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过去一大段时日，苏摹还和白璎却还在奔向幽冥之境的道路上。这里的时空，在他们看来也许只经历一会儿，没有人能计量这变动。
没有活物，没有光。只有无尽的混沌与黑暗。死亡之径，毛骨悚然。
神秘的力量重压，前方的海水呼啸如夹道的疾风迎面来袭。苏摹隐隐有知，幽冥之境已近。他周身的光透过衣衫，可见肌肤。
白璎略一分神，忽然手背上一阵刺痛，像是中了两把飞刃。苏摹正在全力突破，尚未注意。白璎皱一皱眉，手没有移动位置。
猛然间周身布满温热的水流，速度骤然加快，好像结界突破了！前方出现光亮。白璎暗自兴奋。
不过苏摹在到达光亮之前，就开始飘飘然沉落。附着在一处斜坡上。
“你没事吧？”白璎转而担心。
“呼，过了。”苏摹露出笑容，不过满是疲态。他两肩和小腿上皆有些擦伤，而且刚才一阵也消耗不少：“让我休息一阵。”
“好。”白璎回应。她悄悄查看自己手背伤势，原来刚才戳伤她的是两颗冰凌，现在这里水温升高，很快融化。只是伤口浸润在咸涩的海水中，疼痛非常。
苏摹周身充沛的灵力退去，还留有的微弱的光，看来没什么要紧。白璎便也悄悄按着伤口坐在一旁歇下。
“下面的路平坦，我们可以慢慢走过去。”苏摹说话时闭着眼睛，睫毛颤抖。
“好。是往那边吗？”白璎看着那光明处。
“是。”苏摹回答时没有睁开眼睛。
“你如果很累了我可以代劳下一程。”白璎道。
苏摹嘴角扬起一丝微笑：“不用。”
是那强逞的笑容。白璎才不信，还是决定带。刚起身，发现自己的灵力也大大降低了。果然传言不虚。在这个地方，一切生命都受到压制。无法施展。经过刚才找路，苏摹也是强弩之末。
时空与外不对等，不知道身体以何为准。这里也不可能找到任何可以吃的东西恢复。好在长久不进食，也不觉得饿。
过了一会儿，苏摹起身：“或许前面路段，确实要你帮忙。”
“好！你告诉我路径怎么走？”白璎毫不犹豫地答应。
“我们不能在这耽搁太久。时间不多。前面有片满是坑洞的地域，去了我才能辨明方向。”苏摹声音微弱。
“我扶你！”白璎自告奋勇上前来：“那这里，是否已经是幽冥之地？我们快到了？还有多少路程？”
苏摹静谧片刻，摇摇头：“还不算。幽冥之境覆盖万年冰雪。是无人之境。我们现在还在海底与幽冥之境交叉地带。”
他忽而侧身：“如果困在这里，灵力耗尽，会不死不活。不能往生。”
说的怪吓人。白璎夹紧他的手快步向前：“我即使死，也把你送去幽冥之境再死。”
苏摹一笑。
前方有光，但也越来越热。视野开阔后，映入眼帘的是海底大大小小星罗棋布的黑洞。原本极度静谧的时空，好像能从里面听到风声和雷声。
“这里怎么会这么热？”苏摹脸色苍白，呼吸紧促。这地方和溟火告知的不一样，水温对他来说极为不适。
白璎站在其中一个旁边，向下探望。只听到声音，什么都看不见。
“小心！”
白璎抬头，苏摹正风驰电掣般冲过来，将她推后。大约也是同时，一股巨大的热流从地底喷涌而出，状若烟柱，将苏摹抛向上空。
“苏摹！”白璎驱动仅有的一点灵力全力追上去，终于抓住了苏摹的一缕衣，将他带回海底。
苏摹落地，低微呻吟。他皱着眉头，身上刚才被热流冲击的地方。翻涌烟雾状热浪。
白璎急切：“你没事吧？你怎么样？”
苏摹摆手。他的长发全部侧到在一边，颈后的腮急促开合。手向一个方向指：“这里太热，我不能久处。要尽快赶到对面。这里这些坑洞不要靠近！我也不知是什么！”
“交给我！”白璎祭起后土，带着苏摹在水下纵横。下方黑洞时而喷射烈焰，打在后土缔结的屏障上掉落。这一带极不稳定，有各种各样的隆隆声传来。灼热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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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不懈努力，到达苏摹所指的地方。温度初降下来，苏摹如得救般的急促呼吸。
终于可以休息，白璎也精疲力尽了。这里没有增援，苏摹倒下的那一刻，她真的感到一丝害怕。
好在过不了一会儿，他看上去一切如初：“多谢。”
“不用…”白璎笑笑：“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我们下来多久了？”刚问完，苏摹又自我笑答：“算了。我们现在所度过的时间应该和以往不同。”
处在这空间，除了彼此，确实感受不到任何时间推移所带来的的变化。意志薄弱些的人倘若久困此地，恐怕早在生命枯竭之前就已发疯。白璎慨叹：“没想到世上真有这样的地方。”
苏摹摇头：“这里并非“世上”，我们已“不在人世”。”
不在人世，那与死何异…白璎皱眉。除了面见冥幻的夙愿，接下来的路，她依旧帮不上忙。
苏摹面色凝重，眼前困境，对他来说也不容易解。
白璎转动手上的戒指。两相沉默。忽然有一种真相接近时的紧迫感。心中某刻，期盼冥幻会念在他们苦心，现身相救。
苏摹闭着眼睛搜寻记忆：“根据肆师所讲，之后应该是一大段狭窄蜿蜒的隧道，距离很长，没什么可以休息的地方。”
“你的伤势，还可以吗？”白璎细微观察，苏摹气血已虚。趁其不备，忽然转到身后，将自己的灵力，源源不断输入他体内。
“你…”苏摹感受到力量。
“你剩这点力量，根本不足以支撑。接下来的路径我不认识，也帮不上忙，把灵力交给你，至少可以保一个人到达。”白璎加大输送力度。
苏摹一时也脱不开身。
“万一有紧急，你可以放下我独行。只要取走后土之戒，带给那位女神。既然在这里不生不死，那后土也可以不散不化。放心，我开寂字诀，不会有痛苦…”白璎一阵神情恍惚，知道自己灵力消耗殆尽。
她最后特意绕到了苏摹前面，一字一句说给他听：“我不惧，长眠于此。如有代价，必须是我付！”
苏摹眼看白璎一软，伸出手她就滑落于掌中。闭上了眼睛。
这个人…
苏摹微怔。心里不知该如何形容她的作为。
身体有了力量。将白璎双臂归拢，托在身前。她颈间的火玉露出来。发散热度。
苏摹看了一会儿这那笙从绿漪那里淘来的罕物，放回白璎衣内，继续悄悄赶路。
终于找到入口！在迷宫一样的隧道中蜿蜒前行。之后的路依然没有光。越深入，越接近极寒。白璎温热的身体成为怀抱里唯一的一点暖。
凭着鲛人对水流的感知，苏摹能在暗无天日的隧道中辨别方向。然而白璎没那么幸运，躯体屡屡与岩壁摩擦碰撞…
后土泛起微弱的光，将白璎的身躯包裹。苏摹低头，看到了她身躯上无数遭冰凌击打的伤痕。
苏摹皱眉，轻抚白璎眉心。她面目沉静。
前方道路变窄，只好彼此依附拥紧，一同挤入。
这是一段蠕动几米也感到像是过去几世一样的距离。巨大的压迫感，要苏摹全力前行。
鲛人的身姿在水中摆动，如入泥潭。
终于，上方有亮。朦胧中泻下，皓冷如月。此时能看到层层叠叠的网道，蚕丝茧缚。
在黑暗中待久了，一点光辉也能将眼睛刺痛。后土已不再明亮，取而代之的，是天灵映雪。引身直上。
轰隆！冰层碎裂。苏摹跃出水面，如飞蝶破茧。他躬身护着白璎的身体，鲜血从额上各个角落滴下。
海水没了冰层的束缚，跟随海皇的召唤，将他们托上岸。
海浪翻涌，海潮起落。这里天青地白，苍茫一片。没有草树，没有虫花，无日无月，无风无云。一点生命的痕迹都没有。
幽冥之界到了。传说中的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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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璎？白璎…轻声的呼唤飘荡脑海。白璎眼睛开合，只见到一望无尽的雪色。
这里与寂的世界并无两样。只是怎么会有声音？难道生发于心？
“白璎？”这次还有轻柔的摇晃。
再睁开眼，还是那熟悉面庞，靛蓝色的长发。苏摹睫毛上挂了一层霜，眸中跳动。
“醒了？”伴随嘴唇蠕动，他在说话。腰间回暖。感受到力量回归。
“啊…你…”白璎惊坐起来，望着眼前人。似真似幻。
她去用手触摸那张脸，他保持笑容，并没有刻意躲避。
果然还是幻觉吧…她竟这么想。只是飘浮在寂字诀的世界里，怎么会还有感知？
苏摹注视她的眼神渐渐起了变化，好像是在好奇。
好冷…白璎打了个冷颤。怎么回事？怎么会感到冷？
苏摹竟然有意识地将身体前倾，似乎试图保护她。直到身体感觉到熟悉的灵力输入…
“苏摹！”白璎蓦地抓住苏摹的手。提防他消耗自己的生命。
苏摹已经将她的灵力完全返还。见她转醒，再度露出笑容。
“我…”白璎尚不敢相信：“这是哪里？”
苏摹抬起手腕，指向上空一个方向…
白璎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空中有一道虚无缥缈的门，状似圆环，散发黄绿色光晕。极光般壮美。四周许许多多的白点，穿过去就消失了。
“那就是幽冥之门。你那个法阵若完成，能去到的地方。”苏摹的头偏转反方向：“所以我决定叫醒你看看。”
那些白点，就是人类的灵魂。像是因强大的吸力奔赴，每一个都不曾停留。也并不见冥幻本人出现。
“好美…”白璎脱口而出这两个字。实是由心而发。意识到这是生命的消逝，又慌忙改口道：“哦不…不是…”
苏摹看着她，露出淡淡笑容。他好像，又有些不一样了。
“你带我来这，费了不少力吧？有没有…”白璎还没说出“受伤”两个字，就见他背部斜插着许多条冰凌。几乎贯穿。
“啊！你…”白璎惊叫。然而苏摹淡然一笑。似乎并不关心自己失了多少血。
鲛人耐得了这极寒。但极限的冰封，也能限制肢体灵活。刚才从隧道冲出的时候，许多冰凌穿透了他的身体。当下只要稍一活动，会引发肢体撕裂。
“咳…我没有事。你若先回避，容我疗伤片刻。”苏摹在积雪中盘膝而坐。
白璎在一旁等待。仰望那不属于天地间的天空。感受颈间火玉释放的热度。
丝丝温暖，也好像有不少伤痛在身上。白璎触摸脸庞，许多擦伤。有一滴血水融化，滴落下来，落入积雪。那血竟击起一阵幽蓝色的光。
“啊…”白璎凝聚了一点镜照之光，看见自己的狼狈样。衣服上许多边角都被勾坏了。肩颈上全是血痕。
“抱歉…”不知什么时候苏摹站在了她身后：“隧道里状况不清。有时候道路崎岖狭窄，没有顾好你。”
“我没事！”白璎忙整理好衣服：“一点小擦伤不碍什么。倒是你，那么重的伤，这就…好了吗？…”
她觉得自己多余问。苏摹，可不是一向擅长隐藏？他的嘴唇已失去血色，然而脸还浮现笑意：“往那幽冥之门的方向去就是。”
他站着都吃力。却还想前行。
“你稍休息一会儿吧！既然已经要到了，赶时间也不能这样勉强自己。”白璎扶着他坐下，他并不十分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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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知道这是幽冥之境，真愿意把这里当美景来欣赏。白璎发现苏摹在向这边看。
“你看什么？”轻声问。
苏摹的眼光在她颈间和面容之间飘忽：“我…我们是否很久就认识？”
白璎很惊喜又好奇：“当然。当然…你不是一直都保有记忆？”
苏摹舔舐干裂的嘴唇，没有答案。他在回味之前黑暗中怀里的温暖。寒冷中打颤。
“你？”白璎发现他似乎怕冷：“你到底怎么样？”
接近他身躯。让他缓慢靠过来。
苏摹在温暖中恬静一刻，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忽然他又手握紧胸口，连呼吸都急促起来：“呼…呼…”
白璎眼见着他眉眼间结了一层霜。手翻过来全是鲜血。刚才海中隧道的那一路，冰凌数不胜数。他的身体千疮百孔了。
“你…”白璎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紧急以灵力输入，然而在这个空间，她的灵力也所剩无几。无论如何输给苏摹都无济于事，绝望的想哭。
“呵呵…”苏摹淡笑了一声，松开她：“没事。只是忽然就反噬起来…我不会有事。你先走吧。我随后就赶上。”
白璎愤然起身：“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把你丢在这？！你怎么又忽然开始反噬了？不是说，不会被反噬么？”
苏摹吃力望着她，没有说话。然而反噬渐趋激烈。终于整个身体倒下来。表情痛苦非常。闭目低吟。
“苏摹！苏摹！”白璎俯身，握紧他的手。
“你走吧…”苏摹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仿佛不愿见她。
“你有这么恨我吗？！”白璎没头没脑的喊出这一句。她怎也想不通，苏摹为何还是这样抗拒。
“啊！”苏摹的身躯骤然扭曲，像是遭到了撕咬。
白璎慌忙上前：“你，你怎么了！”
几乎同时，她看到积雪中幻化出无数冰蓝的灵体。就想刚才她看到的那样。这些灵体当是受到血液诱惑而觉醒，秃鹰一般顺着血迹飞扑上去，啃噬，汲取。
白璎释放灵力驱赶它们。祭起光剑。后土的光沿着剑鞘，击飞一大串死灵。它们暂且败退了。
“跟我走！”白璎趁这时候，将苏摹放上肩，背起前行。
积雪深厚。雪地上留下两条长长的血痕。
苏摹流血不止。每每滴下，就会唤起新的死灵。雪地上萌芽一般，成行成串。
白璎只专心赶路，忽然感到苏摹拍了拍她：“怎么了？”
苏摹指着身后。成片的死灵闻到血气，疯了一样追赶上来…
白璎情急之下祭起后土。微白的光形成结界，将那些它们悉数击飞，挡在后面。
“你坚持一会儿，我们很快就到！”白璎疾向前走几步，这就听到碎裂声。猛回头，这么一句话的功夫，积压的死灵这就要把那结界挤碎了。
只能设法快跑…
“呵，不放下我你跑不了…”苏摹沉吟。他的血止不住的滴下，脚下的雪地也有了不寻常的动静。
白璎不停，只专心挥动光剑。警告这些死灵，不要接近她要拼命保护的人。
贪婪的死灵根本不惧。纷纷从背后跳起。
白璎转身迎战。然它们不计其数。只要背上的苏摹还在流血，就不断有新的被唤醒。前方的雪地，也受到感召，开始活动。
抬头望，那硕大的幽冥之门就在当空。白璎收剑，撕下前襟的衣物将苏摹包裹紧实。以便腾出双手，杀出血路。
后土戒不断闪烁微光。额上冒出的汗水在这极寒下，瞬间成冰。
白璎一边挥剑，一边疾冲向前。远看，就像两个叠在一起的雪人。
“你自己走吧。”苏摹闭目：“放下我它们就不会追赶你。我原本也是它们的一部分。”
“你…少来分我心！”白璎气闷，任性释放灵力炸退身上的雪：“你有我。跟它们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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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会是一场血战。白璎边打边走，双腿深陷积雪，越行越慢。而那些死灵越发发狂，在她衣衫单薄处撕咬。
系住苏摹的布片，也被咬了许多破洞。发出刺刺拉拉的破碎声。
一直专注挥剑，没想到这条路的尽头竟是雪崖。白璎在最后关头，还在驱赶苏摹附近的死灵幽光。没想到下一脚即踩落…
眼见脚下深不见底，心里一空。趁苏摹还在悬崖的边缘，没多想，挥剑割断了与他之间相连的衣帛。
或许真是永别了！坠落的这一刻，白璎心底竟然是平静的。
然而几缕丝线，将她拦腰捆住。一瞬间终止下落。身上积雪，还有汗水结成的冰珠，此时纷纷掉落悬崖。
白璎向上看，丝线从苏摹一只手里释放出来。他正探头在崖边。不一会儿，死灵纷纷占据了他的身体。除了伸出悬崖的手臂，他眉眼和头发处，都结成了冰霜。
“苏摹！——苏摹！——”白璎悬在半空，绝望中呐喊。
“凡人…你是谁？…”听到空中缥缈的声音：“啊！是你…”
白璎恍惚间向上看，云端清雾，有一张令人惊喜的熟悉面庞：“绛？！”
她微微笑，没有应声。捻起手指施法…
手指所向的地方，冰雪纷纷退去。
“灭！…”那遮天蔽日气势恢弘的冰雪，恢复成一片死寂。
一朵巨大的彼岸花，将苏摹和白璎拖起。飘悬在半空中。
啊…那可不是绛…白璎意识到刚才叫错了人。而她的身影已经淡去。没有风，这朵硕大的彼岸花托着他们俩，向一座巍峨的宫殿飘。
**
千辛万苦，还是到达冥幻的居所。白璎这一路，都把苏摹抱在怀里。
她发现苏摹居然畏寒，就敞开衣领，让自己颈间的火玉合着身体的热度，传递给他。
看到他平静的面庞，微微起伏的胸口，知道终于得救。
冥幻把他安置在温暖的房间。床四周都冒着蓝焰，但摸着并不烫手。
“他没事了，你跟我来吧。”冥幻面容十分可亲。握着白璎受伤的右手，踏出房门。
她发现了白璎右手上的伤口，轻轻一握…
白璎觉得沁凉一刻，翻过手面，伤口就这么完全消失了。其它痛楚，一并退去。
白璎向身旁望，冥幻摆手：“不用担心，他很好。”
翻动衣领，先前苏摹身上的伤口也都消失不见了。白璎这才放心，跟冥幻去外面更开阔的地方。
冥幻在外面准备了丰盛的食物招待她。没想到这里会有人间的美食。白璎拘谨，冥幻只笑着让她随便吃。
“你竟然能找到这里。太出乎我的意料了。”眼前这个和绛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露出谜一样的微笑：“我是冥幻。”
“啊…冥幻女神…我…”身处在这座空旷的宫殿中，白璎些许不安。
“没事。你刚才喊的名字…我的女儿，你是见过她了吗？”冥幻笑意中带着慈爱。
白璎惊讶：“女儿！…她，是您的女儿？”
冥幻默许。然转眼间，她又脸带忧伤：“她是我血肉所化。却与我，素未谋面…你可知，当时你将我错认成她，我是多么高兴…”
她看上去有心伤。白璎一时间，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话来安慰她。
冥幻在对面，能洞悉她心中一切。目光流转：“云荒上的人…我知道你怎么想。你是这样善良。而我，却不是个好母亲…”
白璎紧张：“这…这怎么会…”
冥幻笑笑：“恐怕你能感觉到。这里的时空与外界并不相同。只要我多消沉几日，她在世上遇到的艰难，就没能帮助了…”
“她若知道，一定很恨我…”冥幻脸庞，泛着无助的泪光。
“不！不会…没，没有…”白璎起身，却并不是为了争辩：“她…她其实很好。”
冥幻面露喜色：“我知道。她很好…在你和海皇的帮助下，她现在很好。其实人间的事，我是能感知的。我应该…早一点，关怀她…哎…”
白璎自告奋勇道：“女神请不要忧伤。等我们回去，一定将你这份心意转达。”
“哦，不不！…”冥幻摆手：“不要让她知道。不要让她知道…她能过常人的生活，那才是最好，那才是最好…”
白璎沉默。
冥幻悲伤的看着她，犹豫之后才说话：“不要让她知道自己有个不合格的母亲…”
白璎落寞：“女神大人，你明明如此关爱，为何这样说自己呢？”
冥幻望着她：“我…其实最初的我，并没有拿她当做自己的女儿…”
白璎不能明白。冥幻却到了悲伤处，黯然神伤：“我起初，只当她是替我完成心愿的自己…却没想到，她是那样鲜活…这便是人间母子么？好奇妙。我活几万年，第一次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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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苏摹转醒的时刻，冥幻说了很多。原来她让绛带着自己的躯体降生人间，托付给了她最信任的人。
沉溺情爱之中时，她毫无防备。等世间过去许久，才发现，她最爱的人，背叛了她。
“云荒上的人，你爱过。你告诉我，是不是因为爱一个人，会让你铸成大错？”冥幻说这句话的时候，白璎的心，像是碎成了灰沫。
“冥幻女神…”
冥幻看着她的样子，摇头摆手：“不必回答我了…我只想告诉你，我与你那时的心情，是一样的。”
白璎只觉自己在冥幻面前，像是白纸一样的赤裸。
冥幻额间，有美丽的彼岸花花钿。只要她眉头松动，就会释放出无数个分身，忽明忽暗，如雪片飘散：“世人都以为，我们神类，掌控着世间一切。不会有悲伤。”
“您和绛，真的好像。”白璎仰望她的容貌，由衷地赞美她。
冥幻露笑：“谢谢你。”
这时，旁边的苏摹，动了一动。马上牵扯了白璎所有的精神：“苏摹？你醒了吗？”
冥幻看着她。这么近距离的，感受她的爱意。
“苏摹？”她再次轻唤。
苏摹睁开眼睛时，特意对眼前和绛一模一样的冥幻，观察细微。
“你醒了。”冥幻率先露出温情似水的笑容，却感觉不到她丝毫情绪。
“冥幻女神…”
苏摹一口喊出她的名字，让她吃惊不已：“世间竟然还有人记得我的名字？”
她淡然一笑：“你们也太肯胡来，经由海底，穿越死境。从没有人活着从那里出来。你们怎么敢？”
苏摹缓缓坐起。冥幻就在这时审视他的面容。刚才不过短短一句，她已经心有所触。这绝世的美貌之下，竟然还藏着不为自己知晓的胆魄见识。
一时间，竟然还看不破他。
“海皇苏摹…你真是个有趣的人。”冥幻不改笑容。
白璎见苏摹在尝试下床，就上前搀扶。这次的他并没有抗拒，不过身体绵软，似魂不归体，不久就飘飘摇摇，落回原地。
“海皇苏摹…你神识受损，非同小可，需要休息慢慢复原。先在此住下来吧…”冥幻起身，就将离去。
白璎还有心事。欲言又止。
冥幻有所感知：“已经到了这里，你不必担心。你们帮助过绛，无论有何所求，我都会尽力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