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椤被瑺落和璧联手救回,一同觐见。残兵随后也到了。
瞬间欠下一个大人情,平日尖酸刻薄的影椤也嘴甜起来,礼让两位长姐先坐,低眉顺目,和气有加。
经过这一连番的失利,馈心战栗。以伏波军的实力,这是绝对不会有的战果。
“你见到他了?”馈忙向影椤讨问擎阳王的消息。
影椤点头:“他说自己安如磐石,让我们不必担心。唉!若不是碰上那个白衣女坏事…”
白衣女?…馈听了这话先望向了一身白的瑺落。瑺落嫣然一笑:“就是后土。”
“哦…”
影椤讲述遭遇点滴,直到最后如何被救…忽然,擎阳王属下各部统领,参领,还有往日受倚重的部族将军,齐齐拜见,跪请去救擎阳王。他们现下群龙无首,愿听上命。
真是忠心耿耿。馈以一国之君的身份称赞了他们。许诺竭尽全力:“救出擎,也不只是你们一族的心愿。我已御驾亲征,必然亲自前往!”
众人鼓舞,言随时听训。
送走全部人,馈独坐大帐沉思。擎阳王陷落,影椤一蹶不振,如此他同时失了左膀右臂。瑺落和璧虽然出手相助,但刚才气氛高涨时都不予应和。态度很明显了。
虽然皇权至高无上…
经过熟思,他亲自提上最贵重的补品,踏上去赋主帐的路径。见者私相传递消息,在伏波营地内如暗流激涌。
赋听了瑺落和璧的建议,这些天一直“卧病”,由岩屈照顾。被馈打肿的面部,包上厚纱。装出重伤不治的样子。
馈当面见了无奈,想揭开纱布看一看,被他装痛敷衍过去了。
“哎。”馈放下礼物:“怪我那天一时气盛,下手失了分寸…”
瑺落和璧在侧,看着馈放下身段,悄悄按捺心中的快乐。
赋还假托虚弱,依着床边说话:“陛下烦难又岂能不是我所虑的?就是之前劝阻,陛下非是不听!…”
他还抻着怄气。瑺落心悬。馈现在表演的耐心诚意,都是压着本意行事。内里是否早就怒火中烧,都不一定。
“哎,我这不是来专程来找你了。你现在说什么,我一定听!…”听闻馈这话,瑺落心定,站在暗影里,悄悄对赋摇一摇头。让他见好就收。
赋会意:“瑺落和璧刚刚回来,还没有讲完。怎么,说是遇见了非空桑的军马?”
瑺落接话:“鲛人部队。应该是他们的盟国,泉先。”
赋拧紧眉头:“那你们遭遇的那个厉害角色,应当就是…”
他慎之再三,并且几近忌惮。馈也有了不好的预感。至少这种反应,与他初闻影椤大败而归时是相同的。
“海皇…”赋最后言道。
说起来,岩屈最爱收集字画,前两天还找出一幅传说中海皇的画像来给他品鉴。当时心不在焉,匆匆一眼,只觉得体态优美,如天外之人,比世间女子都妩媚撩动。
那可真是非同寻常…馈禁声。一直以来,赋所怀疑的“未知力量”原来真的存在。
赋问:“陛下,您之前参看天机,可有看到过泉先的军队或是海皇?”
馈摇头。没有。肯定没有。如果说有,定是一眼就瞧见。
赋见他这样,连忙坐起来,搭着他的手背,看似不计前嫌:“陛下,敌情有变,慎重起见,不如先回去再请天机,看是否有新的指引。”
忽然间的谆谆之意,拳拳之心。让人难以推却。
“这…”馈非不想,可刚刚应承了擎阳王的部从亲自出马。前脚说完,后脚就走,而且求天机礼仪繁琐,再迟迟不归,岂不是要军心动摇,出大乱子?
赋看出了他的心思:“陛下若信得过,就先把此间交给我。我定紧密安排,不让将士们空等生疑。”
馈眉心皱。赋这一干人,从来不是他的心腹,又与擎阳王不睦,如此…
“我这一番心意,难道陛下尚不能明了?”赋急。
璧白了一眼没说话。瑺落笑着解劝:“其实,前线紧急,陛下大可与祭司大人言明请求通融,女神庇佑我朝,不会不予应允的。”
若此间倾覆,谁都不得好结果。馈由此下决心,和颜悦色:“好。就依你们所言。”
**
馈一走,赋就一骨碌下床,扯掉脸上的纱布。神清气爽。
这一连多日的气闷,终于透出来几分。
瑺落一旁望着他,柔声微笑:“看你…”
璧和岩屈都在。尤其岩屈,这些天一天不落的相陪。说笑打闹。不然以赋的心性,当众挨上那一耳光会整日整夜睡不着觉。
“那现在,可算是轮到咱们显身手了吧?”璧冷笑。刚才擎阳王的族中将领觐见说愿听族外号领的事情,她已经对赋说了。
“呵。”赋摇一摇头:“除了馈,他们也只是会服影椤。你以为会遵我们号令?”
岩屈不解:“可是刚才,明明已经答应交给你了呀?”
赋笑而不答:“你以为老五这真就伤筋动骨一蹶不振了?哼,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族里的兵都是些什么。死的活的?”
这话岩屈听得浑身不舒坦,哑笑:“也不至于没一个活的吧?”
“总之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都收一收吧。”赋喝下瑺落端来的茶。
侍从来报,说火砾到。在外等候。是一个人来的。
璧因他助了影椤攻城车,对他多日不理不睬,时下满口抱怨:“他来干什么?”
“哎…”赋冲她摆手:“快让他进来。”
赶紧躺回床,瑺落帮他把纱布重新盖在脸上。
火砾入内,以为他在换药,笑问:“二哥,伤还没好?”
他也是带着礼物来的。极尽贵重。交于下人后坐在一旁。
供上果脯茶点,火砾立刻捻起来吃了一个:“我这些天忙昏了,正打算来看望二哥,就听说这里的事陛下都交给二哥管了。我那里一切军马器械,随时听候调遣!”
原来是迫不及待先上门表忠…璧差点冷笑出声。
赋笑答:“哪里。我不过是代管一阵,大事还是陛下做主。陛下因要回皇城求取天机,临时托付给我的。”
火砾眼中一丝惊讶景象,原来他是来打探情况:“怎么,还要求天机?”
赋不动声色:“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呢。不错,这次诸多不顺,陛下为求安稳要回去再求天机。救出擎阳王。你不知道…大概是没打算下诏吧。可别说是我说的呀。”
“哈哈,那是自然。不用叮嘱。”火砾笑声爽朗:“那二哥有什么作战计划需要效力?”
赋摆手:“那倒没有。只要约束好本部军士不要乱猜圣意,动摇军心。以陛下神勇仁义,当然会先把擎阳王救出来。”
“那就好,那就好…”火砾坐下和他们一起闲聊。
赋在谈话中,有意避开了发现泉先军和海皇一事。其他人察觉,默契相随。屋子里充满复位者随和大方的生趣。
“哎,对了,刚才璧和瑺落他们看见擎阳王所部将领群起求请营救的场面了…真是忠心耿耿,令人感佩。”赋不经意间提起。
火砾附和:“哦,是吗?我对四哥那里不熟,真没想到。”
“哼,托词好听。其实谁都不服谁罢了。这要是平时没有擎阳王压着…”璧冷笑道。
**
苏摹再次出现在海底那暗红的结界处。手握红晶吊坠屏息。身体轻凑上去,果然撞到结界的时候仿佛与之融为一体,无半分阻隔。
结界后是全新的境界。面向广阔无垠的海域,空气沁凉。远处巍峨的皇城矗立,后傍的高山山顶,隐隐可见仙雾缭绕,当是神庙之址。
苏摹潜入海底观望,这里布满上古遗迹。似沉睡的生灵。小心不惊动它们,快速靠近岸边,引身向上跃出海面。施展了隐身术,顺着栈桥蜿蜒前行,踏上通往皇城的小路。
以他而言,路程不算遥远。天气晴好,烈日当空,不过阳光不似云荒境内那般躁热。这建在海边的都城,繁华异常。城门守卫都全幅金甲,魁梧雄壮。
这座皇城从布局上看,不同的王族势力范围分明。任何地方都能感受到无来由的庄严肃穆,即使所遇人脸上带着笑容。
转身发现高处有个校场,好像正在练兵。苏摹先决定先往那个方向去。
望着近,路途长。还要走街串巷。沿途遇到了许多卖杂货的商贩,身带族徽衣着鲜亮的贵族可以随意抓取货摊上的东西。商贩视为荣耀,满脸堆笑跟他们攀谈。
巡城士兵相逢,主动绕道,低身行礼。
偶至一处窄巷,焦香味充斥鼻腔。有食物令人食指大动。驻足片刻,觉得有些饿了。苏摹没想到还有东西能把他的口腹之欲勾上来,嘴角一翘。
但还是正事要紧。决定快步离开。
校场就在前方。向上是宽广的阶梯,绵长回旋。苏摹正值隐身,需要徒步攀爬。
“哥,这就要去么?”是个嗲声嗲气的女音,从廊下一角传来。苏摹驻足。
“嗯。王命难违。也该是我们上场报效的时候了!”看到一个高大男子的背影,话语铿锵。他肩膀宽阔,一身锐铠戎装。苏摹悄悄接近。
先前被挡住的,是个可爱少女的脸。童贞烂漫。
“那你要戴上这个!”她迫不及待抬手,在男子左胸前别了一朵颜色淡雅的小花。
苏摹心思触动,翻开衣襟看自己那朵簪花。当初绛也是别在同样的位置,出发后被他藏到里面。
一抬头,那女孩的手臂亲昵地环在男子脖子上,笑脸洋溢:“等等,要亲过才有用。”
“亲过?”苏摹心内一激,看到女孩子的嘴巴已经凑上去了。不过,是轻轻落在那朵花冠上,就像绛当初一样…
随后她转身,将两手合拢抵在下巴处,虔诚的闭上眼睛:“仁慈美丽的女神,求你一定让哥哥平平安安的回来…”
她看不见苏摹,正对着苏摹的方向一拜再拜。
“呵呵,好啦。你回家吧。以后是大姑娘了,好好照顾自己。”那男子也转过身来,仪表堂堂。
“什么时候出发?”
“不一定。军人听命令。不过也就是这几天。”男子宠溺摸着她的头:“好啦好啦,我不能再耽搁了。放心,一定带着胜利的消息回来。”
兄妹俩挥手告别。这催人快走的哥哥,自己反倒驻足在阶梯上目送妹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才离开。
苏摹悄悄抚摸自己怀中那朵花,心中滋味异样。
远方传来擂鼓呐喊声,伴随着阵阵号角,威武雄壮的口号。于是转身,快步赶路。
**
这是一支长兵器队伍。苏摹赶得正巧。他跃上平台的那刻,士兵们正投掷手中的长枪。一个个正中把心。臂力非凡,长长的风声呼啸耳旁。
这样的强阵,不下十几个,大约分属两三个王族。他们不只拥有过人的力量,阵法战术无一不精,配合天衣无缝。苏摹悄悄观察了他们的好几套打法配合,谙熟于胸。准备回去告诉炎汐和真岚。
突然身边军号响起,震耳欲聋。苏摹随人群退到一旁,后方大队的金甲士兵走上前来。一出场,其他族都只从旁注目。
这一看就是绛所说的军神盾阵了。他们的盾牌在右手,个头硕大,单手持。不是身负神力之祝的人根本擎不起,握不住。左手按在腰间,苏摹因站在右侧,没看清有什么。
距离最近的盾牌忽然放射刺眼的金光,引起剧烈的头痛。苏摹捂着右眼倒下。
“哎?怎么回事?”幸好隐身术未破,不过众人齐齐望向苏摹这里,好像发现了他。
苏摹紧急后退,纵身跃下高台。
头晕目眩,右眼还暂且失明了。躲了好一阵视力才恢复。然而在那之后无论看什么,眼前总有熟悉的匕刃的影子。
冒险潜入附近营地,苏摹现出真身,找铜镜观看。果然右眼里那把金色匕刃浮现,完全没有消退迹象。
胸前一阵微白光辉,是后土的力量自行催发。当是感应到了金匕异动,现身防护。
那刚才,应该是神物之间的相互感应了。
拉开衣领,绛的红晶置身白光里,如躺在温床上。苏摹注视一会儿再看向铜镜,发出轻笑。不知不觉间,自己身上有这么多股力量在微妙抗衡。
于是再度隐身。踏上路程。
没能看到这支队伍的作战手法,实是可惜。不过眼中带着那匕刃,也无法回去了。苏摹向上朝神庙走去。今天最重要的,是要见识“天机,地括”为何。
最好,再能找寻些绛的过去。
踏上山顶,终见到传说中的神庙。这是护国大神在凡间的神邸,果然气势恢宏。
上次溟火在此遇阻,负伤而归,可见不一般。苏摹提高警惕,放慢脚步,尽量不碰触这里任何东西。
神庙前是宽敞空旷的广场,行拜祭大典所用。正门前横亘两条大道,左右对称。苏摹选了其中一条步行而上,大道两侧立有几丈高的浮雕。壮丽辉煌。
眼前为首的第一幅,是众人围坐火焰。那火焰一人多高,是所有希望的代表。火灵…苏摹默念。
走出去很远才到第二幅,刻画的是撒豆成兵,开疆扩土。身后留下沃野千里…
苏摹驻足。再望出去,前方还有四幅。如两边完全对称,那浮雕总数十二,正应对了立国之初,十二族之神赐。
“你是谁?!”一个彪形大汉站在苏摹面前。
苏摹震惊,难道自己的隐身术被破了。低头检查并没有。
“你藏不了的。神庙重地,不容宵小作祟!”他说话的时候,目光并没有聚焦在苏摹脸上,大概是感应到术法存在,只知道大体方位。
苏摹沉着摒息,尝试不动隐藏自己。可那人从怀中抓出一把银粉漫天撒下,星光点点瞬间落满周身。
糟糕!
苏摹轮廓显现,那人伸手就抓过来。幸亏他反应快,向后逃去。只被指尖触到衣衫。
“抓住他!”一声高呼,顺手按下机关。更多的银粉从天而降。
隐约听到人头攒动声,不知方位。苏摹不想在此动手,看到环绕的水渠,纵身跃入。
银粉被水冲刷,在身后留下长长的痕迹。几条长箭飞来,苏摹加速躲过,往神庙更深处游去。
“水里!”一声令下更多弩箭飞来。这里水浅,即使没有银粉,水痕也能暴露方位。苏摹没想到这里有人能感应如此微弱的术法,之前溟火说进不来,大概为此。
终于游到开阔地,水瞬间冰凉,下方幽深无比,隐隐有静谧的光。
最后还有几条弩箭打破了这里的宁静。但苏摹已沉入水底,那些弩箭无法起到作用了。
**
万籁俱寂。这里与外界毫无阻隔,一切嘈杂却戛然而止了。如步入另一个世界。
苏摹躲在水下往上望,这里像是神庙山体中心。内侧厚实的岩壁,当是基座。
水越来越深,到尽头有转弯处。原来在这水是环绕上方平台的。
后方中央有巨大的阴影,看轮廓是座神像。苏摹向上探出水面,映入眼帘的是厚重的青苔,还有饱经侵蚀的石阶。多少年不曾有人踏足过。
一脚踏下去,感觉踩进无尽的记忆里,似汹涌海浪,洪潮迭起。
苏摹藏身在神像之后,细听外面的动静。确定无人之后,才现出真身,从神像后漫步走出。
四周静下来,有滴水声。这里废置荒芜,光线昏暗,怎么看都不像神邸。高处的气窗封着粗厚铁栅,只有少许阳光洒落下来。
气氛压抑,像极了囚笼。
转身看神像,栩栩如生,不似想象中庄严肃穆。女神的眼睛似能洞悉时间万物,温婉和善,嘴角一丝甜笑。
苏摹恍然看惊了。这不正是绛的模样?!
孤高矗立,瑟瑟有风。女神像前连供桌都没有。这打理的干干净净的神台,也没有旧的东西都留下。
苏摹绕着神台转了两圈,感觉一切都被有心人抹去了。最终还是回到神像后方,去抚摸那里石阶上的青苔,希望这里有他想要的记忆。
风声,水滴声,一片黑暗。
也对,这神像后终年见不到阳光,当然也见不到外面的世界。又搜寻到一些低泣,懊丧,迷茫无助。
苏摹睁开眼睛,缓缓呼出一口气。他以旁人身份感知到这种压抑,尚需现实排解。
停滞片刻,再把手放到青苔上轻试。
“你快点吧,我出去帮你盯着。”是个温柔女音。但不知是谁。
“可这怎么,都是空白?”另一个女音。年纪很小。
“你把手放在上面,就会显示你的命运了…嘻,姐姐不看。你自己在这。”
“哎,等等…”一阵支吾不言:“我…我想看的是一族的命运…”
“哪一族?”
再一阵沉默:“外族…”
“你怎么…你呀你,自己的命不关心,去关心别人做什么?”是十分关切的责备。
“姐姐,你知道伏波国之外也有鲛人族吗?我读到过…他们处境凄惨,被迫离开了家。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我,我想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希望能早点…”
苏摹心中巨震,手不自觉离开了神像背面的青苔。声音停止。
原来那个稚嫩女孩的声音就是绛!苏摹从神像身后跑出来,可眼前却什么都没有。
当然不会有。
绛…苏摹抚摸胸膛定一定神。就在刚才,他竟然自己都分不清真实与虚幻了,只因声音近在咫尺。
在刚才的对话背后,也有同样的滴水声。绛当时应该就在神像前。难道“天机”在这?环视四周,空空如也,这地方也根本不能藏东西。
俯身到石砖上仔细探究,也没发现任何机关。
**
“嗒…嗒…”是特殊的脚步声,缓慢而又稳重。苏摹赶紧躲回神像后。
这声音他很熟。肆师溟火踏的就是这样的脚步。那幽长的尾音,是法杖触地造成的。也象征神祭庄严。
脚步踏上阶梯,由远及近。
“祭司大人!祭司大人您请这边…”竟然还有两个小跟班。
“嗯。”回答是冷傲之声,也是女音。暂时猜不出年纪。
“祭司大人,就是到这里不见的。”这跟班听起来还很殷勤。
人已到神像近前,左右巡视。苏摹屏息,握紧双拳。留意一切可疑动静。到万不得已,也只能动手了。
“很好…”这位祭司遮着半张脸,不见任何喜悲。就是落颜。
沉寂了一刻,她再发指示:“是谁找到这儿的?都进来过吗?”
“是我带了点人…嘿嘿,上上下下翻了几遍了,找不见踪影,只好去求祭司大人。可能是个鲛人,潜藏在水底也说不定。”
苏摹听了这话,心下紧张。
落颜轻轻一笑:“你们做的很好。去把你的军士们都叫回来,到上面去领赏。”
“是!是!”那人当真,兴高采烈。
“要尽快,不许耽搁。”落颜又道。
这种事哪里会耽搁。那人连声道谢,飞一样的跑走了。
剩下的这个有点心急:“呃…祭司大人,我们不找那个人吗?他身手极好,怕耽搁久就逃走了!”
“不慌。你可记得那条蛟龙?”
“蛟?蛟龙?”听上去这个被问到的人对此一无所知。苏摹皱眉。
“这里是神之圣地。蛟龙身披金甲,尚落得那般,一个小小鲛人,能成什么气候?来到这,神明就已经发现了他。走不及时,便死无葬身之地。无需我们忧虑了…”
苏摹一直躲在神像后。这几句话,仿佛是对他言说。
“哼哼…”落颜冷笑了两声:“你进来,可有看那神像?”
“神,神像?当然…”他见落颜话音突变,跟着颤抖,也鬼使神差的冲神像看一眼。
“这里弃置已久,是神庙禁地。谁让你们进来的?!”落颜面露凶狠。
“祭司大人,我们是,是为了追捕…啊!—啊!——”
两声凄厉的叫喊声后,就再也没听到那人的动静。不久传来血腥气…苏摹不能探头看,但想来,他看到了绛面目的女神真容,祭司根本不会让他活着出去。刚才跑出去叫人的那个,恐怕也不知道他和他的部下们已经死到临头。
是个够狠的角色。苏摹暗叹,双手握得更紧,准备随时接战。然而之后听到的,却是她慢悠悠离去的脚步声。
走了?苏摹诧异。再次现出身形来到神像前。这里的地上只多了一滩血迹,再无其它。
苏摹回想落颜的话,她肯轻易离去,天机应该是不在这里的;用龙神的遭遇威胁,是希望他知难而退。
踏入这,就已经知道神像的秘密。既然她有足够把握致胜,为何不下杀手呢?不想惹伏波的鲛人族?这显然不是答案。用龙神威胁,当是已知他身份…
带着这些疑问,苏摹走出这。临行前再回望神像一眼。
这座神像,神态安然。就像是被掩藏已久的秘密,不紧不慢,静静等待揭晓的那天。
**
落颜回到神庙主殿,不费吹灰之力就毒杀了所有去过地下神殿的人。无人怀疑。
刚动完手,就听到国王馈归来的消息。不慌不忙收拾好衣容,出去迎候。
“祭司大人…”馈急将此行目的告知,希望她能简化礼仪,尽快开启天机。
落颜晗首:“事关国运,应当一切从简。我这就开始准备,祭告神明。神明一向护佑,陛下稍事休息,应该今晚就可以参看天机了。”
馈心惊喜,按常单是准备流程就要消耗十余日:“多谢祭司大人!”
落颜侧身行礼离去。不多一刻,这里挂满祭礼的帷帐。
馈即在此安然等候。
傍晚仪式开始,落颜未预先知会就带了甜悦来。
原本这种仪式,只允许帝王和长祭两人在场的。但今天落颜答应的这样痛快,馈也默许她在这里了。
繁节冗长。进入圣坛的落颜一丝不苟,甜悦悄无声息。馈也并不与她多话。
经过长足的等待,天机终于在圣坛的金中慢慢浮现。馈心狂喜,这证明神明再次降下恩佑,指引前路。以庄严敬神之礼参拜。随后坐到落颜对面,等候解读。
落颜当面打开神卷,圣光显现,可上面空空如也。连一行字,一丝画面都没有。
“这…祭司大人?”馈心急。
落颜穿着隆重的礼服,半遮面部:“陛下,天机不显,证明此前判测无改。陛下要做什么尽可大刀阔斧,定一往无前。”
“真的吗?那擎…”馈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当着天机,竟然质疑真假:“哦,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
落颜面无波澜:“陛下无需担心。放心去做。”
馈静心,在落颜带领下完成叩谢流程,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