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和擎阳王一别,影椤一病不起。一连几天,对外只说受了寒,再不透露别的。这其中内情,只擎阳王一人知道。赶来探望,一路脸色阴沉。
那一夜放纵。不只影椤这个受难的,连他现在路走快了都自觉双腿不听使唤。
“恭奉王爷!”
“嗯。”擎阳王跟随引路的侍女走到影椤床前,掀开被角一摸,里面都没多少热度。影椤脸色青白,嘴唇没有血色。只稀疏的几个婢女陪侍,不吃不喝。
“你是打算找死么?给我起来吃药。”擎阳王怒。把侍女端着的热药引拿过来。
影椤只嘴角一翘,勉强笑了笑:“这么容易死还好。我实在反胃的厉害,别逼我。”
他用手拨开调匙,躲开了擎阳王的目光。
挥手让这屋里的人都下去。
“有心事?”擎阳王心中一刺,面露愧色:“是我不好。最后一时兴起,也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你到底怎么样?”
顺势坐在床边,一阵疾痛,就像扎了一根刺。擎阳王微微闭目,最终忍了下来。
那天到最后,他也忘乎所以了。与影椤换位。
影椤摇头。
“让他来给你看看?”擎阳王原本想请那上供石珠的老术士,想到影椤不喜欢才没带了来。
追问几次都不回答。无奈翻看堆在一旁案上的东西,都是各族送来的补品。皇封一个大盒子,是绛送的。十分大方。
影椤对这一切都不关心,只轻抚脸颊:“你竟然因为他打我。”
擎阳王愣,还以为当时已经说开了。影椤从来都不喜欢馈,私下里总说他暴虐又自私。然而明面上,因为擎阳王,馈在位时影椤命全族都予以支持。
擎阳王抹面,愧不做声。
“当初你们两个意气相投,不过就是因为有一个共同的敌人。你这么聪明的人,难道自己不清楚?”影椤气不过,憋得脸通红,这些天他翻来覆去想着些旧事,记忆来来回回,潮起潮落。
擎阳王知道,自己和馈的胞妹大婚,是他永远都抹不平的心病。
忽一阵腹中绞痛,影椤皱眉蜷缩,汗滴从各处滴落。不过他身体虚弱,连呻吟打滚的力气都没有。
擎阳王急:“你到底怎么样?!一会儿我把他派过来,必须听我的!”
影椤翻腾了一阵,稍稍平复,闭目安歇。
擎阳王知道他内心还在赌气:“阿椤,这件事我们争论无数次了。我说的很清楚,我能在族中立足,少不了他。无论他是不是利用我,恩惠确实是给过我了。”
影椤又支撑起来打算说话,擎阳王紧急安抚他:“你听我说完!他已经是过去了。后事保帝王之制,我也已为他尽了心。以后我们二人之间,再也不说他。”
影椤勉强答应。但看擎阳王愁眉不展,忙问缘故。
“是那个甜悦…”擎阳王直言这些天总看到她与绛在一起,心中隐隐不安:“哼,她以为这就找到了靠山。这灾星也是欺民叛国,早晚也要让她们一同现世!”
影椤眼神低下去。
“我想吃颗梅子…”
好不容易起身,他却要这个。
擎阳王端着药碗皱眉,热气徐徐上升:“你先吃药。吃完了药再吃梅子。我不能在这陪你太久了,一会儿朝会,这次是那个灾星亲自主持,还要听听她说什么。但我要先看着你吃几口饭,不可以再任性。”
影椤心里泛起一丝甜,有人喂药也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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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会盛事,王族齐聚。这次影椤因为身体状况不能来,众人虚情假意的问候一番。
绛一身盛装,正位端坐。微微挂笑,仪态雍容。接受完群臣叩拜,她把目光移到耘烸身上:“国师身体痊愈了?”
“已无碍,多谢陛下惦念。”耘烸再度恭敬下拜,一丝不苟。
绛微笑:“这段时间我学着国师的样子处理了些事,体念国师为国辛劳。国师千万善自珍重保养。”
耘烸伏地不做声。
“许多事情都是我自己处理的,没来得及商议,早些时候给国师送去,国师看过了吗?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绛十分和气地问。
耘烸怠惰朝事多日,不敢多言,只摇了摇头:“陛下圣裁。”
擎阳王心惊。这意味着无论什么决定,就立刻颁布执行了。究竟有什么连议都不议,国师耘烸听话的就像个家奴,难道背地商量好了?
忽然亲自理政,又不经过正常议程。往常朝会耘烸主持,绛只高高在上旁听。现忽然直接执行。大家相互看看,各自不妥,然而最终谁也没有说什么。
宣事官逐条念下去,朝中平静,唯独到取消军队新征,一派惊腾。大家不约而同望向擎阳王,这里面关乎他最深。
“为什么?”擎阳王起身质问,甚至省去了敬上之语。
绛眨动双眼,满目新奇:“嗯?已经不打仗了,还要那么多新兵干什么?让他们在家生产耕作不是更好?我以为这是常理,怎么大家是这副表现?”
听绛这么说,本在窃窃私语的都低下了头。赋等几位更是相互看看,默契不表,只等擎阳王怎么接招。
再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绛微笑:“那就这样办了。”
“等等!…”擎阳王不由心虚,这么大的事情竟没有一个人出来说话。连平日里唯他马首是瞻的,都听之任之。
这太突然了!
擎阳王还顾全一点君前礼仪僵笑:“军队年年也都有人退返,从此没有新人进驻,不是要枯竭了?”
“哦!”绛如梦初醒状:“确实。不过,也不是年年如此。现今各族平民因为连年征募心惊胆战,四处奔走逃役,以至骨肉分离。我既登位,当予抚恤。就以三年为期,让他们安居有定。等三年之后我们重新再议新兵入伍选拔?”
三年,怎么可以…而面对绛这一套大道理,还能辩什么?擎阳王一时沉默无语。
“那这么定了。”绛趁他犹豫空当,微笑:“哦还有,你属下呈上来的军库清册我都看过了。清楚明了,一笔不错。以后就都交在你手里。”
擎阳王茫然。这军库,原本就是他一手掌管。
绛背着手,从龙椅上下来:“跟你们分享一点我这几天“勤政”心得。哈,就像是望族里忽然当了家。明明银钱数以亿万,却还是需要左右盘计。更绝妙的是,如果从这里面拿出微不足道的一点放到寻常百姓家里,那是几世都消受不尽的富贵;可在寻常百姓眼里微不足道的一笔如果放到朝政中一体均沾,可就透不过气了。唉…”
众人悬心。这是又要有什么大举措?
“哎?”说到这,绛饶有兴致的问:“你们也会有这样的感觉吗?”
王族们互相看看,未有言表。底下大臣更是默默低头,不敢轻举妄动。
“哈哈,因此想到,平时国师大人是多么辛劳。一国那么多琐事,长年累月…国师大人?”绛微笑称道。
耘烸侧身单膝参拜:“陛下谬奖,这都是臣分内之事。”
“以后国师登朝赐座。无需这些繁文缛节。”绛微笑挥手,有几人搬上来一把镌纹圈椅,放在众臣首位,仅次于王族座次。
耘烸稍事推拒,然绛偏要他坐下。王族中无人提出异议,便听从。
绛回身偶然从桌案上捞起一本:“那既然今年取消新兵征募,姐姐往军库拨款的条目要重新拟设校对。”
就这样随手递给甜悦。
甜悦两手承接:“是!”
呈递的清册被当众退回,且连批示都没有。甜悦还如此低眉顺目。璧眉头紧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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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会过半,绛一直享受与人相谈。反观耘烸,此次话少。
“既然说到当家…我发现,虽然我们国库充盈,可开支庞大。以后,我想改善,你们没有用什么看法?”绛问。
鸦雀无声。
“哈哈,怎么都不说话?你们不会以为,我要打与官争利的主意吧?”绛笑:“你们历来勤勉,我也不想裁减你们各处使费。只是提醒你们各处善加节约。”
满场听闻不用额外纳贡或削减自己所部开支,无一人有异议:“陛下圣裁!”
擎阳王看着如今神采奕奕的绛,恍若隔世。
等各处细项宣读完毕,绛笑着说一会儿闲话。回到座位就对一旁甜悦道:“还有件大事。姐姐生辰就快到了。我打算在宫中好好为姐姐庆生。”
意外之喜,甜悦受宠若惊:“不是才刚说,要节省开支的嘛…”
绛笑点头:“那是公费开支。为不给百姓增负累。我这是要在宫中为姐姐设私宴。姐姐今年是个大生日,应该好好过。”
甜悦抿笑。
绛又宣布,届时皇宫内庭开放,要文武群臣一起前来庆贺。岩屈心惊。这下宫宴规模会异常庞大。
传来身体倒地的声音,却是从擎阳王那里发出来的。他原本坐着,不知为何摔倒在地上,弓着身子,表情十分痛苦。
“怎么了?”绛转身。其他人也一度惊慌。然而这是朝堂之上,大家不敢轻易离位。
擎阳王呻吟。绛亲自过去:“你这是怎么了?传医官!”
“不!”擎阳王脸色苍白,剧痛下抓住绛伸来的手,勉强笑容:“就,不用了吧…”
“什么不用?”绛很着急:“你这是怎么了?我帮你看看。”
擎阳王一听,更加着急:“不!不…不必,谢,陛下…”
“你…究竟哪里不舒服?”绛看着擎阳王奇怪的姿势,大惑不解。
他试图起身,然而试了几次都只能趴地上,单手扶腰,两颊通红:“我是,我这是老毛病了。没关系,没关系…”
没听说过擎阳王有这种老毛病。绛帮助他支撑身体:“老毛病更要传医官!来人…”
“不!…啊…”擎阳王两手紧握,希图慢慢从绛身旁移开:“陛下…若没什么其它要事,就容我半天假?”
“当然!可你也需要医官照顾你。我扶你…”绛慌忙中碰触擎阳王的身体,手上立刻沾上了血迹。
擎阳王见,不敢言说:“陛下放心。我府上有医官,一向能照顾我身体。我…”
他说话龇牙咧嘴,努力站起来,一瘸一拐往外走。朝堂大门前,留下一个血脚印。
“让此医官过后立刻来我这里回话!”绛在擎阳王蹒跚碎步的时候高声吩咐。满是关切之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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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会结束,王族例行午宴。绛暂且留了国师耘烸说话,甜悦要去安排族中簿记重新修内政账目;影椤和擎阳王因病不能出席,控和火绫火砾一起等在外面,竭不知去向,宴厅里只有璧瑺落,岩屈和赋并排坐。其它座位都空着。
璧还在为甜悦在朝堂上受到的冷遇耿耿于怀。阴沉着脸。
赋知道她在烦恼什么,很有眼力的为她添茶:“三姐?高兴些…”
璧对着那上好的香茗,勉强品饮:“既然她早已经决定了撤销新军增募,何不早些告诉大姐?”
绛一次所谓“勤政”,满朝文武,只有甜悦的奏章未得御批。还被当堂打回。
瑺落知道她那急性子。没有说话。
赋笑道:“是怨不得三姐生气。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她这样反而护了大姐?”
“嗯?”
“她这一政令,受直接损失的是擎阳王。等他记仇,不正表明与大姐无赦?”赋当堂就想到了绛的这层用意。
璧虽舒心了一些:“可就算这样,也太不给大姐体面。大姐虽领内政事,可先是王室的大皇姐!身份尊贵…”
“咳…”瑺落轻咳提醒,原来是竭走进来。她直奔自己的老位置,坐下前向这边点点头,权作打招呼。
“竭妹妹最近看上去清瘦好多呢。更好看了。”瑺落大方道。
竭微微笑:“你们刚才在讨论什么?那么热火朝天的,我一进来就不说了。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哈哈哈哈…”赋大笑:“也不是。嗯…我们刚才在猜想,早前阿擎在朝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哈哈哈,好像,嗯,有些什么事,难以启齿。”
岩屈也配合的捂嘴笑。
竭听了,淡淡的:“哼,满地的血,又不给人看。恐怕是就是那儿了。”
赋神差鬼使的往自己下身看。
岩屈拍他的头提醒:“哎呦,不行了…竭妹妹你怎么能说的这么直白?还这样轻描淡写…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害怕。我服了…”
璧先前还在生气,现在忍俊不禁:“笑什么呀?”
“哈哈哈哈哈…”这下更笑场了。赋和岩屈,一起滚到桌子下。
瑺落知道他们在坏笑什么,红了脸。羞用脚踢一踢地上的赋。
竭见能逗趣,也来了神:“哎,子嗣尚且没有,无怪乎要这样激烈。”
赋刚要借着瑺落的手爬起来,听了这话,又倒了。
瑺落满脸通红的掩口。只见两道弯眉下,眯笑的眼睛。
岩屈已经在地上转了几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望着璧道:“这下…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了吧?”
璧仍旧不知。但碍于面子又不肯认:“确也奇怪。他成亲了多少年了?一无所出?”
赋和岩屈终于都从桌下出来,坐回座位上。
岩屈笑:“难不成他真的有这方面的烦恼。“老毛病”,不会是祖传的毛病吧?”
“哈哈哈哈…”又迸发一阵哄笑。
赋对岩屈低语:“有些事真经不住细想。那个晋阳不也是?…”
竭故作姿态:“哎,我看当时陛下扶他,手上还沾了血。该不该提醒呢?”
适逢这时甜悦入内,大家都站起来迎接。
“什么事笑的这么欢腾?在外面都听见了。”甜悦道:“呦,竭妹妹…”
竭低身与她相互见礼。
赋凑过来将刚才乐事大声与甜悦交代。
甜悦乍一听,也目中带喜。然而等听到赋他们得意忘形,竟然不顾提及晋阳王映射绛身世,肃眉轻语:“好啦。这些话一会儿陛下来,不许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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耘烸谦恭守候在绛身边。
绛轻笑:“这儿都是偏殿了。就我们两个人,国师大人请随便些。”
耘烸依旧低伏:“臣,不敢…”
“国师请起。”绛心想再不动,她打算亲自起身下去扶他了。
耘烸慢慢抬头,仰视绛,终于缓缓起身。这面目…让他如何相信她们并不是一个人?
“我知道这些天国师因为宫廷设立乐师之事受了许多闲气…”绛直言道。
“陛下…”耘烸诚惶诚恐的俯身。这几天他实在装病,后来听说绛在连夜赶批政务,几次想过要出府。
“我问了医官,说你脾胃失和,情绪躁动。一定是因为我的事受了闲气,就没去惊扰你。”绛微笑着走下来,挽着耘烸的手臂将他扶起。
一瞬间,耘烸感到仿佛是回到了绛挽着他的手臂躲在他身后的小时候。注视了她。
绛对他还一直心存感恩。敬重有加。
“国师放心,选乐师不是为带着大家沉迷声色不思进取。我还记得小时候,国师说过最大的愿望,是化解各族仇恨,让国度安宁下来,臣民幸福。”
耘烸欣慰了片刻,她竟然还记得。
绛又道:“我同国师一起来完成,好不好?”
一句话,耘烸忽然痴痴地望着绛。又听她言:“乐师入选那天,请国师也来一同监选。”
“国师?国师?”绛抱着他的手臂摇了摇,像当初那个惹人怜爱的小女孩一样,露出淘气的笑容。
“哦…陛下…”耘烸回神,躬身谢罪:“这次是都是臣失职。只因为同僚间一些小事连带陛下烦忧。陛下想在宫中设立礼乐官员自然是应该的。届时,一定前来。”
说通了耘烸,绛很是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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擎阳王趴在一叠高高的软垫上,被褪去了中衣,无比狼狈。他在剧痛中脸色苍白,想着朝会上的事情,又羞又愤,紧咬牙关。
这等秘事,只有他的座上宾老术士一人在照顾他。
影椤一听说就赶到这里。看到这个老术士,视若仇敌,一把薅住他的衣领怒道:“害得他这样!你都给他弄了些什么?!”
擎阳王勉强起身,让影椤不要冲动。
影椤也是形容倦怠,强打精神。
“今天幸亏老先生了,否则我要交代在半路上。啊…”擎阳王呻吟。
老术士下了药粉,帮他止血。又观影椤气色,叹了口气摇摇头:“不是叮嘱过,一次不能纵容太过?”
擎阳王终于疼过去一阵,望着影椤微笑。那时候两人都疯了,一时贪欢,哪里顾得上后果。
影椤不想罢手,擎阳王强笑:“别这副样子,快学着老先生怎么弄,这几天帮我上药照顾我的事情可都是你的。我不想看见一个生人。”
老术士看影椤也是满脸病容,镇定自若。将手上的事处理好,反复叮嘱几句离去。
“她革了新征入伍?”影椤低身,紧抓住擎阳王的手道。
擎阳王轻轻一笑:“你都听说了?”
“她是想削你的权!”影椤恶狠狠的,仿佛病都好了。
“啊!”
擎阳王呻吟。老术士刚叮嘱过不能生气。后果果然立刻显现,又痛起来。影椤忙检查了一下,擦掉涌出来的血。再撒上药粉…
忙了一阵,血再止住。擎阳王见影椤瘦弱单薄,只按着他的手说话。
难得的温存。
“哎,你说的不错…”擎阳王抚摸影椤手背:“告诉你今天最可气的,还不是那个灾星。那么大的朝会,馈族里的人竟然一个都不出首,真打算什么都托付在我身上?”
说着话,怒击床板。影椤怕他再次气血冲犯,安抚道:“你先别急。不是还有我?我今天没去。再有下次,不会让她得逞!”
擎阳王笑:“阿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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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平浪静的几天,皇宫里四处是擎阳王传言。赋添油加醋,把他下身有病不能传嗣的事说的绘声绘色传扬出去。三人成虎,最后但凡听到的大都信了。
绛传问了擎阳王府上人,得知无事,对传言不甚感兴趣。只心心念念数着日子等乐师入朝,幻想流帆穿着大乐师的服制,站在最中间…
耘烸回归理政。她清闲许多。想到一些事,传召甜悦入见。
甜悦恭身见礼,抬头见绛一身便装,心知是要她伴驾出行:“妹妹,想去哪?”
绛斜身一笑:“想去礼乐司看看。准备的怎么样了?”
甜悦一听:“哎,妹妹这是,要监我的工呐?”
虽然这么说,她们还是一起去了。礼乐司刚刚经过装潢,还残存些桐漆的味道。
乐工在里面打扫。不想女王和大公主一同驾临,仓促拜见。
绛心情大好,一概恕免:“天气这样炎热,还要辛苦劳作,去宫里拿冰镇的梅子汁来给大家同饮。”
众乐工乐不可支。
甜悦发现绛对这礼乐司如此关爱有佳:“妹妹,怎么今天这么高兴致?”
绛诡秘一笑,走到无人的地方:“我今天其实,还有别的话要托付姐姐。”
何事不能再宫内谈?甜悦疑惑中点点头。
“其实我心中,还记挂着一件事…”绛抚摸长梯扶手:“姐姐还记不记得,当初开战时,我们毁了空桑一座城?”
甜悦自然是记得。
“那一城百姓都因我们遭难。我们其实也没交代什么,当初空桑王也什么都没说…”绛想了想:“现在他们来使呈交玉玺,我们也无甚可回礼…不如…”
甜悦只等绛全部说完。
“不如我们问问来使此城重建如何了,帮忙筹建一二如何?”绛道。
甜悦这次并不急于顺从,将这前因后果细想一番,扁嘴道:“妹妹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海皇来的时候,知会过你什么?”
绛笑:“姐姐何来此问?”
“我们都已经休战远离了这么久。先是不远万里的派个外使,还应名赐玺。又说是难得的玉石…不就是打算从这里谋求些什么?哼,玉石再怎么,也无非地中粗矿。无论如何难得,难道我伏波没有?给一点点甜,就想来讨一座金山。”甜悦一时性起:“哼!妹妹若不告诉我实情,我这次就不办了!”
绛见瞒不住:“好吧。逃不过姐姐的眼睛。”
“真的?海皇是来传话,还是帮他讨?哼。原本我还因为他在危困时候收留了妹妹高看他一眼,现在看来…”
甜悦矛头直指苏摹,绛忙拦阻:“姐姐别乱说。”
“其实…是这次来的那个外使…嗯…与我有些私交…”绛只好将事都着落在了萧栩羽身上,当是想襄助他仕途。
甜悦仍不满足的追问:“这个人,只等事成归朝?”
“嗯。”
“那这件事,我如何能帮得上妹妹呢?”甜悦终于肯配合。
绛笑:“姐姐只要帮筹划预算。这次取消新兵征募,停止了军库调拨,财政余银结余不少。姐姐使臣到来时,只说钱银充裕就可以了。”
事是不难。然甜悦扁一扁嘴:“妹妹这殚精竭虑了好几天,原来都是在为其他人谋求福祉!哼。我可是生气了。”
绛知道甜悦在佯怒,牵着她的手:“万一别人真的献了举世稀有的宝物呢?姐姐帮我这一次,生日我有件大礼送给姐姐。”
甜悦终于答应,和绛如同姐妹嬉笑了一番:“诶对了,擎阳王的事情,近日妹妹没听说什么?”
绛一无所知。
甜悦诡笑和她咬耳朵:“最近宫里都在传言,他是那儿…出问题了。”
绛瞪大眼睛:“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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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悦很晚才回公主府。得知府里已经有客人等了一天了。
“大公主救我!”一个老者身躯,一见她来就跪地叩首。
甜悦见是他,一惊:“你这是,怎么了?”
正是她这里的老术士。偶然云游期间,被擎阳王也看上了。招到府里当座上客。结果没几天,擎阳王和影椤因放纵过度闹出病状,影椤扬言随时随地杀了他…
他将过往细细的讲给甜悦听,甜悦冷静细思,赐他就坐,并让人奉上精致点心。
“影椤无非说说泄愤。既然明目张胆讲出来,不会对你做什么。”甜悦道。
“可是,我知道了擎阳王如此秘密丑闻,他,他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我!大公主!…”老术士跪地叩首,声泪俱下:“恐怕不日伤愈,就会要了我的命了!难道大公主不再稀罕我伺候了?”
甜悦摆手让他不要慌。
“你说的也是…”她思量之后道:“你放心。我怎么会见死不救?这些天,你就先在我这里住下。凭他再怎么势大,也不敢公然跑到我府上杀人越货。”
老术士感动叩首,老泪纵横:“谢大公主救命之恩!”
“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