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皇是不是对这一切早有预感?…”等待绛醒来的时候,溟火伴在苏摹身边,看着他不可思议的平淡,不禁过问。
苏摹轻轻一笑:“不是和肆师说过?我去幽冥之境一程,自觉只须臾光景,世间却已匆匆经年…绛的事情,无论进展多快,我都不觉惊异。”
溟火点头。心想也终于是彻底摊牌的时候。
过不多久,对着醒来的绛试探:“你可还记得我?”
绛没领会她的用意,微笑:“当然。”
溟火眼中失去期盼神采,慢慢将她知道的一切说给绛听。而绛听完,神色出奇的平静。当着这一屋子人,问了一遍晋阳王踪迹,溟火没有说。
在场鸦雀无声。最后只有苏摹静静地坐到了绛的身旁:“我对你的认知,还是在泉先的那个人。”
“嗯?”绛抬头。
“当初龙神伏波遭袭,力竭陨落,有你一路尾随救护,为泉先解围…”苏摹闭目,回想怅惘:“你们两个确实一模一样。不过,我永远都认得出哪个是当初一袭红裙,从天而降的人。信不信由你。”
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恰好苏摹睁开眼睛,四目相对。她从未如此近距离正对这双深邃的眼睛,露出笑意:“你怎么现在,也会这样说话?”
苏摹回:“哦?还有谁这样对你说话?”
房间里无端多了一丝暧昧气氛,白璎红鸢面面相觑,无所适从。
绛脸颊忽然多了两团粉色,没有回答。悄声倒下了。
她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心思漂浮。波澜不惊的面孔下,掩藏着心潮激涌。不一会儿,睁开一只眼睛,说要想试试镜城的甜点糖糕。弄得人措手不及。
恰好苏摹闪身,正对红鸢。
红鸢与她并不熟。刚还因为她的特殊身份有所畏惧,现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哦哦,有…有…等下午,我和阿璎出去看看。”
苏摹哼笑:“你们还是现在就去吧,买回来就放在她旁边。不然她睡不好,我们也不得安生。”
绛被说红了脸。躺在床上像小孩子一样埋头:“哪有…”
红鸢低笑:“好。我这就去。”
她见绛如此随和,真欣喜不已。悄悄拉走白璎。
等她们回来,绛那一点小愿望得到了满足。安然入睡。白璎却满怀心事来到苏摹身边:“真岚想见你。”
她回去时与真岚见面,说了绛的情形。真岚坚持要来看看。
话音未落,真岚已经出现在这院落通道的尽头。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小点心匣,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宫廷御制。与外面卖的截然不同。
并不是他对绛动了手脚,苏摹点头,破天荒做出迎客的姿态。
绛在熟睡。桌边已经有好几盘精致小点。都是白璎和红鸢给她弄的。真岚看到轻笑,将绛的容貌仔细端详一阵…
最终和苏摹走出屋外,回到院落树荫下:“趁着我还清醒,有些陈年旧事,你想不想听?关于绛的那个母亲。绝对真实机密。”
苏摹很警惕的看了一眼:“消息来源?”
真岚就知道他会这么问。得意洋洋指向镜塔方向,直言道:“他告诉我的。”
几分神秘,勾起了苏摹的兴趣:“他让你告诉我的?”
“我打听的。”真岚摇头抱怨:“哎,你不在的时候,我被迫要与他打交道。你们可以天南地北的跑,我只能坐在皇城里跟他周旋…”
他望着苏摹不信任的目光:“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苏摹没有应声。
“阿璎挑断了淬心蕊,我暂时没事。至于能维持多长时间,看造化了…”真岚提出一起同回皇宫中,因为要借用水镜。
苏摹转动手中戒,尚在考虑。这时候白璎前来,很希望他能同去的样子。
“好吧。”苏摹望了一眼安静的室内,答应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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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皇宫久已封存的密室内,这里还有一面水镜静静矗立。真岚破开手指取血,想要开启,被苏摹一把抓住了手腕。
“怎么你怕见他?”真岚的口气带着几分戏谑和挑衅。
苏摹缓缓将手放开了。
血液在水镜表面融化,现出了埋藏在真岚记忆里的画面:一个神态熟悉的年轻人,手指此方,义正言辞的道,不要轻信他!…
在他身后的阴影处,站着一个身形像绛的女子。看不见面容。场景阴森。
哦…苏摹看了一会儿明白,原来他针对的是破坏神。身后的自然就是冥幻。
那是耘烸啊。年轻时的耘烸。少不更事,满腔义勇的样子,颇有几分透的姿彩。
冥幻在他身后露出满意的笑容。拍了拍他。对视…
苏摹起了厌恶的心情。然而画面转换很快,转眼,耘烸已经过了中年,冥幻把一个很小很小的婴孩交给他…
那就是绛!不言而喻。
“这个人你认识吗?他是冥幻的恋人!”真岚秉着求知的兴奋闯入了苏摹思绪。
苏摹慢吞吞将眼神从那婴孩身上移开:“耘烸。伏波的国师。”
“哦!怪不得!”真岚兴高采烈,仿佛得了巨大收获:“他可是冥幻魂牵梦挂的人。看来他这国师之位来的不简单呀!”
苏摹耸肩一笑:“什么不简单。他们伏波还有他和冥幻的爱恋传说…”
将溟火的话告知,真岚听得津津有味:“原来是这样啊。哎,可是绛不像是他和冥幻的孩子…”
“绛不是冥幻和任何人的孩子!”苏摹脸色突变:“到底是你来告诉我还是要向我打听陈年旧事?”
真岚急忙摆摆手:“不是不是你别误会,只是有些事情我也没想通!那破坏神的话也不能全信呐。”
苏摹缄口不语。水镜里继续显现当时情形。
只见耘烸抱着女婴去找了一个人。神似溟火。那是落颜。
“这个人跟耘烸有染!”真岚又指着画面兴奋地说道:“哎我刚想说,她跟你们那个那么像,我一开始还以为…嘿嘿,后来我想,不可能啊…就去问。你猜是怎么?”
苏摹骤冷横眉,警告他敢再乱说一句试试。
“别生气嘛!别生气。我跟你说实情。”真岚一指镜面,画面转换。
只见一个女祭十分虔诚跪在神像面前,双手合十,流着泪默默祈求…她的脸部半被面纱遮盖,只看得出姿容平庸。后来神像动了,有个衣着华丽的女子走下来,只看得清双腿,和身后伴随成片的彼岸花:“我可以帮助你…”
那是神的声音,连带回响:“我曾认识一个面容姣好的女祭…我愿意给你她一样的容貌…你愿意从此作为神侍…守在这片圣山上吗?”
“我愿意!”女子抬头仰望:“我愿意将一生,奉献给神尊大人…”
慢慢的,她的面纱掉落,一张平凡普通的脸变成了溟火一般的样貌。苏摹震惊。
“你从此就守在这片山上吧…”说完,消失不见。
真岚指着画面:“她对绛怎么样?她依旧守护在那片圣山上么?我跟你说,她与绛的遭遇,一定有很大的关联!”
溟火已经查实,耘烸在幕后策划了绛以弃婴身份进入晋阳王家族始末,之后绛因为圣水变黑被认定不详…伏波的圣水在分送之前,只有这个大祭司能轻而易举的接触到…
怪不得!原来她与耘烸有染…
真岚望着苏摹的神情起变化,欣喜道:“怎么样?我提供的消息还是有用,对吗?”
苏摹瞟了他一眼,眼神离开。
“嘿,你不用告诉我。”真岚俏皮弯腰。
白璎在他们身后一直没有说话。她能明显感觉到苏摹的戒备。只要淬心还在真岚身上一天,他都不会完全信任。
“你这些东西,许多都不是破坏神经历的了,怎么保证这不是他给你看的幻象?”果然苏摹提出了质疑。
“因为他有这个…”真岚指着水镜,画面里破坏神在向真岚展示一个硕大的红晶。红晶能发出灵异光辉,幻彩琉璃。
听不到声音。只通过画面表象,看得出破坏神在吹嘘。敏锐的苏摹还察觉,那红晶其实有缺损,缺损的地方是…
很眼熟。是什么?
“这东西是冥幻给他的。”真岚眼油油亮,扯动苏摹衣袖道:“哎哎,我跟你说。这个冥幻,癖好特殊。行云雨之事的时候…喜欢折磨人。耘烸最终受不了她…”
真岚一边说话,一边对着苏摹比比划划。白璎脸羞红,转到一边去。
苏摹无动于衷,冷眼相看:“冥幻凭什么把这个给他?”
“咳咳,你问到点上了。”真岚只好恢复正经:“冥幻答应了赐佑自己的子民力量。那些力量多种多样,并不全归她有。破坏神持此物可以穿梭时空帮她寻找。当然,报偿就是,从此没有人能真正将他消灭。”
哦…苏摹渐渐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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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水镜上有了不平凡的动静。那些昔日画面熄灭了,显出镜塔塔顶的景象。烟雾中橙红,有个类似人形的身影。发出狞笑。
残存的帝王之血,你叫我?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他显然通过水镜发现了他们。正在步步逼近:“呵呵,海皇,你回来了啊…”
白璎惊祭出光剑,正对水镜中的那个人。她刻意把苏摹挤到身后去。只恨不能完全挡住他。
“呦,呵呵,哈哈哈哈…”破坏神发出不怀好意的笑。
真岚压低白璎手中的剑,挤挤眼睛扬起一个暖意微笑:“别担心,他出不来。”
“哎,我说。”真岚上前一步:“我就说你长得难看还不信。一出来就吓着人…”
苏摹挺身,然而真岚瞬间把他向外推了一把:“你走吧。什么都不用说。”
外面就是出去的大道。苏摹看了他一会儿,知道用意,于是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真岚嘴角撇笑,又对一旁白璎道:“你也跟他去。”
白璎望着那镜中猖狂的身影,没有动。随后真岚施法,强行关闭了那水镜。转身笑:“哎呀,晦气。才这么一会儿就被他发现了。你看,我就说他也没办法出来。”
两人一同走出密室。
阳光普照,苏摹已无踪影。真岚笑:“呵,他倒真是听话。”
再看身边心事重重的白璎:“刚才你怎么不去呢?水镜不过是影像相通。你知道的,他不会对我造成威胁。”
白璎只默默地陪着他走,并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真岚又道:“他现在真对你有所转变了。你该趁热打铁。看不出来?今天是你想来他才跟来的。”
“为什么?!”白璎猛转身质问。
真岚若无其事地笑:“啊?什么为什么?”
“明明我在能帮你抵抗破坏神,为什么还是要推我去那边?”白璎想起苏摹对他举手投足中的戒备,都是因为自己给他引种淬心,懊悔极了:“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因为他给我看见过未来。”真岚经不住她这样的“拷问”,见四下无人,轻轻一笑:“他那东西,是可以预知未来的。”
“什么?!”白璎惊。
“不然你觉得他为什么要向我展示那么多的秘密?”真岚摆弄御带上的小配饰:“他是希望我沿着他的启示,来改变我和他的命途。趁一切还能改变。”
白璎一时没明白。
“也许,羽幻一样的命运正在等着我。”真岚淡淡地说。
那便是…一同封印?!白璎激动地拉住真岚的手:“我绝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
真岚目光停顿片刻:“阿璎,你这片真情厚意,我会一直记在心里。真的。”
“胡说什么!你不是说,现在一切还能改?”白璎僵持。
真岚摇摇头:“没有用。要怎么改,只有能窥视过去将来的人才能看清楚。我们现在一行一念,也都在别人盘算之中。阿璎,听我的,那边,才是你该去的地方。该站的位置。”
白璎摇头,坚决不肯。
真岚言语丝丝感动:“哎。我知道你怎么想。你觉得是你害的我,想为此负责。可其实并不是。我知道他早就有办法把我拖下水。否则也不会一直那么得意。”
“你去吧。既然命运划分好了,不必要多一个人跟着承担。”真岚微笑着转身。
“啊!我有件事还忘了说。那个冥幻,啧啧啧…她因觉得耘烸凡人的眼睛太普通,就去寻一双好的来给他换上。徒手挖掉了原来的…”真岚忽然转移话题:“那天绛对着我伸手,旧景重现,我以为她也打算把淬心徒手挖出来。哎,我那时忽然能理解耘烸了!…你知道多恐怖嘛?而且那时候苏摹还…”
白璎看着真岚,任他喋喋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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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正是冥幻从破坏神那里修习了裂之术之后所得…红晶碎片的形状,其实是从那上面剥离下来的…那,可以验明真伪。一路上,苏摹想通许多事。平静心思。
回来时,绛还躺着。不过身边的点心动了几块。还没有打开那个最精致的点心匣。
静坐片刻。偶见她手指一跳,以为会就此醒来,但等了许久什么都没有发生。
思绪飘忽。
“面容姣好的女祭…”苏摹守在绛床前的时候,喃喃念出了这一句。不巧正遇溟火前来,闻言震惊。
“海皇?”那似有似无的轻浮,溟火与苏摹对视时,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啊,肆师来了…我…凑巧在想些事情。”苏摹尴尬笑容。
溟火点头,正对落座,瞬间恢复平和态度:“空桑王找你去都说了什么?”
“许多事情…”苏摹一一对溟火道明。包括耘烸对冥幻的满腔热血怎么成了往日情。
溟火听完后,轻抚面容:“海皇都知道了。果然是她。她居然一直记得我。唉…”
“肆师叹气什么?”苏摹问。
“我还是不能相信,女神会与破坏神沆瀣一气!她还记得我,那她应该还记得当年宏愿。那时的她为战乱无辜流离的人们设立庇护之所,想一改世人对死神的恐惧…”溟火眼中泛着光:“她应记得。她那时对我说过,永恒的时间里,你我终将如愿!…”
苏摹轻笑了一声。
溟火不解:“海皇笑什么?”
“时间可以改变太多东西了。你看那耘烸,由爱生怨,再到痛下毒手,也只需短短几十年。”苏摹随手拿起一块点心,也放入自己口中:“只是有一点我没明白。”
“海皇请讲?”
“那耘烸不想让绛接触到力量源泉,抛入远地寻常人家不是更好么?为何苦心安排,让晋阳王拾取?”苏摹道。
溟火沉思:“这…或许我知道其中缘由。”
苏摹倾听。
“那些年,晋阳族是最壮大的王族。手中掌握了全国大部分军队。他与馈之前的国君一样,喜好文棋清雅,致力于维持十二族表面和平。不愿攻伐掠地。后来,随着各族矛盾激化,这些理念与耘烸的治国之策背道而驰,渐行渐远…晋阳族中也开始分裂。耘烸知道寻常手段不能杀死这名女婴,也知自己不能与冥幻相搏。于是设下此局假手于人,并将晋阳王赶下王位。”
哦…苏摹看着熟睡中的绛,心想也许这些东西她并不想听。
“冥幻将你的相貌赐予了她伏波帝国的长祭。看来在冥幻心中,肆师有倾城之容。”苏摹笑。
溟火不禁心动增速,低头抚按自己脸颊:“海皇…”
“我是解释自己刚才不经之语。不是存心戏弄肆师。”苏摹道。
溟火低笑:“当然…”
绛依旧恬静酣睡着。
“海皇。”溟火一同望着绛:“我想,冥幻女神要自己的女儿降生世间,是希望她代替自己引导王国上正途。”
“你打算向绛说明这一切?”苏摹问。
溟火答:“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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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响动。是红鸢伴着治修来,借问白璎去向。原来白璎还没有回来。
苏摹看看外面漆黑的天空,淡淡地说道:“兴许她并不打算回来。”
白璎怎么会招呼都不打?红鸢始料未及。不过看苏摹这样,也难再问。
突发的,房间里的光线暗下去,室内的光源也发不出亮光。四周充满神秘的力量,如沙沙耳语,低沉回荡。
许多冰蓝色从绛脖颈间透出来,急冲直上,无数剑影分身散射,浮动周围。
绛尚未恢复意识。而那些剑支似乎在保护绛,主动寻找附近任何意图对绛造成威胁的人。红鸢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惊与众人聚拢成一团。
看来是她体内力量先于意识苏醒。一时失控。
苏摹压后,密切注视:“绛?”
剑影听到了他的声音,齐头转向,对准苏摹。苏摹趁势与众人分开,将流霜剑全部引到房间角落。
“海皇!”红鸢惊,下意识抚摸腰间寻找防身匕刃想帮忙。
“你别动!”溟火急道。
治修按下红鸢的手,对她摇头。这时听肆师的准没错。
室内的流霜剑如同惊炸的鱼群。剑息紊乱。苏摹握紧指间戒,但这里的人太多,且已分散,根本保护不过来。
思索片刻之后,他放弃了:“绛!醒来!”
“海皇小心!”溟火焦急。她也无法让这流霜剑停下来。
僵持时久。绛终于有了一丝丝知觉。
“绛!”苏摹一直在牵引流霜剑。剑拔弩张。
有一个瞬间,绛发出一丝声音,流霜剑全部归体。苏摹松动。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绛坐身起,神态像个新鲜降世的人,对周围一切都充满陌生。以至于要攀谈几句,才能确认她没有丧失记忆。
“哼,又怎了么?”苏摹嘲笑的口气。
绛摇摇头。只记得刚才一阵很害怕,像是灵觉大开,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但什么记忆都没有。
看苏摹这样,刚才也一定出了状况:“我做过什么吗?”
苏摹摇头:“先吃点东西。”
他打开了真岚带来的那盒点心,绛都没有梳洗,睡眼惺忪的咬起来。
“好甜…”绛一触到新鲜甜食,心情立刻就好转。
苏摹懒得取笑。
**
休养了一些日子,绛感到完全复原。她看准房中那插在花瓶里枯枝抬起手指…不消片刻,枯枝上生出了绿叶。
红鸢第一次见这景象,震惊失声。
绛浅浅一笑,换上了自己原先在伏波的衣饰,走出房间。面对萧条的小院张开双臂,瞬间一片春意盎然。
她心情清爽,决定徒步再在院落里转转。正碰上这房子原先的主人来。
几个人看到眼前的场景都惊呆了。这什么时节,竟然有香花芳草萦绕在一奇装异服的姑娘附近。姑娘听到他们脚步声转身,目中溢彩。看就知不是寻常人。
“哎,你就是那个…”病人这两个字,却无论如何无法出口。房主支吾半天才道:“我,我是这边东家…”
“哦…原来如此。”绛一抹轻笑,刚想致谢。不防忽一阵冷风,这些人就全不见了。门外传来栽倒跟头的哎呦声。
苏摹出现在面前。
“你…”绛哑然。张大嘴巴。
“说过了不许他们进来。”苏摹冷颜,对那些人毫不留情:“你好些了?”
绛点头:“嗯。正要找你。”
一起去苏摹睡房,说了一些这几天发生的事。溟火已经把什么都告诉了她。包括落颜的背弃…
绛轻语:“我还是决定回去。”
苏摹眉头微耸。但凭她心性,做出这个决定也不意外。
“新政还在推行的关键阶段。伏波能不能走上正轨,在此一举。”她依然坚持大局。
苏摹点头:“行。你知道要怎么做就可以。”
“流帆还在等我…”
“呵。”苏摹轻笑一声。
“我找你是有件事要问。”绛很是认真:“裂之术到了一定程度,裂体,是不是能侵吞本体?如果能,要怎么做?”
苏摹了解绛的心思,发出警告:“你不要尝试。我那晚跟肆师探讨过,你毫无裂之术根基。若论吞噬,也是她吞噬你,而不是你吞噬她…若要修习,你以为本体会不知宿体吞并意图?”
苏摹仿佛言传身教。绛悄悄叹了口气。
“真岚的事情你先不要管了。我或许能想到一些办法。”苏摹道。
“真的?什么办法?”绛追问,苏摹却不说。只问了一句她身体是否已经完全恢复,以及什么时候回伏波。
绛一一回答,却还有心思:“我…”
苏摹的目光很有耐心。
“有件事,我得告诉你。”绛轻声交代:“其实我并没有一路追护龙神去泉先。”
“嗯?”
“我去泉先,是有人特意指引的。她叮嘱我拿上治修草,一路往南,就能如愿…”绛重述当年当初,那个从天而降的红衣救难者。如何能让人相信,她只是路过?
“落颜?”苏摹问。
绛吃惊:“你怎么知道?是。她那时还说在我身上施了法…我是多么相信她,我不费吹灰之力通过结界,走到了外面的世界。以为是她救的我。”
苏摹轻挑眉头:“呵呵,她掌握天机地括,扮好心指引你做事根本不难。那你当时的愿望是什么?”
“我…”绛的脸蛋浮现了两团红:“我其实是去找你的。我那时只想看看,天机里显现的以一己之力救护全族的人是什么样子…至于后来的优待,我一开始并不敢想。”
苏摹听完,只是默默发笑。
“怎么你难道不怀疑,也许只是她想利用你帮她收容我一段时间?”绛低声问。
苏摹语音轻蔑:“呵呵。她怎么想是她的事,决定是我自己做。”
绛在重新审视这位海皇。
“你回去吧。没想到这次又会让你历难。回去让流帆替我好好抚慰你。”苏摹在尽情取笑:“原本我还有些歉意。但是一想到你拐走了他,我们就扯平了。”
提起流帆,绛忽然毫无来由的心生寒意。之前可怕的梦境,似乎就是关于他。那么真实,仿佛触碰灵识。
苏摹缓缓抬头:“当初他一个与世无争的人,因为被强行衍化出尾巴就那样生气,想来心里已经开始对你留意了。”
绛倾听。这些事,流帆从没有对她吐露过。也是自己太粗心大意了,一直忙于国事,每天一睁眼就是尔虞我诈,哪有心闲去在意这些。
能弹出那样的曲音,流帆的感情该是多么细腻啊…纵使能在漫长的时间中耐心等待,也不会对自己的冷漠心无波澜。
“你是第一个听得出他那首《天平》的人吧?也许,真的是情缘注定。”苏摹道。
绛在想流帆在礼乐司,捏着自己亲自颁发与竭的一纸婚书,该是多么气愤…
这时苏摹忽然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一抹奇异神色,飘荡眉间:“你可不要对他做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当心…”
他笑容神秘。绛并不知所言为何,只浅浅回答:“当然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