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军风波有所平定,流帆应邀来到鲛人族地。竭特意给他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这是鲛人族独有,甚至没有邀请绛,自然也不能带上灵韵。
不禁感慨鲛人在此地的自主权。像是王庭中的王庭。王座下设长老,分工管辖,统御十分稳固。外界不能对族中事务造成一点点干扰。怪不得绛也说不便过问。
按照规矩,流帆初来要先对其“采血”。女医官见流帆心情紧张,就轻声细语向他解释原因,还有如何做…
只取了少量血液装在容器里作为存留。动作十分轻柔,甚至感觉不到痛。流帆松了口气…
不过当看到蓝色的血液从他腕部流出,那女医笑了一下,特意打量了流帆才离开。
在这之后,终于见到了传闻中的先王王妃。她身着墨绿色长裙,上披繁花重彩的氅衣,肩平颈直,雍容端庄。同时有几位长老分列两侧,以示郑重。
流帆向上见礼,尊称王妃殿下。王妃十分高兴。更兼他年轻俊俏,谈吐得体,似乎心中有些不便为外人道的计量。
不一会儿,竭出现了。打扮的光彩照人,特意招呼流帆。
流帆在水下献曲,用那支独一无二的玉笛。笛声在海中传播很远。豢养海兽为之苏醒,起舞。循笛声而来。
这奇景,流帆自己也没想到。
“这支玉笛是你家传?没人告诉你这只玉笛的由来吧?这宝物失落几千年。能御海兽。鲛族力量最初用的就是它。”王妃欣然。
长老们点头默许。
王妃下令设宴款待,称流帆是“神赐”之使。弄得他受宠若惊。没想到这里的鲛族如此珍视这玉笛,听着他们对过去的追忆向往,为之动容。身外之物,考虑再三,决定向王妃献上这支玉笛,表达对王室敬意。
席间有酒,并且四处充斥远古鲛人风韵的轻歌。竭不断举杯劝饮,一连几杯灌下,流帆感觉头晕目眩。
王妃为人极是和善,让竭收敛些。嘱托侍女搀扶流帆出去醒酒,透透气。
又是清池,凉亭。面对一潭月色,勾起幽思。尽管身处礼乐司,这段时间关于晋阳王的传闻还是听到不少。
时过境迁了。连绛这样的人都对他毫不留情面,可见他当年行事之残酷卑劣。可回想那段相处时日,又不禁惋惜。到底是什么,让那么一个知文守礼,识情通音的人行差踏错到这步田地。
似乎不合情理…流帆望着池中波纹里扭曲的月影,惆怅叹惋。
“在想什么?”流帆肩膀上,突然多了一只手。转身竭正与他四目相望。
流帆忙低身拘礼,顺势将身体从她手下移开了。
竭笑,接过旁边侍女醒酒的汤药道:“我来吧。你先下去…”
流帆接过汤饮喝下,果然竭问他因为什么人化成了男身,是否成家之类的问题…
流帆来前已经编排好了身世,称自己早前为一外族女子化生,结果全家死于瘟疫,只他一人幸免,于是离乡学艺,打算从此与琴为伴,了此残生…
谁知,竭在听到他的发妻弃世而去之后,就露出笑容,不再继续听下去了。
“四公主,你…”流帆不解。
竭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平常人即使寿终正寝,也远不及我们鲛类寿命。她就算没有染上瘟疫,也不可能活到如今。”
此番陈述,令流帆很不舒服。
竭陪流帆在风中站立,一直目不转睛的注视他:“流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命运,从今夜开始,会有惊天动地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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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泉沐盛事上,影椤的谋划落空,彻底消除了绛谋夺君位的怀疑。
为了尽早平息物议,绛没有对影椤加罪。然而她当众承认了刻写十二族力量的秘密之事,依旧在不少人心里留下阴影。
虽没有交给当时是敌国君主的真岚,然她出走之后栖身泉先人尽皆知。泉先作为空桑旧盟加入作战,对战局的破坏一目了然。
圣泉沐之后,朝中虽然不敢对她这位“天命之主”再有质疑,然暗地腹诽,奏事含沙射影旁敲侧击者比比皆是。不满之情溢于言表。自从国师在绛这里遇冷,他对这些上书奏事的人丝毫不加弹压,更助长气焰。
也正如甜悦所料,国库亏空,许多大事推行不下去。号令纳贡,各族都袖手旁观。唯有平时与她交好的赋等几人嘴上应和。实际也不出分毫。
为了缓和气氛,也为了宽绛的心,甜悦在内宫设宴,借由商讨瑺落和赋操办婚事,邀请了他们来。璧和岩屈作陪。
难得传召礼乐司助兴,偏这个时候,流帆往鲛人族赴席了。绛望着来来往往的歌舞,只低头喝闷酒,寡言少语。
瑺落摇动衣袖笑道:“宫内各处开源节流,偏我这里大操大办。姐姐就不怕落人闲话嘛?我看这事情姐姐就不用操心了。婚事我们可以族内举行,届时王族都来参加。女王陛下挑一件常戴的珠宝赏我就行。”
她虽是笑颜,已不经意露出轻视的口气。
甜悦急忙圆场:“行啦。连你也学会贫嘴啦?让众卿家去你的族地观礼成什么样?就算陛下惯着你,就不怕史书上记上僭越逾制一笔?”
瑺落识趣,不再多言。
几人一起看了一会儿歌舞。
赋点头言道:“嗯。这礼乐司交到流帆乐师手里,是比以前好多了。”
这是绛一整晚上听到的唯一像样的话。于是抬眼斜望。只见赋饶有兴致随着音乐摇头晃脑,手指间转着玉珠扣指柔,翘着二郎腿,目不转睛看节目。
这要是之前,他根本不敢当面这样。
甜悦三令五申,不许再提先前战事。绛也不想再把政事烦难拿出来言说,不经意间,话题偏到了被废的晋阳王身上。
赋满口嘲讽之语。
绛以为自己已不在意他,不想现在满心烦厌。径直离席。
“哎…”甜悦措手不及,绛已经走远了。她起身对着赋抱怨:“你是怎么一回事?还提那个人做什么?!”
赋不以为然:“她不是自己都不认了?说几句怕什么?”
“你!…等我回来再跟你算账!”甜悦直追绛离去。
“二哥,还在为战事不痛快?”趁绛不在,岩屈索性将话挑明。
赋哼了一声,态度不言而喻。瑺落今日更加冷傲,自然也是和他站在一起的。
“哈,依我说,即便就是她要借空桑人来治我们又如何?那时候她被迫逃离,心里有恨理所当然。”岩屈轻笑。
“究竟是敌国!”赋不忿:“你说的轻巧。怎么不见你带头纳贡?”
“二哥又说糊涂话。我族势微,即使纳贡也没有几个。我带头,难不成让各族比照我的?”岩屈耸眉。
璧一直在听戏:“依我说就别趁这个时候欺负她。现在国库因她裁军一时亏空不假,等来年捐税上来,她还用得上你们谁?”
三言两语,赋也觉得无趣。后来主动离席,去找甜悦和绛。
她们没走多远,就在偏殿。
绛喝了些酒,神情忧伤。口中喃喃自语,细听是有关晋阳王。甜悦不停抚摸她的后背安慰,那儿时的创伤,今日犹在。被赋不经意间又翻出来,惨痛的记忆,还是血淋淋的。时间没有治愈分毫。
“陛…”赋一脚踏入,被这场景惊呆了。
甜悦猛抬头,没有说话。只恶狠狠地回瞪他一眼,仿佛要吃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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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宴散了。送走甜悦。绛百无聊赖,独步走出寝宫大门。心思空荡荡,不知不觉就来到礼乐司门前了。
“你跑这么快干嘛…”是竭的声音。好像在跟什么人嬉闹。
“四公主!…”这声音急切熟悉。可不正是流帆?
一转眼,流帆从水路那边疾步走来。后面紧跟着竭,拉拉扯扯,不胜其扰。险些一头撞在门前的石柱上。
竭一早看上了他,现在凑上去硬要亲昵。
被绛撞见,直向前拦阻道:“在干什么?!”
流帆万没想到在这里能遇上绛。
竭喝醉了,全然一副浪荡样,只潦草低身见礼:“哈,女王陛下在这儿。跟你介绍,今晚,流帆,就将作为我的夫君,入主我鲛人一族了。哈哈哈哈…”
流帆唯恐退避不及。
“嘘!”竭用手指轻佻地贴在流帆唇上:“不要说话。这件事上,你无权拒绝。”
流帆迅速将嘴移开。
“哈,瑺落姐与赋慢慢吞吞的,宫中婚礼庆典的份额要被我抢先了!陛下可不能偏心呀!”竭勾着流帆的脖子,笑嘻嘻道。
微风吹来,两个人都散发着酒气。流帆面色潮红,也被迫饮过不少。
绛怒:“你耍酒疯也适可而止!别人不愿意!”
竭并不知两人关系,偏用手贴着流帆脸颊:“不愿意?你怎么知道他不愿意。他这是跟我撒娇。对不对呀?哈哈哈…”
绛本就心情气闷,粗暴拎起竭的手把她从流帆身上摘下来。
竭半不醒事。现在她眼中只有打扰她和流帆好事的“仇敌”。结果被绛掷了出去,连连倒退,跌在地上。
“你!”竭乘着一时之怒,打算对绛还手,亮出随身短剑。一瞬间,一股肃杀气充斥礼乐司。
绛也满心不痛快。冰蓝的流霜剑随着她的怒气一瞬间从身体涌出,夜空中寒气逼人。
“女王陛下!”一个黑影闪过,彤骏抢先上前挡住竭的攻击。
清脆一声响,竭被震退。她气的眼冒火光:“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挡我!”
“这话我正要问你!四公主怎可公然冒犯女王陛下?!”彤骏的声音,铿锵有力。
这时灵韵闻声赶来,站到流帆身边:“师父…”
眼前阵仗也让他惊呆了。
不一会儿,莫名作为礼乐司总管也赶来,沉稳致礼迎候。
气氛喧闹,无法再缠着流帆粘腻。竭扫兴而归。
“师父…这…”灵韵从未如此近距离见到绛。这个庞大古老帝国的威严女皇。现在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散发的幽香。腿脚发颤。
当着众人,绛不便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你竟然跟踪我?!”她胸中郁结不发,不满彤骏忽然出现。刚才要不是他,正可以亲手收拾竭。
彤骏面对绛突然的严厉指责,并没有心虚退缩:“陛下。保护您安全是我的职责。无论到哪,都应该是我冲锋在前。”
绛看着他,忠心耿耿。不该迁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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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竭酒醒了,好言好语来致歉。看着她伏在地上像只乖巧的猫,绛意识到昨晚彤骏出手的必要性。若不是他,无论她俩谁伤了谁,今天都不是这么容易收场的。
绛大度恕她起身。
然而紧接着,竭又在表达自己对流帆的喜爱之情。并说已经和王妃议定要吸纳他入鲛人王族。前一夜是她太着急了些。
流帆也在。拒不正眼看她。
绛沉默。
“这种事情也得你们两厢情愿。昨晚那像是什么样子。”最终她道。
竭不好意思扭扭身:“我那时喝醉了嘛。哎,流帆,流帆…”
她当着绛的面就开始对流帆挤眉弄眼。绛醋意萌生,暗地里紧握着拳。竭茫然不知。
她已经因为朝政千头万绪心情不佳,喝令:“你先去吧。让乐师留下。”
竭退。终于能和流帆独处。千言万语,汇成无奈的叹息。犹如无妄之灾,流帆都不知要从何说起。
“唉…”绛也重重叹了一口气。审度流帆,这不沾尘世的双眼,卓尔不群,自然不只是她喜欢。
“她说全族鲛人必须供她挑选。是真的吗?还说即使有家也能被拆散!”流帆迫切发问。
绛望向流帆:“这里鲛人族务,王室是不过问的。除非是有伤国体的大事…”
“那我就是不愿意!他们会怎样?”流帆气恼。婚娶大事,哪有这样强人所难的?
这时外人传话,甜悦到了。
甜悦对绛礼重不减分毫。一到场就收拾衣摆,将两手交叠。认真拜礼得到恕免之后才落座:“原来乐师大人在。妹妹心情好些了?”
她是特意来关怀。此时流帆恭谨奉座一旁,支好了琴架准备抚琴。
紧挨着绛的是堆得像小山一样高的奏折:“怎么又这么多,国师大人身体不适?”
绛哼了一声。把眼前的东西向甜悦一推:“要不姐姐自己看。”
不怪绛气恼。都说牵一发动全身,她大刀阔斧动了军队,各族人都在想方设法以此为由少贡献多占好处。眼前这一堆,陈情诉苦乃至告状…甜悦捞起几本过目,都是王室内事。也不怪耘烸不敢批复。
最玄妙的,还是擎阳王上书。满篇充斥着他的狂执,映射绛是与空桑暗地达成协定归来大肆瓦解军心。字斟句酌,处处充满陷阱,规劝她不可过分依赖空桑人遵守承诺…
当是出自影椤手笔。无论绛答允或者不答允,都能中了他的圈套。绛冷笑:“呵,还是不死心!”
甜悦无力的劝了几句,转而求助流帆:“陛下心情不佳,乐师可快想想办法?”
流帆现也无法,只能奏些轻快音乐,以安神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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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是不巧,刚弹了没多久,擎阳王从外面进来。怒气冲冲,当场踢翻外面门禁。流帆慌乱中收手,感觉大事不妙。
他并不是为流帆而来。是因为绛减少了族中军士军饷导致怨声四起,甚至有人后悔之前没有领银离开。他作为伏波总揽军权之人威信将失,非要来讨个公道。
大概是影椤给他养成了动怒就打人的习惯,现在凡是见到活的就拳头发痒。
绛和甜悦他自是不会动,近侧只剩流帆。不由分说冲上前,掀翻琴案,怒气昭彰。捉住流帆衣领丢向大殿一角。
一切发生的太快。流帆的古琴在地上打了几个转,涩音阵阵,琴弦几乎全断了。他的后脑触坚韧的墙壁,咚响一声,眼前一片黑蒙。
这时只听甜悦怒道:“你这是干什么?!想造反不成?”
“哼,我倒想问女皇一句,如此苛待对你忠心耿耿的将士们,是想逼人造反不成!”擎阳王的怒吼充斥议政殿。
这下,绛再也无法抑制压抑的情绪。愤怒无声。没有回应。
悄无声息中,只渐觉周身异常寒冷。流帆恢复视力,发现这里已经白茫一片,如同户外盛雪场景。
哦不,这不是一般冰雪。这冰雪如同霜冻,覆盖了墙板,桌案,堆叠的奏本,甚至灯台里的火苗。火苗还能发出亮光,但停止跳动。像是时间静止了一样。
数以千计的流霜剑剑影在这大殿中游弋,有几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擎阳王治服,另外的悬浮在绛身体周围。仿佛随时能取人性命。
绛额间又出现了模糊不清的花钿,就像从前他看到过的样子。许久不见,还以为当时眼花看错了。
眼神也变了,没有半点温存。
她目不斜视对着流帆的方向施法。前方碎裂的古琴开始自我修复。一根根琴弦缓缓拉直,直到后来发出几声清脆的声响。
流帆敏锐听出,那是他最后弹过的几个音。不过是倒序。
甜悦与擎阳王都是第一次见识,倒吸一口凉气。甜悦更是跌坐在地上,这里的地面,触手冰凉。绝对真实。
刚才那些,不是人力能为。
绛凭着剑气支撑,足不踏步就到了擎阳王面前。
“你们成日灾星长,灾星短,说的可是这幅场景?”绛面如冰霜。就在刚才流帆被击飞的那一刻,她体内仿佛有些意念被惊醒了。
空旷的大殿内似有一股不寻常的力量,沙沙耳语,低沉回荡。
时光点滴流走。万籁皆静。
擎阳王完全动弹不得。流霜剑下,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我的害怕:“陛下容禀,我并非蓄意造反,而是想替各族将士求求情。他们也都是您的子民,战场厮杀舍生忘死。即使您以后不再用他们上阵,也不该弃之如敝履。”
这时雪上映到一个长长的影子,手持法杖,由远而近。跨过大殿门槛时,法杖触地。
流帆感触到灵力的震颤。一眼望去,是那和泉先肆师溟火十分相近的姿容,虽然脸部被华丽的遮面覆盖了,还是能清晰感觉得到。
落颜不下圣山,降临皆为神旨。然这次不同。她出人意料的将法杖横亘身前,已拜神的姿态俯身,祈求绛将力量收回。
绛闭目。流霜剑回归。这里的冰雪须臾间退去,不留一滴水痕。
“你有什么要求,一会儿宫宴的时候提吧。”灵力经过猛烈激化,绛身感疲累,对擎阳王缓言。
见流帆,再下令道:“乐师也一起。宣召医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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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敢问为什么。对外装什么都没发生。
还不到宫宴的时间。控来拜见,绛就在正殿接见了她。其他人先被请去了偏殿。
以往内庭宫宴只允许王室贵胄参加。这次情况特殊,流帆也被留下。
擎阳王知道是做给他看,不敢声张。
医官仔细检查之后道声没有大碍,就去向女王复命了。
擎阳王终于识时务地露出笑脸:“呵呵,我刚才一时性急。不是有意。得罪了。”
“没什么…”流帆微笑回应,翻下衣袖。
控在正殿,再次向绛恳求族人进入鲛人族水下基地。遭到拒绝。
她神情沮丧,甜悦追了出来:“控!你等等…”
控驻足。
“你来的太不是时候。刚才一些事情发生了,不便细说。陛下正心情不自在,不是有意为难你的。”甜悦设法左右周全。
控失望已极:“陛下因何不允?我族已按要求,足数裁军。医药世家,回归本行。只凭银钱没有材料,根本无法研制医药。我不求与人争夺,只要共享一片弃用之地并不过分吧?!陛下如果还在生我气,有什么都冲我来便是!何必不给族人出路…”
她声量越来越大。听上去十分不满。流帆与擎阳王同坐默然。
“我都知道!”甜悦道:“妹妹如果信得过我,一会儿席宴上自会替妹妹求情说和!稍安勿躁…”
控也只能作罢。拜请甜悦帮忙。
内侍宣请入席了。擎阳王特意礼让:“乐师大人先请。”
映入眼帘的是三张厚实的长桌。绛的王座居中,长公主的席位在左。擎阳王为了显示气度,邀请流帆在右侧同座。
侍婢排成行前来侍奉。流帆谨慎跟从入席的流程规矩。等候。
绛到。大家起身迎接。开宴后擎阳王笑着要求与流帆碰杯,显示言归于好。
流帆满饮。
甜悦见气氛和缓,向绛再提起控的事情:“其实,我刚才想了想,此事并无不妥。只是传扬开去,鲛人族恐有被吞并土地水域之嫌。陛下不如出面调停,明令暂借,或者纳贡租赁。让他们商议合适银两,不就两全?”
事关鲛族,流帆默默上心听。
绛此时气已经消了,见甜悦说的头头是道:“这事,就姐姐做主吧。”
“我吗?”
“姐姐就以长公主令,代办就是。”绛道。
甜悦笑:“那不行。此事上不允是女王陛下亲提的。难道我驳回?”
她真谨小慎微。擎阳王听着两人轻声细语,也想起影椤时常叮咛,要他戒骄戒躁。
过了一会儿,绛终于开始提到他今日来所求之事:“你觉得老将们劳苦功高,当维持奖赏,用军库的钱补齐就是了。”
军库…擎阳王一皱眉:“可是,若朝廷亲自颁发,不更能显示陛下广施恩惠?”
“怎么难道军库里的钱不是朝廷的?”绛当即反口一问。
擎阳王经过刚才一幕,已经不敢造次。只得哑忍。
侍女们来添羹汤:“我知道你担心什么。长久贴补,只出不进,早晚将军库耗干。我已经和甜悦姐商定,以后军库供给,就不预点人数了。直接从历年的赋税收入中抽取三成填入。大家省事。”
甜悦点头,表示自己知情。
竟然主动提出以后可以割取税赋,还有这么好的事?擎阳王内心狂喜。
流帆对这些朝廷政事不便掺言。此宴用完,按奉君之礼,拜谢绛离去。
刚走不久,他参与内宴的事就在宫中传开了。引起轰动。
**
夜晚,擎阳王又跟影椤在一起,这次是影椤自己送上门。
“又上了你那好灾星的当。”听完擎阳王一番叙述,影椤不乐。
擎阳王正当高兴时被泼了冷水:“现在你都快成我的灾星了,你要怎么才能满意?”
影椤叹气:“你怎么还能高兴的起来?她这样等于是明目张胆开始插手军库用度,一进一出只是经你一道手而已,你还笑?现在好的时候是好,等什么时候甜悦做点手脚让银供不充足,军士不满谁首当其冲?”
擎阳王沉默。
“哼,更不要说以后,但凡能有个能给朝廷开源的门径,你是不是就要全力支持?哈哈哈哈,你和甜悦,这么多年明争暗斗,到现在变成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妙啊!妙!”影椤嘲讽起来就收不住口。
“够了!”擎阳王怒拍案:“好不容易有点好心情,都让你给搅了。”
影椤当下不想尝皮肉之苦,轻轻一笑:“好吧。无非被那灾星摆了一道。如今各族荣禄都保住了。可喜可贺。”
擎阳王神色凝重,陷入沉默:“以后,别叫灾星。”
影椤愣。
擎阳王少有的忧虑:“我们私下里这么叫,不知什么时候被她知道了。我回想了一路,不可能有人泄露…总之小心。”
他好像是怕了什么,影椤很从未见他这样:“你怎么了?”
擎阳王将大殿发生的事详细说来。
“你说大祭司落颜也?…”影椤疑虑。
落颜代神行令,按说如果帝王有行为不妥,那种时候,正该她出手。
“还有她修复琴弦的那术法…海皇?或者是空桑那里学的?”影椤猜疑。
“对了,古藤幻心琴是不是在你那里?”擎阳王问。
影椤白目:“是,怎么?”
“嘿嘿,拿出来吧?”擎阳王转而和颜悦色,做出商量的态度:“今天宫宴,那个乐师流帆也参与了…”
影椤满口醋意:“是么?弹了什么好曲让你这样心动啊?”
擎阳王笑:“你瞧你?知道什么。他可是入席饮宴的。”
“哦?”影椤吃惊。这是前所未有的殊荣。
“还不止。原本他得甜悦推举平步青云,对鲛人族不冷不热。我还以为会是甜悦心腹。可今天入宫,听到一个大消息,竭公然宣布了要接纳他入王族。”
“有意思。”
“唉,偏我今天一时冲动把他得罪了。得要物色一个像样的礼物送给他。毕竟鲛族…”擎阳王冲着影椤挤眼。
“哼。拿去吧。那东西我留着又没有什么用。”影椤痛快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