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长夜,宏大的晋阳王府火光冲天。为数不多的仆从紧急捞水救火,但火乘着风,飞速连人带屋都吞噬了。
晋阳王困在自己卧室内。之前听到仆人喊话,但在几次轰隆倒塌的声音之后,就再也什么都听不到。手足无措间,床前的火光散开一个圈,火苗跳动。
溟火现身。
“你究竟是谁?”眼前这个人神似落颜,同样戴着祭司遮面,无法辨认本来面目。只见她手持法杖,轻轻一划,周遭众多火焰被逼退。
“不过临逢搭救,举手之劳。你只需知道我非过河拆桥之人。今夜之后,我即不会在此停留。阁下好自为之。”溟火举杖施法。
逃出生天。回身看到自己王府的惨状,晋阳王良久无言:“多谢了。没有你,今夜我定葬身在此。”
站到高处,偶然看到耘烸站在府地周围,背手临风,观看火场。晋阳王仰天大笑。
溟火悄然转身:“阁下笑什么?”
晋阳王是难以捉摸的神情:“想我们当初君臣三人,结交莫逆。相辅相助,挽救僵局。没成想如今,落得个自相谋害的结局。哈哈哈哈哈…”
溟火没有回答。辗转来到安全地域,放他自行离去。
这一路听不少过往旧事,皆如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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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阳王逃脱,耘烸不分昼夜往圣山之巅赶。面见落颜,他不顾身份的将她抓起:“你刚才下山了?!”
落颜不曾。但她立刻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我看到了一个,跟你长得很像的人…”耘烸瘫坐一旁,告诉她当夜发生的事。
落颜闻讯,面容依旧平和。她选择静静地坐在一旁。
迁延时久,终于开口:“你是不是觉得,她为我们准备好的命运,就要到了?”
耘烸呼吸逐渐急促,看着眼前这张俏丽的脸庞,一把抓在手里:“你这张脸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
指甲乘着恨意嵌入面庞,划出血丝。难以置信这张脸前不久还在伴随着他的翻云覆雨,聊度春宵。奈何现在只剩惊惧。耘烸感到思绪混乱张狂。
“也可能看错了?”他不断回忆。又不断在脑海里推翻这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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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模宏大的晋阳王府被付之一炬,伏波皇城人头攒动,上下惊慌失措。王室紧急召集议事,郑重相待。
终究还是外面人所共知的晋阳王。在座人众,唯独擎阳王毫不掩饰的露出喜悦笑容。
“找到了吗?”绛当中端坐,询问出去搜寻的人。
根据回报,清出尸首数十具,都不是晋阳王。但肯定有人蓄意纵火无疑。
举座共惊。这算是个可怕的消息。虽然晋阳王败落势微,竟然有人胆敢放火烧毁王族府邸。能干这事的人,整个帝国,寥寥无几。
彻查?这么大的事,不可能没有交代。然而具体怎么做,没有人敢乱出主意。大家都缄默不语,又暗自猜测。
这种时候,稍有不慎,连过多驻留的目光都能得罪人。
瑺落多少不适,目光放空:“可别看着我。我与他素无瓜葛。”
影椤笑:“可没有人敢说是二姐。看我们专长火攻的火绫小妹还没说话呢。”
“跟我有什么关系?”火绫白了他一眼。
“你看看…”影椤并不恼,得意洋洋:“我开个玩笑。生什么气呢?你们是谁做的赶紧承认,说不定陛下有赏。”
绛冷面不语。甜悦挺身呵斥影椤:“现在不是玩笑的时候。陛下若想,可以光明正大的让他惨上十倍。”
四处鸦雀无声。
影椤无趣,咂了咂嘴:“那我就直说了。这事到底是你们谁干的,不妨就在这承认。大家齐心协力想个办法遮过去。不然任街谈巷议发展,还是得陛下背黑锅。”
这话更不中听。赋道:“怎么就认定是在我们之中?”
“够了。”绛很不喜欢这满是风言风语的气氛,正色起身:“最好不是你们中间的哪一个。为一己之怨伤及众多无辜,非王室作为。在得结果之前,我不想听到任何人以此做笑谈。”
她现在说风严厉的紧。影椤不敢再造次。又特意看了一眼竭。竭是这里唯一一个一言不发的。她这些天精神颓丧,显然心思还在流帆身上。直弄得绛心里醋意翻腾。
这时,甜悦在身旁轻声请示:“那,这后事规制…”
绛想了一会儿:“尸首都还没找到,何谈后事。”
如此模棱两可的答复,甜悦知道绛其实没有拿定主意。当下一众人都收敛,她缓缓道说:“做的这么绝,如果不是深仇大恨,就是要彻底隐藏什么秘密。我看不像是我们中的人。现在尸首找不到,会不会就是他自己呢?”
甜悦这话激起赋的灵感:“对啊。可能就是他自己。”
再无人应。绛起身:“那委任各部得力人手去查,争取下次朝会之前,给朝中文武和全城百姓一个交代,免得人心惶惶。”
言罢,她宣布解散众议,独自离去。只听身后擎阳王笑呵呵交代:“手段够狠。不管是谁,查出来,我要先谢谢他。”
绛不为此驻留,独自踏上高处远望。晋阳王府地的焦土,青烟袅起。在这里都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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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片焦黑的瓦砾上,走着一前一后两个身影。流帆和灵韵。今天刚好是解除禁足的日子,就出了这么大事,仿佛冥冥中预示,应该来看看。
灵韵只安静相陪。
这里的土地还是温的,热力上浮。流帆耐着燥热,沿着地上模糊的痕迹慢慢寻找。找到那个曾经住过的小院。记忆中的拱桥绿堤,池塘月景,现只剩一片狼藉。勾起无数次当初画面。
那谦谦有礼的笑容,闲云野鹤的作态,还有看透尘世的豁达…都不像是装出来的。究竟如何,会埋在这一片瓦砾下面。
这世上又少一个能听懂他琴曲的人了。
“在这里,我曾为他演奏了一首名叫《过客》的琴曲…”流帆喃喃道。
“就是这儿么?师父?”灵韵在旁轻问。
流帆点头:“小心脚下。”
灵韵挽起衣袖,上手搜寻。频频大呼可惜。这里四处焦黑,有许多烧成炭的奇形怪状粗木枝,可见曾遍布奇木异草。
流帆闭目。
“呦。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乐师。”身后声音响起,出乎意料是擎阳王来了。还带着影椤。
“擎阳王!”流帆稳重转身,幽雅致礼:“王爷前次以宝物相赠,还未登门拜谢。”
现在在擎阳王眼中,他是个谜一样的人。拒婚鲛族,顶撞女王,又公然现身于此,毫不避嫌。
“哈哈哈,没什么,事出有因。乐师果然有见识眼力,我特意不让去送的人说那是什么琴。宝物自与能人配,算是我送对了。”擎阳王笑。
流帆携灵韵再次致谢。影椤在背后,暗自将擎阳王的手攥紧,发出轻哼声。
擎阳王不动声色:“哈哈哈哈,不必客气。乐师好兴致,禁足一解就来这样的是非地闲逛?”
流帆淡然道:“我一个无关紧要我的人…倒是擎阳王来此,恐惹非议。”
“哼哼,”擎阳王一笑:“乐师多虑了。还没有人敢以非议来给我安插罪名。”
影椤也露出得意的样貌。
无言相顾,大家都想不出还要说什么话。擎阳王挺身踱步:“我的王府之后要在这里重建,你说我该不该先来看看?”
流帆皱眉。想来这片地才是他们族中王府正位。现在被夷为平地,正合他心意。才这么迫不及待。
“既然今天遇到,等到府邸落成,想请乐师来凭水清奏!”擎阳王挺腰瞭望:“我看他这里地基已经很好,我翻翻新就可以了。这里依然引活水,修筑凉亭…”
流帆听他大谈工程事宜,目光斜望。脚下泥塘,有几尾存活的钩鳍鳟鱼游过来,吐出几口黑泥。
这些鱼是晋阳王特意培养的,虽是用来入膳,也极有灵性。它们此刻齐齐眼珠上翻,期待流帆能搭救它们一把。
流帆一直站在这,听擎阳王高谈阔论到尽兴,叮嘱灵韵赶快回礼乐司,自己则纵身跃入泥潭,将那几尾钩鳍鳟全数装入衣袍,沿着水道,几经辗转,淌入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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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师父你这…”灵韵等在礼乐司,终于见流帆满身泥垢回来。
流帆笑容轻松:“没事。关门。”
换洗好衣服,梳整头发。到了晚上,在礼乐司后院竟然碰上了晋阳王,伴着沙沙风声亦真亦幻。流帆惊不敢认。
他的笑还是那样从容:“乐师,叨扰了。”
不巧灵韵这时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晋阳王。
“灵韵。”流帆用低沉的声音吩咐:“去把所有门都关好,不要放一个人进来。”
晋阳王看着灵韵跑进跑出,安然在石凳上坐下:“我逃脱火场,九死一生,按理不应该再出现,招惹视线。不过,今天见到乐师带着爱徒去火场灰烬里寻我,还是想应该再见一面。做个交代。乐师可否一叙?”
流帆心下空白。然意识驱使他想听下去。
此间仍然风声萧瑟。
“我…知道乐师当初为何离开。”晋阳王打开话机,想先看看流帆反应。
往事袭来。流帆自然而然转身过去…
晋阳王怅然道:“乐师还记不记得,当初刚入府第一夜我就曾说“千金一曲,一曲千金”?”
流帆惊恐望着他。
“当初乍听乐师那一曲离人,我就像是再见到她回来家一样…乐师肯随我入府,我感到是此生缘分未尽。无上荣光。”晋阳王脸上扬起暖洋洋的笑容。但不过片刻,就消逝了。
“那你当年为什么要那样对待她?!”流帆的质问声脱口而出。
晋阳王看到他的气愤,会心一笑:“我…不欲为自己辩解。或许当年,我是疯了。”
这算什么回应?
“我一生膝下无出。曾经也想好好培养爱护我的漓儿。指望她让一族基业不落入旁支叛徒手里。啊…人有时候,贪的太多。我…”晋阳王回想,往事不堪:“我当时只觉一生大计都败落在了她身上…”
此话一出,不出意料遭到流帆蔑笑。
半晌,他问:“旁支叛徒,指的可是擎阳王?”
晋阳王直言不讳回答:“是。他这个人好勇斗狠,穷兵黩武,想必你是见识过了。”
“哼,那又怎样?!”
晋阳王摇摇头:“乐师。正如我刚才所说,这次来并不是为了替自己的错事开脱。我其实是为漓儿…我这么多年虽早已失势,然王宫朝政仍多有打探。璃儿她如今身处高位,正如我当年,万般掣肘。各方牵制,有时只能迫不得已两害而取其轻。她的一些不当安排并不为辱没你…”
“哈!”流帆笑了:“你一己之私,怎么能和她论较?”
晋阳王听了这话,意外之喜:“乐师既能这么想,看来是我多虑了。”
流帆望着他。
“想我一生虚度至今,最后也不剩什么。唯有…”晋阳王惆怅。
还不是咎由自取…流帆脑海中跳出这句话,看他失落,没有出口:“绛没有给故去的王妃后事规制,你怎么想?”
晋阳王眉头微耸,沉思片刻:“乐师指的是,让我彻底失去王爵尊严?其实当晚,她还派人送了王府用度给我。数数日子,其实提前了两天。证明她还想让我活。我知她用意,只要我活着对她有用,那我活便是。昨夜的火不是她放的,那我万不肯昨夜就死。”
流帆默然。
晋阳王起身:“好啦。我在这时候不早了。乐师,我该走了。以后大概不会出现在人面前。乐师不必再念。漓儿如果念起我…”
说到这,他摇摇头。起身离去。
“王爷!”流帆叫住他:“府内鱼塘里剩下的钩鳍鳟,我已经全数收起,送到城外河流里放生。”
晋阳王眉间添了难以预料的喜色,甚至眼中隐隐含泪:“又了我一桩心事了,多谢!乐师,漓儿她不是我,她会给你幸福!”
相视片刻,这个苍老的身影,终于消失在夜色中。灵韵站在流帆身后,默然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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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说过,她背叛你了!”苏摹走后,蛰伏已久的破坏神开始尝试通过淬心控制真岚,真岚抵抗,心情愈发烦躁起来。
“你休想把我变成下一个星尊帝!”他在黑暗中捂着胸口喊话。
“星尊帝?吼吼吼,怎么可能,和他比你差太远了。就算是我想,你都成不了下一个他。哈哈哈…”破坏神邪性的笑。
真岚这下明确感受到,他在通过淬心汲取自己的力量。
真岚怒:“你有了淬心,还朝一个远在天边的使臣下手做什么?你就这么怕他?!”
破坏神嗤笑:“帝王之血,你自己干的事情,可不能赖到我身上。老样子,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你还想不想听?”
真岚头晕目眩:“滚!还想骗我?”
“怎么是骗你?你忘了,我守着水镜,什么事会不知道?哈哈哈哈…”破坏神不怀好意的笑:“我还知道你那白王和海皇在干什么。”
真岚眉梢一晃:“这与我无关。”
“可他们在对付的人是你啊!”破坏神紧急迫切,仿佛在为真岚鸣不平。
真岚没有回应。
“我之前警告过你的事是不是一件一件都发生了?白王背叛你跟海皇勾结;沧流的少将军利用你的信任壮大自己,同萧栩羽勾结…你和鲛人的联盟早就不复存在了。想想盟城可怜的百姓吧,当时以海皇的实力,守住盟城易如反掌,弃城而出只是为了在你面前耀武扬威啊!“盟城”这个名字,是多么讽刺。他现在就在去往伏波的路上,他心中的“盟”是与谁之盟呢?我的帝王之血啊,你身为帝王,不思开疆扩土,连自保都放弃了吗?…”
“你胡说八道有个限度!我还没被你蛊惑。”真岚笑。
“哦?是吗?呵呵,那等他和那个女王联手来对付你,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破坏神笑:“即使战败,那伏波国根本无一人臣服。女王放弃尊号只是为了迷惑你,萧栩羽也参与其中,你罢免他实是明智之举,我还以为你醒了!”
“住口!”
“这就受不了了?更难听的我还没说呢。你为了取悦海皇,将自己的女人献祭出去,甘当别人附庸。看会不会沦为千年笑柄,还想成为星尊帝?哼!”
真岚眼中飘满黑云,白璎模糊的身影从中走出来:“真岚?”
“你休想迷惑我!”真岚抬手就是一击。
“真岚!”白璎刚到近前就遇突袭,幸好她身手快,祭出光剑格挡。
真岚双眼失神,白蒙一片,发起攻击奇猛,然都不奔要害。白璎看准时机,光剑横扫桌椅,他当场被掀翻,栽到在地。
等了一会儿,没见他起身。白璎心急上前:“真岚?”
这次得到的回应,是毫不留情的一击。白璎急忙光剑再挡,冲击力将她逼退,后腿奋力抵住墙壁。指间的后土迸射光芒,与真岚手上的皇天戒形成感应。
刺眼光芒,力量对冲,真岚片刻恢复意识。
“阿璎?”他眯起眼睛,隔着光晕与朦胧看到对面的人一身白衫。清傲无与。
白璎喘着粗气,谨慎慢慢向前。
“阿璎?”真岚再唤。
“你…”白璎密切观察真岚眼中神韵。
“真的是你?”真岚在终于确认是白璎那一刻,瘫软在地。他看看自己双手:“没…没伤到你?”
白璎微笑摇头。她的目光浸润在后土柔和的光辉里:“是我,别担心。你怎么了?”
“我…我…”真岚冷汗,终于将实情告诉了她:“你早知道了,是不是?”
白璎低头。
看看外面漆黑的天,真岚觉得很累。刚才若只是个噩梦该多好。
“阿璎,我…”真岚又觉视线模糊:“我,我可不可以先睡一下…”
“嗯。很晚了。”白璎也看看天:“你睡吧。我守着你。”
真岚很感激她这样善解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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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眼一闭就到天大亮。醒来的时候,甚至忘记昨晚是如何回到寝殿的。
白璎守了一夜。现正坐在床边轻轻眯眼。听到响动,就睁开了:“醒了?”
真岚在混沌中起身,幸亏昨晚有白璎护着他。
“不好!阿璎!他…他在汲取力量,以助他破出镜塔上的封印!”真岚捂着胸口,摇指着镜塔的方向。
白璎瞳孔微震,扶着他颤巍巍的身体。
一起用早膳,真岚从恍恍惚惚的状态中恢复许多,能平静想一些事情:“苏摹,是去找绛了,是么?”
白璎吃惊,她从未透露过:“你怎么知道?”
真岚望着她笑了笑:“他要去多少天?手脚慢些,我恐怕…”
他下意识手捂着胸口,感受到力量在一点点的流逝。
白璎揪心:“对不起,都怪我。这次许多事情,也是因我而起…”
真岚摇头宽慰:“不要这样,你没有做任何错事。我知道,你和苏摹都在不遗余力地帮我。如果你说的是当初对着神祈佑他回归,这何尝不也是我的愿望?”
白璎看着他。
幽冥之地啊,那是什么地方。多少有去无回。若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放任她那样奋不顾身。真岚笑:“你是特意留下守着我的吧?不然这次该和他一道去。”
白璎默默低头。
“别灰心。其实这次回来我发现,他对你改变许多。”果然这么说特别能引起白璎的注意:“哈哈!那天我真是去给你送东西,结果一路叫你都不应,还越跑越快…到我赶上你,他护你就像我是山贼似的!”
白璎成功被都逗笑。拿来些食物放入口中。
真岚继续比划:“真的!我当时就在他对面,什么都看得。我觉得他回来眼神都变的刻意了。看别的还是不屑一顾,看你…嗯…”
真岚还在挖空心思找形容词。白璎心中片刻暗喜,又不自觉提醒自己现在不是沉浸在感情里的时候。她起身迫切想看看真岚身上的淬心到底异动到什么田地。
“阿璎!你听我说…”真岚望着白璎满脸的愁云:“放松些。有些事无论经不经过你都会发生。这原是我要面对的。有你们帮忙我已经很安慰了。”
白璎看着真岚解开衣领,大方展露。那淬心伸出的花蕊犹如根茎,往皮肤里扎。
真岚笑:“没事。平时并不会痛。就是看着怪瘆人…你,你干什么?”
眼见白璎拔下一根银发簪,真岚变了脸色。莫不是她打算硬来?
“别别,这样,这样可就痛了!喂!…”真岚避退不及,被白璎按在桌椅上。她想挑起根须,把这淬心从皮肉上削除。
然无济于事。真岚挣扎半天,央告让白璎停下来:“没有用。哎,我早就自己这样试过了…我试过了,试过了!…啊!”
白璎最后一用力,一根花蕊被扯断。真岚惨叫一声,鲜血喷涌而出。
淬心再度藏进皮肉,就如当初那样沁入血髓,消失不见。不过静止片刻,真岚感到力量输送被中止。
“有…有效?”他喘着粗气,顾不上仍血流不止。
只是现在看不见,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再度生成。白璎帮真岚止血,摇了摇头:“你还好吧?”
真岚微笑。
他还有别的心事。趁着有些力气,赶来政务殿翻查之前所有有关萧栩羽案件的卷宗和批复。只记得许久之前,曾没日没夜看奏折。有关萧栩羽的,确实有很多封。
回忆起朝中有人提出他凭印信能阻挠查证,结果不服众。继而群臣激谏。他当朝不予允准,便一封一封的请告按律办事。
兴许,就是最后批复按律办事惹了祸…真岚握拳抵住眉心。现在不知是什么情形了。
不知不觉,胸口发痛。
白璎见真岚着实辛苦,安慰道:“你不要太担心。师兄不是已经赶去了?你身体现在这样,不如先罢朝一些时日。养好精神。”
真岚无奈耸肩:“好。现在你守着我,苏摹去搬绛,西京去救萧栩羽…就我可以躺着睡大觉了。没有比这更轻松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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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控再次应邀来到甜悦的长公主府。这次她熟门熟路,走在清凉幽香的花径上,预感是有好事要发生。
“呦,你来的真早。”甜悦半散着头发,将一张准备好配方放在托盘上给控看。
是一张很古早的东西。记载绝世秘药配法。控一见便两眼发亮。
“呵呵,就知道找对了人。这我看不懂,前天偶尔看他们从库房翻出来,就帮你留下了。妹妹看有用,就带回族里去。”甜悦微笑。
控拜谢:“多谢长公主殿下惦念。”
这上面记载了十分有杀伤力的侵蚀毒,甚至能腐蚀龙甲。正是控现在想要的。
“不过…”她皱起了眉:“这上面许多需要用到的东西,有许多都生长在鲛人族控制的领地,还有海中黛荀。”
“哦?这我不懂…”甜悦有些担忧,命侍女奉茶:“用不上了吗?”
控局促起身:“长公主殿下…”
甜悦笑了:“妹妹咱们私下里不用这么客气。我这一连几次帮你办事都没办成,正想找些东西赔补你。”
“不敢。”控受惊起身。
甜悦忙上前拦:“妹妹不必多礼!”
相互推诿几次,各自回到座位。趁着清早时光,闲坐清聊。
“妹妹就带回去吧。留在我这也实在没什么用。”甜悦道:“最近没有听到竭的消息,不知道怎么样了。”
“哼…”控发出不屑的声音。她也正追查流帆底细,尚没进展。
“哎,无情人也强求不来。我有意劝劝她,又怕她现在心情不佳,我说错话。”甜悦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
“大姐不必为她费心。竭这个人,历来不知好歹。你好心好意去安慰她,她反过来言语冲撞。这一清早,真不必为她坏了心情。”控道。
“哎,虽是这么说…”
忽一阵地动山摇。整个皇城,像是被放置在颠簸的马车上。
“怎么回事?!”甜悦发冠尚未戴稳。在头上摇摇晃晃。
外面的天也逐渐暗下来。
“不好!”这是有外敌入侵,结界启动防御的征兆。
府中人慌忙来报,两脚都站不稳。每行一步,都像是鞋子被黏在了地上不听使唤。
甜悦和控急忙出去查看,发现已经有废旧的房屋倒塌。天空中异光闪烁,果然是结界启动了防御。
忽然间有外敌大举入侵?这简直天方夜谭。这片大陆四面环海,即使有来犯之敌,鲛族也不可能毫无情报。
控急道:“长公主殿下要入宫?我需要先赶回去。”
“妹妹请便。”甜悦挥手叮嘱她一路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