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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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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锻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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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张三两眼困惑,“我都不知道你要找谁,他死不死我怎么说得好?” “讨个彩头而已,可惜你不顺着我说,可能天意如此。”玄机停在一家铁匠铺门前,一股燥热从门缝传来。 “早说啊,老爷您想他怎么死?” 玄机径自推开门走了进去,锤铁碰撞声在这间不大的房子里回荡,哪怕这个时候,铁匠也没有停下铁炉里的火。 玄机被张三扶进屋内,他扯下白布,环顾四周,说道:“要帮忙吗?” 徐伯益停下锤子:“你还行吗?” “试试。” 徐伯益没有废话,拿起之前就锻打好的剑条,右手顺着剑脊一抹,剑身点点星光刺破手掌,鲜血流动。 轰鸣震天,龙蛇般曲折的电光引来乌云密遮。雷电从云中引到窗中,耀紫烁银,光华夺目。 徐伯益取过雷光,以拳为锤,将这闪电砸向剑条。剑条之上血水流转,星光大放,将闪电磨灭殆尽。 玄机右手大张,一个悬浮的八卦图缓缓运转。 他静静地欣赏着徐伯益锻剑,好像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发丝从根部变白,口鼻正血流不止。 张三站在门口,定定的看着这幅景象。每一次徐伯益砸向剑条溅落的电光在张三眼中都划开了一道裂隙。那些裂隙就像一张张贪婪的口,想将张三整个吞掉。幽深声音从中泄露出来,断断续续,哀怨愤怒。他们都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诅咒着不同的名字,但张三知道这些都是他。 他体内一丝热流涌动,在周身流转,不断修复着他眼前的裂隙,消磨掉那些声音。 徐伯益停下了捶打,小心取来一捧火炭,将其揉进剑中。 吹去剑身上残留的炭灰,徐伯益将剑置于梨木架上。玄机没等徐伯益吩咐就翻转八卦图,左手并指划过半空。雨水不经屋顶落到剑身,激起一层层薄雾。 最后一道淬火完成后,铁匠喝了碗水,把剑胚扔到玄机脚下,动作熟稔随意。 “看看。” 剑胚飞旋至玄机面前,玄机轻轻碰触之下,一点细微的剑鸣跃出窗子,在雨中蔓延。 “很多年没见过这样好的剑了。”玄机不由得感叹道。 “但我还是做不出那把剑,我应该再也做不出来了。”铁匠眼睛里满是落寞。 铁炉的热气胀得张三发晕,他退了两步,站到了雨中。 淅淅沥沥的雨此刻无比温柔,像是江南温吞的春雨,蒙蒙纤细,给窗外笼上一层白。那个时候铁匠还有个很大的剑炉,他只做最好的剑,但那已经太久了,他的剑炉早就破败了,炉毁火灭的那天也是这样的细雨。 “是你干的吗?这场雨和那天一模一样。” “习惯了,好像每次都是这样的天气,要是今天不是反而别扭。”玄机把剑放下,伸手在炉子上烤火。 “我以前以为一切都是天意,打铁是,造剑是,离开江南也是,在你们修士眼里是不是很可笑?” “怎么会,还有比那群老东西更信命的吗?信命是好事,至少死到临头也可以心安,非我之过,命也。” “我不知道,毕竟我的一切好像都是别人决定的,从我师父到纯阳派,每一个人都对我有自己的计划,但我没有。” “你决定过,你那个老婆不就是自己想娶的吗?” “是吗?我都忘了,是杀了我师父那个女人吗?好像是她,她去哪了?” “还在江南,她等着你回去。” 铁匠望着炉口的火光失神,木炭爆出火花,噼里啪啦的声音点缀在雨声中,颇为寂寥,“等我干嘛,我离开江南都多久了……” “你还欠她三千两银子,这些年她就一直用徐夫人的名号赚钱,说是当利息。” “这么久了,我哪还有钱还啊。”铁匠的神情好像忽然灵动起来。 玄机摆了摆手,炉中火霎时熄灭,刚刚还燥热的房间好像从未存在一样,张三在这时踏进了打铁铺,用手按了按发热的眼睛。 铁匠看了眼张三,递给他一碗水。 自从看到这个铁匠铺后,玄机就没再管张三了,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铁匠身上,“去年我帮你还掉了,我把银子放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浑身颤抖,狠狠盯着我,眼泪和今天的雨一样。” “我欠的债,怎么还能麻烦别人。” “算是我的仁慈,徐伯益。”外面的雨愈发急了,把玄机的声音模糊成一片。 徐伯益摸了摸已经凉透的炉子,从他到了乐安县开始,这炉子的火就一直燃着,但今天灭掉了。 他哑然失笑道:“你的杀气这么重,怎么修的成。” 玄机从袖子里掏出一串纸人扔到了地上,“你看错了,这不是杀气,只是对一件未完成的事的执着而已。” 纸人落地,身形舒张至七尺上下,从腰间抽出的纸刀像是柔软的绸缎,带着雨星的风从窗子吹拂后,纸刀刹那间淬炼成西域的陨铁。 “你的道术又精进了啊,果真如水鉴散人所说,你是我们中最有天赋的那个。”徐伯益看着面带生气的纸人,不禁拍手赞叹。 纸人围住徐伯益,却没有下一步动作,一圈纸人倒映在碗里,随着张三的移动微微摇晃,如同万花筒翻转。挪到墙角的张三喝光碗里的水,瘫坐在地上。他低下头,地面四向移动,潮水般的刀剑擦着张三的额角脸颊喷薄而出,剑风吹动头发,发梢触碰到剑身的一刻便裂作两截。 “你还是修了座剑炉,放不下又何必逃走,落得如此狼狈。” “总要保全自己的性命。”徐伯益退后两步,千百把刀剑淹没了纸人,如潮的刀剑轻易撕碎了纸人,飘落的纸屑粘上从地下渗出的丝丝火光,顷刻燃尽成灰。 虽然地下的火焰几乎冒出来了,但张三感受不到任何热浪,他用手扣了扣砖缝:“你个铁匠这么有行动力吗?房子地下都被你掏空了。” 徐伯益也坐在了地上,说:“我倒是想,来了没三年,怎么挖,只是一点障眼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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