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来甜悦一直和绛伴在一起,奏章堆积如山。
绛随便捞起一本:“国师两日不朝不见不理事了,是生我气了么?”
甜悦一笑:“那是绝对不敢。是跟朝里人置气呢。这两天也不见人。”
“嗯?发生了什么事?”绛问。
“选乐师的事呀。自从妹妹亲自下令,藏都不藏着了。王公大臣们公然跑去暗娼馆选人,看到好的还争抢起来。不成体统。他只要稍加训斥,就抬出妹妹来“这可是陛下要的”,无奈封了口。听说气得够呛。”甜悦道。
绛轻巧地抿了一下嘴:“去把这两天堆积的都拿来吧,跟国师说,这儿有我,让他好好休息休息,身体要紧。”
甜悦看绛这些天干劲十足,像换了一个人:“妹妹这几天,做什么都精神满满呐。是有什么好事情了吗?”
绛神秘一笑:“能有什么。不过是前些天,我也确实过分怠惰了。连朝会都罢,奏文堆山似的往国师府里搬,他都没说半个不字。”
甜悦看着绛动作灵巧的分拣奏折:“这是他职责所在。原本大事才要奏请陛下的。国土那么大,难道什么事都要搬上来?”
绛轻巧将身子斜放:“这些内事政务的,就给姐姐看啦。必须帮我。不许推脱!”
甜悦轻笑揽过来,故意拖长了音:“是!谨遵令谕!”
各自低头忙碌了一阵,绛抚弄两肩:“姐姐最近气色看上去不错。返老还童似的。”
甜悦刚要笑,迟疑片刻,皱起眉来:“妹妹说谁老?!”
绛咯咯的笑个不停,抱着一章奏本前仰后合。她这几天嘴角总挂着笑意。时不时就要找人来戏耍。几乎失了君王之威。珊瑚珀玥已经中计无数次了。
甜悦奇怪的注视绛:“妹妹到底有什么开心事瞒着我?海皇走了以后就这样了。”
这些天,绛一想到流帆就不自觉的手舞足蹈。还会心不在焉。一天天过去,她几乎都是数着日子。
偏这个不能说。
甜悦扫兴:“不说就不说吧。妹妹差我办的事,已经差不多了。”
是选乐师的事!绛按捺欣喜:“哦?选到多少人?”
甜悦笑:“我就说这样隆重人必然不少。现在光是合矩中用的,就有三百多人。我想留五十人最后给妹妹挑选,分一二三等。至于大乐师之位,如果妹妹挑到合意的当场赐官,或者…选立头三名赐一等乐师,看谁在这次迎空桑来使席宴上立下头功再定,你看怎么样?”
绛满心里都是流帆,心想凭他才能定在这五十位中不在话下。只是没想到,竟然选来了这么多…
“还不止呢!”甜悦见绛上心:“礼乐司我已经腾挪出来了。让这里旧的乐人先住进去,打扫干净。我可是严格按照妹妹令旨,想不干的都发银遣散,以后的礼乐司,就都交给乐师掌管。”
绛甜笑。心里也喜滋滋的。
“我最近,在想一些朝野革新的事,涉及军事政务方方面面。姐姐有没有什么想法建议?”她问。
甜悦感到突然:“这,我并没有。都依从陛下安排就是了。”
绛点点头。
甜悦又道:“妹妹刚才不是问我这两天为何颜容增色?”
绛见她正陶醉抚摸自己的光滑脸蛋,愿闻其详。
“我那里有位门客老术士,手里一副石珠,走珠技艺堪称一绝。按压在身上,佐以体油香料,用他独特的手法,能明目舒心,抚神安枕。睡得好,气色当然就好了。”甜悦花朵一样的笑容。
绛来了兴致:“是嘛?这么神奇?”
“嗯!不过他时常云游,现在不在。我许了他自由进出皇城和府邸,等他下次来,我引荐给妹妹?”甜悦问。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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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西面的别院因苏摹离去再次闲置了。相安无事了几天,擎阳王和影椤再度揭开了这里的密室。
这原就是他俩的地方。无奈被霸占许多天,影椤一直耿耿于怀。
“别总是这样闷闷不乐的,我今天有好东西带来…”
“国师真以为怠朝就能辖制了她。呵呵,她现在把事情都揽过去了,连商议都不需商议,哈哈哈哈…朝堂拱手相让。”擎阳王欣赏着影椤身姿,悠然自得。
“等他逐渐失势,铲除老晋阳就不在话下了。”影椤兴奋目光。
这擎阳王并不是没有想。但回忆当初和绛商谈,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不说他们了。我们今天乐我们的。”擎阳王把心一横:“记得最近来的那个老家伙?他刚刚献上秘宝…”
“一个赤脚郎中,也能当你的座上宾?呵呵。”影椤酸道。
“哎,你先试试…”擎阳王坏笑。平时影椤总说他过刚易折,现在难得满目柔情似水。
他从怀中拿出一精致方盒。
“什么东西?”
打开一看:“不就是他给人治病的石珠子?别人用过的东西,我才不要!”
影椤出手一推。
“我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擎阳王笑着将盒子再打开。
里面的东西影椤从没见过。
“我考问他究竟擅长的是什么医学术理,整天招摇撞骗,原来是这些旁门左道哈哈哈…过后,他就主动向我献上了这个。”
影椤低头看那盒子,是祖师爷嫡出的长徒才给的东西。确无虚假。又听擎阳王笑道:“不然,会看两手病开两副药,能坐上王府宾客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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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阵影椤安静,突发奇想:“我要是个鲛人就好了。鲛人能为爱人化成美丽的女子。哼,到时候,有其他人什么事?”
这话,擎阳王听了格外舒心。
可影椤又陷入沉思。
“在想什么?”
“我刚才,好像看见他了…”影椤如实回答。刚才神情恍惚之际,他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
“谁啊?”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一直觉得,我有个孪生兄弟…”影椤将耳朵贴紧擎阳王,身体微颤。
“哈!你的孪生兄弟,不是我么?”擎阳王笑。
他俩从儿时就经常一起。许多人戏称他们为孪生:“别傻了。孪生兄弟,在我们这怎么可能?”
伏波视兄弟孪生视为不幸。因为曾有流言,王室嫡亲有子双生,预示灾难。
“别乱想。我从小和你在一起,哪来的双生?”擎阳王望向远方。
“对了,你们族里那个人,回来了没有?”擎阳王问起了战时被派遣打入云荒深处的人。他是影椤一族最精干的密探,平时从不以貌示人。
“哼,就便宜他以后生活在云荒了。没有完成任务,回来做什么?”影椤冷道。
“嘶…”擎阳王诈听难信:“你就真的把他丢在外面?还是这只是对外说辞?”
影椤冷笑:“我和你还说什么对外说辞?哼,我族里的事,你少管。”
擎阳王作罢,可又不甘被影椤这样声呛,猛起身…
……
时过良久,都没有听到擎阳王的声音。影椤终于忍不住问:“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擎阳王此刻内心空虚,外面也天色渐暗:“唉。我们清闲的日子终究是完了。如今这片天,竟然是灾星的。这要是从前,大哥在位…”
影椤心里一阵含酸:“哪有什么不同?”
“你当这个灾星是好对付的么?她和甜悦,这些天一直碰头,不知在盘算些什么。总觉得是冲着我们来的…”擎阳王低眼相望:“本来想找你们那个得力干将去宫中替我探一探。她现在连皇宫驻守的都换了。呵呵,真是一点消息也不漏。”
影椤不屑:“哼,能干什么。不就是选乐师么?除了想享乐,她还有什么能做?”
“你别小看了她。”擎阳王摇头:“恐怕以后,都是要尔虞我诈的过日子了。”
“呵,难道你以前是踏踏实实过日子?就算馈还在位,不也是看你成家再无争夺位可能,才予以信任?被谁利用不是利用…”
“你说什么?”
啪!擎阳王怒不可遏,当即甩了影椤一个耳光。
影椤双目圆睁,难以置信看着他。
“再说他一个字,我就抽你一百个嘴巴!”擎阳王咆哮。
影椤嘴角流血,从地上站起来:“你干脆打死我。自从入驻皇宫,我们十二人之间,攀比防范,谁对你是真心的?”
擎阳王高举手掌。
影椤不退反进,目中愤恨:“他若真相信你,为何非要你娶了他的胞妹?美其名曰封王…啊哈哈。以你们族的势力,输给馈家?他这么做不是防范你是什么?”
手掌落下,但并不很重。
“你过来…”擎阳王的声音变柔和。
“阿椤…”他一声苦笑:“你知道我们族的事。当初一桩桩一件件,那个老晋阳排挤我。不是你们,我早被生吞活剥了…”
“哼!旧事就不用提了!我又没让你记得什么!”影椤幽怨。
“你是不计较,我知道。但我一直心存感激,也是真的…”擎阳王望着他。
影椤默不作声。
“你也不是不知道,馈曾在我最势单力薄的时候,对我援手。没有他就没有擎阳王三个字。我得了老晋阳的旧势,他登位…这原本也是公平交易。”擎阳王望天:“他登位之后,也绝无无薄待我。”
影椤争道:“前提是你娶了他的胞妹!”
擎阳王朗声大笑。
而且自那以后,当着影椤的面,出双入对,举案齐眉…
影椤撇开他,穿好自己的衣服。
“阿椤!”擎阳王上前:“我知道你很委屈,刚才不该出手伤你…”
“哼。”影椤甩手。
“你等等!”他把那方盒放到影椤的怀中:“说过的,只给你一个人用。你保管。”
影椤手捧。时光如滴水。
夜晚上了灯烛,屋里填了热度。
影椤默默自语:“都已经道这时候了,外面早就换了一片天…”
“什么?”擎阳王还在耐心等候。
影椤望他一眼:“做你的擎阳王就是。”
擎阳王没听懂。
影椤又道:“偌大皇宫,最终不还是只有我们两个…”
擎阳王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