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没有人来打扰。萧栩羽醒来时刻，看到湘坐在床边整理头发。她先穿戴好了，没有叫醒他。
“不许走！”萧栩羽尝试抓住她的手腕，不过湘一转身逃开了，像手掌心溜走的鱼。
“想得美。”湘指着外面大亮的天：“一会儿该有人来了。”
萧栩羽坐起身：“我们就只说会儿话。我还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湘见他这说，轻轻坐在床边。
“我这两天要做一个重大决定。我…我想这个决定你帮我一起做。”萧栩羽说话如此认真，一字一句。
湘坐在一旁聆听。原来这两天萧栩羽内心一直纠结，是否接赴镜城继续仕途。卧床养伤这些天的种种，无可言说。都过去了。只问湘，以后希望过什么样的生活。
湘低头轻声应答：“我并不想搬到镜城去…”
“那不去了。”萧栩羽立刻道：“我这几天想的很多。以我这样普通出身，或许也不太适合朝中你来我往。仕宦通达，外人看来无限荣光，可稍有不慎就连累妻儿家小…我更不想你担惊受怕。”
“哈哈！我是怕连累的人？”湘打断。
“是…你不惧…”萧栩羽一边说，一边忘情的拉着湘的手。湘红着脸偏头。镜城确实她不想去，可真岚为他做的事真要隐瞒么？但如果说了，他十有八九会改主意。
辗转反侧，还是三缄其口。正巧飞廉来了，在外面敲门。进来看到湘这副惊艳的打扮，瞬间明白…
湘两颊发烧，仍做无事离去。飞廉笑容爬上来，意味深长看着萧栩羽：“恭喜！旁的我不多说了。哈哈哈哈…”
萧栩羽低笑，对飞廉不必见外。
但当他将自己决定退仕告知的时候，飞廉大惊：“萧兄弟！你…”
他差点将真岚的秘密脱口而出。急中无奈：“你这样，会寒了多少人的心呐？”
萧栩羽望着他，再不说话。看样已经拿定主意了。
“陛下专程来看你！…”飞廉话到嘴边。
下人来送饮食，萧栩羽刚要下床，又默默盖好被褥：“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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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岚和西京一同来探望萧栩羽。萧栩羽托词自己双腿已残。不适合朝中为官。谢绝了真岚的一切善意邀请。
西京有点替真岚挂不住，差点当众拆穿他。幸好真岚早有所料，按下他不许发作。依旧谈笑风生。
“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真岚坐在床边，轻拍拍他的脚踝笑：“总不能让湘养着！哈哈哈哈…”
满屋欢乐声。只萧栩羽勉为其难附和，默默低了头。
“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等一过了赏灯节就走，朝中还有一大堆烦心事呢，哎…”真岚向前移坐。
萧栩羽想了想：“陛下遇到了什么事？”
“哦，也不是大事。只是众说纷纭…”真岚笑问：“你知道伏波的女王回来了吗？”
一直和湘在一起，硬说不知道就太荒谬了。萧栩羽点头。
真岚眉飞色舞地介绍：“一个两个都在猜伏波政变。不过我收到的信件，说只是长公主暂代了…哎，也不能偏听。”
原来甜悦成了长公主…萧栩羽回想：“这个人一直围绕在女王身边。左右权衡。应当是很得力。不过女王贴身侍卫整支迁出…”
真岚笑搭萧栩羽的肩：“你看你看，你也跟着忧心上了，哈哈…牵扯这些事情，就没有一天能睡安稳觉。你不知道，我现在可羡慕你了。有佳人陪伴，又没烦心事。我过不上这样的生活，你替我过也可以。”
说的萧栩羽心里一阵酸。
真岚起身：“好啦，不打扰你休息了。好好将养身子，以后还要跟湘相依相伴，没有一副好身体怎么行。”
萧栩羽脸上一阵红。
真岚微笑着出府。到了没人的地方，西京在旁开骂。真岚转身，摇了摇头：“不能怪他。是我先失信于臣。”
“那他也不能这样明目张胆的蒙骗陛下！！…”西京依旧气不过。
真岚摆手：“就让他自在的去吧。人若确实心灰意冷，也无法强留。真要怪，就只能怪我自己…哎！”
想起真岚那般低三下四的恳切，西京闷闷不乐。
真岚停步：“而且，前些天还有一件事…我接到北方一支族人上奏，说发现萧大人原来是他们失踪多年的少主人。恳请准返原族，继承家业。”
西京觉得滑稽：“哦？哪一族？”
真岚笑笑：“黒族的一支，好像，跟玄羽还不怎么对付…哈哈，我走的匆忙，也没具体细究。他们上奏也没批复。和飞廉提过一次。”
西京粗气哼了一声：“什么原族，落难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说一句话？！”
“我想这个时机让他大张旗鼓也未必是好事。他重伤初愈，心里正怄气。先让他松散松散，能和爱人伴在一起，不是很好嘛？呵呵，我有种直觉，他不会就这么退出。我的直觉还是有几分准的…”真岚道。
“好吧。”西京无奈：“你受得了，我能说什么。”
真岚转身一笑：“这有什么受不了的？太小看了我了吧？”
“哼…”西京不逊的声音幽幽飘过：“那陛下既然什么都胸有成竹，我这次就先不着急回去了。好不容易出来游玩，我也松散松散。找几个美人伴着。等过个三年五载，再说。”
“哈！那不行…”
“哎？一碗水端平。萧栩羽有的待遇我凭什么不能有？我这次还就留定了！”西京声傲：“吃喝嫖赌没人管也是你说的！”
“哎你…”真岚拿他没办法：“好吧。但遇宣召必须回来！”
“哼。那到时候看你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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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日就是赏灯节。今年的赏灯节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热闹。照例，织繆莊承办了所有灯烛，数量几乎翻了三倍。鲛人技法织造的绡，花色样式繁多，走近也不觉灼热。苏摹边走边看，兴致勃勃。
他应真岚邀请在城里多住几日，却拒绝和他一道看灯。食宿被那笙强行安排在翠漪阁了。绿漪侍奉格外小心。
这种时候，那笙是最忙的。一边要拉着绛东游西逛，还要收集各种好货…
不知不觉，这次赏灯节聚集了各方重要人物。飞廉赶紧加派人手四处巡逻，也各处小心照应。都是他作为一城之主的职责。
烟花燃起，闪着五颜六色的光。萧栩羽在窗前看，对身边的湘惋惜：“抱歉这次不能陪你出去。不过以后，我们有无数个赏灯节可以一起过。”
湘靠在窗前莞尔回眸：“这有什么。你觉得我见过的焰火不够多？不过是因为这都是你当初一手策办，我才愿意多看看。”
萧栩羽笑。
湘眼神中带着迷人的色彩，让人沉醉：“你都说清楚了？真岚肯放你？”
“嗯。”萧栩羽轻声回应。
湘想了一会儿：“其实，他为了挽回臣子心，也着实做了一番功夫的。”
她没有言明，想先看看萧栩羽反应。
“我知道。我从未记恨。只是那朝廷，与我志不相合…”萧栩羽这样答。
外面焰火更加鲜艳了。
苏摹按约，独自绕到翠漪阁后方，见到白璎。
白璎露出欣喜的微笑：“我还以为你忘了。”
苏摹目光趁着焰火：“说好的，我当然要守信。”
白璎对这回答不以为然，默默随着他出去…外面成群结队跑着孩子。苏摹回避。
“你怎么了？”白璎不解地问。
苏摹将那天和真岚发生的事说出来，逗得白璎咯咯直笑：“真岚真是…”
苏摹忽然看过来，用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她。白璎偶然不适：“你…看什么？”
“我前些天看到绛的一本书…”苏摹毫不避忌就在大街上把那里面的内容描绘出来。
还说的那样自然而然…白璎脸刷的一下红到耳根。
“哈，怎么了？你和绛都是这副反应。男欢女爱，不是世间平常事？”苏摹微笑，神态淡然。
又有一群小孩子簇拥着过来，推着苏摹。白璎吓得魂不附体：“咱们换个地方说…”
终于找到人迹稀少的角落。这里四下昏暗，有几盏叠放的大灯笼。四下蒙着白布，大概是坏了，暂时堆放在此。
苏摹看着白璎的慌张，竟觉得有些有趣：“其实我这几天有想…嗯…”
“嗯？想什么？”白璎看着苏摹双眼迷离，缓慢接近。
“在想我是不是应该…主动寻找那些缺失的…”苏摹说着，两手伸到身前，盲人摸索一样：“嗯…”
一双冰冷的手触碰胸前，白璎震惊。然而苏摹并没有进一步的亲昵举动。
冷风掠过，白璎紧向后退了一步。惊望着苏摹，不可思议。
看她紧合领口，苏摹一丝失望神色：“怎么你，也把这当成罪恶？”
“这怎么能是…”白璎被绕的晕头转向，忽然想起，不会是绛那本书上这样画的吧？她涨红了脸，感觉自己要被气得神志不清了：“什么书？拿出来我看看！”
“我已经物归原主。”苏摹淡淡地回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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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四方大亮！这狭小的空间里，明烛刺眼。两人不觉升空。
原来这堆放的并不是废弃的灯笼，是织缪莊提前搭建，为这次赏灯节准备的惊喜！他们别出心裁将许许多多的灯笼串在一起，拼组成龙的形状。管这个叫：飞龙在天！
苏摹和白璎恰巧站在龙头内。因为做灯用的绡透明，从地上看，一墨一白两个身躯，两就像站在盘飞的龙身上。无比耀眼。
人群沸腾了。从四面八方围过来。这大片的空地一转眼水泄不通。不少人指着他们两人观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而正当苏摹和白璎纵身跃下的时候，人群迸发惊天的尖叫声。眼望着两道身影，奔到天边去了…
焰火齐放，花彩缤纷。
“干什么这是？”飞廉转身望，什么都没看到。只有奔走的人群。
“回禀城主，是那边“飞龙在天”升起了。全城百姓都争相观看祈福呐！”他身边人这样汇报。
这时，遇见彤骏带着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逆着人群向这方走来。
“呦，巧了！”飞廉上前抱拳。
那原本在身前张扬好动的女孩子，忽然收敛了淘气，回到彤骏身旁。她打量飞廉，眼睛说不出的灵动。像有魔力一样，飞廉瞬间就被吸引住了。
“城主大人！”彤骏还礼：“舍妹，彤翎。翎儿，快拜见城主。”
彤翎微笑走上前，轻轻欠身：“见过城主大人。”
好有礼貌。完全大家闺秀的风范。飞廉也一并还礼道：“哈哈，快不必多礼。节庆场合，大家随意些，叫我飞廉就是。”
“好！飞廉大叔…”彤翎称呼十分认真。
大叔？飞廉猝不及防如猛遭当头棒喝，眨眨眼睛：“我…我跟你哥哥平辈论交。你实在不用这么…”
彤翎自感失礼，靠向彤骏身边。彤骏忙道：“城主大人太客气了。我们远道来投，怎么敢直呼大名当面造次。再说正值大人公务…小妹方才，是真心敬称的。”
飞廉笑摆摆手：“当然。哈哈，我是不喜欢拘谨，小妹也别担心才是。怎么，刚才看到什么了？那么兴高采烈？”
彤翎想了想：“嗯…看的是，海皇和太子妃？”
“啊？”飞廉愣。
“哦，是过往民众都在喊着海皇和太子妃，我们也凑凑热闹。可能戏文轶事，城主大人见笑了。”彤骏道。
飞廉笑：“也是。小妹人生路不熟，今晚人多又杂，该有几个人带着。玩个尽兴。”
于是就近叫来几个便衣的随从开路，让彤翎走在他们当中。
这时，有个巡城的差役回来，见有外人在，就靠在飞廉耳边说话。飞廉小声问：“那陛下在哪？”
“大将军陪着…”
彤骏连忙拘礼：“城主大人有公务在身，就不多打扰了。多谢大人照顾。”
“挨，别走别走。”飞廉走上来一把抓住他，乐呵呵地的说道：“我这正好有事，你就放小妹自己出去玩。我的人跟着万无一失的。”
彤翎表示非常乐意。盛情难却，彤骏也就答应了。飞廉在临分别时又看了一眼彤翎，说不出来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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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火过后还有花车。让人应接不暇。飞廉心思不在这些上，只带着彤骏沿路走：“你们一直驻扎在城外也不进城，到底什么打算呀？”
“哦，只是想暂借寄身。大队军马，不敢进城惊扰百姓…”彤骏回答。
“哈哈哈哈，你顾忌百姓就不管我的弟兄们呐？全副兵甲驻在那，他们来问我，我怎么答？”飞廉笑。
彤骏微微皱眉，谨慎没有回话。
飞廉看出他的担忧，轻轻一笑：“你不会是以为我想将令妹挟手为质？哈哈哈，我可不做那上不得台面的事。”
彤骏舒展：“呵，城主大人取笑了。确实这样在近郊驻扎对峙不像样子。如果有需，我们可以退后再另寻方位。”
飞廉却也摇头：“你就看不出我是真心迎客嘛？你们女王陛下的故友湘，是我过命之交的未婚妻。就算是你初来乍到不相信我为人，于情于理我也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彤骏轻点点头。
“原本我是想等过了赏灯节会再去城外找你。没想到今天在此遇上，就顺便说了…”飞廉笑道。
“那不知城主大人有何安排？”彤骏问。
“我是不知道你们有什么打算？如果常驻，就大方到城里来。我这城虽然小，并不愁安置。如果只是暂驻，不如告知下动向？既然路过我这，但凡有能帮忙处，我都不会袖手旁观的。”飞廉言辞挚诚。
彤骏点点头：“真多谢城主美意。其实，我们初来贵地还没有规划。只想定论之前尽量少写叨扰。我们寻女王陛下而来。最终还是要听她的…”
“哦…”飞廉道：“我明白了。可以。也不急在这一时一刻。等你们有什么计划，再来找我不迟。呵呵，我这个人从不计较来历出处，就凭千里寻主这份赤诚，我飞廉都想交了你这朋友。”
说话在翠漪阁门前停步：“哎？你们起初是特意选在这落脚？”
这里现在还有彤骏包下的两间房。彤骏问：“城主大人，何出此言？”
“哈哈哈，这里开店的绿漪姑娘，也算是你们女王陛下旧交。她做的甜酿全城一绝，还有几样菜，是你们女王陛下逢来必吃的！不进去试试？”飞廉邀请。
竟然这样巧！彤骏动心，远远眺望人群…
飞廉知道他在记挂彤翎，看得出这兄妹情谊是真的深厚：“哈哈，她有我的人陪游绝不会有闪失。一会儿累了，自然也会有人送她来这找我们。”
彤骏点头跟随。
绿漪殷勤接待。只是叮嘱千万不要往上层去。原来是真岚和西京在那里。
今天城中热闹非凡，人都在外。店里生意才破天荒的冷清。真岚原本说是要在上层看焰火，结果却在绿漪准备的摇椅上睡着了。
难得见他如此安逸，西京便不去叫醒，自己就守在旁边，听下面的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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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平凡的一天。临近午夜，这座城池才逐渐安静下来。陆陆续续有人收摊收工。
绛在出城的大路前与彤骏再相会了。
如今她不是女王，对彤骏亲和相待，但彤骏依然郑重叩拜：“陛下，我等始终是您的子民。纵使海皇待陛下亲厚，大家也不忍看您寄人篱下。”
绛险些落泪：“不。不要再提了…”
大家陆陆续续回到。彤骏依然坚持奏报：“陛下，我知伏波臣民行径让您寒心。可您既天命为女皇，身为您的将领，若不能辅保您雄居一方，就是我终生罪孽。”
天命…绛摇了摇头。
“陛下，我永远不能忘记您身披霞衣回朝继位的身影。您真的要遗弃我们了么？”彤骏目光灼热似火。
绛在一旁石凳上落座，形单影只。
彤骏想起问候：“今日未见乐师大人前来，是因身体欠佳？”
绛微笑摇头：“没事。乐师身体没事了。只是许多地方还没恢复完全，不想露面。”
彤骏又道：“我知陛下当前意志消糜，无神遐思，可海皇这里并不是长久之计。这些天，臣下已有所规划，恳求圣裁。”
“那你说说看？”
“远涉重洋，再探新陆，重建家园。我们继续拥您为皇，皇位由您的血脉世代相传，绝无背叛。彼时与泉先永世结好，以感海皇今日收留之恩。陛下认为如何？”
绛望着他，并没有点头。
“届时如果伏波旧民来投，我们也全盘收留。等到国城落座，以陛下盛名，必然会涌入如潮！”彤骏单膝拜下。
没想到他筹划如此长远。绛凝重神思。
“我们会尊乐师为国父。永远不会发生此前伏波那样的事。”彤骏再请：“陛下若不信，我愿在此以死为证！”
绛忙亲手去将他扶起来，重新审视这年轻的将军。一瞬间，她的脑海中经过了许多许多：“彤骏，伏波原为神赐之国。而我，并非神主。神赐并不能通过血脉传承。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另寻国土，便失去圣泉庇护。从此无有天赐之助，你又怎知会有旧民涌入呢？”
彤骏看着绛，心有所思。后来他叩首，决意道：“陛下！看来事到如今，有件关于我自己的绝密大事，不得不实告陛下了！只求无论如何，我的罪过，不要殃及他人。尤其是我的妹妹…”
绛惊愕。
“我的出身在族中地位并不高，分不得多少圣泉水。我之所以能以猛力进入王族高阶军队，是因为妹妹把她的那份给了我…”
这在伏波，是灭族的重罪。
“我得偿所愿，但被授予勋甲的那一刻也明白，此一生都欠下了妹妹的…”彤骏说着竟就落下泪。怪不得平时他宠溺彤翎，视若珍宝。
“我族多力大者。然而…除去王尊贵胄，其他生来都是要做力气活。喜爱琴棋书画就要被视作怪胎。普通人家若得参军入伍，才是光耀门楣。向我这样，私吞了两份圣泉水，步入核心队伍，简直是做梦不敢想的事。可是陛下，我入伍才知，原来其他贵胄者，根本不需要像我这样从小刻苦。他们生来可以分得的圣水更多，即使女子也矫健不凡。我与他们格格不入。我生怕哪一天，妹妹会心生后悔，后悔儿时无知，一时冲动，为了完成我的志向做出牺牲。我将如何才能弥补。有此神赐，也不知给我们带来了什么…”
说到这他连忙叩首：“陛下，我没有诋毁神灵恩赐之意。我…我…实在是有些时候，我自己也想不明白。”
绛抿一抿唇：“起来。”
彤骏并不：“陛下…我，其实我有时候想，如果没有那神赐之水，就让我们像普通人那样过活，各自发展，会不会更快乐？”
刮起一阵海风，卷着沙尘。彤骏惊望，回顾这些以前根本不敢宣之于口的大逆之言。
绛望向平静的海面：“彤骏，我还从未问过。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在你心目中，是什么什么样的人呢？”
谈及过去，彤骏神往：“不瞒陛下。当初您身披霞装回朝时，我正在囚车内。当时只匆匆一瞥，我本已万念俱灰，却不想，能为陛下亲手搭救…”
绛笑。
“后来身居从旁，观陛下言行，我深信了那传说。您是神赐予我们永恒的安宁。您情定乐师，实也是常理。就像是我们普通人，遇到毕生挚爱，哪里会顾忌什么身份…”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很晚。
绛起身：“你先回。我此间还有些未了之事，等顺利达成，定会助你达成心愿。”
彤骏惊喜，叩首重谢。
**
海上起风。
苏摹和白璎栖身望台下一处巨石上。
望着月色，两人不知不觉依偎在一起。苏摹良久无言，白璎也不想搅乱这一刻。
终于，她开口先问：“你之前触碰我的身体，是什么感觉？”
这么近的距离，苏摹望向她，却给出了最不可思议的答案：“没有…什么都没有…”
白璎惊。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然而就在这时，苏摹捉住了她的手，放在胸前：“只知道那时，心里无比的空。就像没有血液流淌。你知道么？”
白璎摇头。
“现在也一样。你…能不能感受到？”苏摹又问。
就像没有血液流淌…那会是什么感觉？白璎按动苏摹心房，分明在有力地跳动。
只是他好像很疲累，身体晃了晃。
“你怎么了？”白璎感到苏摹在发抖：“是冷么？”
苏摹摇头。然而什么也不说。望着清冷的月光，竟然就默默倒在白璎身旁。
他自从那次激战之后，身体就无比的虚弱。今天大概是走累了。白璎这样想，决定就这样静静守着他。
夜色将近…
一股阴影悄然从海面上升起。它先接近了白璎，后土忽然发出强光，将它击散。
“嗯？”白璎警醒。但四周什么都没有了。
苏摹依然沉睡着。
大概是海鸟什么的吧…白璎也实在是困倦了。轻捋头发，也悄声倒卧下来。
海面寂静。那阴影再度升起，绕过两人所居礁石，奔向不远处翠漪阁的露台。
**
第二天一早，听到孩童的声音：“娘亲娘亲，那里有哥哥姐姐在睡觉…”
“啊！这是谁家的如此放肆！简直伤风败俗！去把你爹爹叫来！…”一串声音响起，苏摹白璎几乎同时醒来。
“让他拿上家里的扁担！光天化日好不要脸！去叫大家伙儿都来！…”
“怎么了？”苏摹还茫然不觉。白璎脸色都变了。
清晨正值赶海的人多。不一会儿功夫就有许多人向这边涌来。白璎正羞得满脸通红，忽然一个海浪卷上礁石，将两人裹走。
只听到岸上有人叫：“来人呐！出人命啦…”
苏摹挟着白璎避过所有耳目，向后轻轻一笑。
经过这番，人也瞬间清醒了。白璎道：“你还笑得出来？！兴许现在已经在骂，光天化日之下不知检点，才被海浪收走了！”
结果苏摹笑的更大声：“哈哈哈哈…”
回想起来，确实惊险刺激。白璎也内心怦然。可不过片刻，苏摹忽然转换话题：“哦对了，忘了问你，昨晚玩的怎么样？”
这都过去多久了，怎么现在才问？白璎诧异望着苏摹：“你…该不会是谁教你这么说的吧？”
苏摹摇头否认。
“啊！那本书！”白璎心头一激。
苏摹见白璎不信：“真的不是。那也罢。我回去问绛再把书要来，给你看看？”
白璎的脸又刷的一下红了，气不打一处来：“这，这你怎么启齿去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