自己来申请解决御箭城将来的邪祟之事，也算是为御箭城百姓而来吧。
“应该是的，没错。”荆正天说。
“你是不是为了正义？或者说你自己是否觉得自己饱含正义感？”胡天师问。
自己的正义感，大概死了一半吧，但是这件事，确实是为了正义，毕竟邪祟要摸小孩子的头，毕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也算是为了正义吧。
“我就是正义的化身。”荆正天没头没脑地回答了一句，自以为很帅的话。
“哦。”胡天师点点头：“那么你是不是对人间有什么不满？”
对人间有什么不满？好像确实有挺多不满的。
荆正天想起这么长时间一直在没命地工作：“有。”
“好的，我知道了。”胡天师加快步伐，走到前方看守天门的天兵处，拍了拍天兵的肩膀。
“天师，又一个来投诉的？”天兵小声询问。
胡天师点点头。
“胡天师，怎么了？”荆正天快步追上去。
天兵伸出大手，按在荆正天肩膀上，捏得荆正天肩膀生疼。
“大哥，大哥怎么了？我没得罪您吧？”荆正天疼得龇牙咧嘴，连忙摆手，示意自己不会反抗。
“恐怕你得跟我走一趟了。”天兵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反而捏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