焕才大骂着家义说虎毒还不食子呢!说他不通人情人性……闹声把丝麦和巧儿惊了出来,丝麦和巧儿抱头哭了。
丝麦进去端了一盆烧着了的火炭放在门口,又让易臻把全身的衣裳脱光烧了叫进门。家义老汉越犟了,一脚踢飞火盆,就是不让他进。易臻气得一跺脚:“大!我不是你养得儿,不进咧!”
焕才把易臻领到了他家。丝麦、巧儿做了些好吃的从学堂里把他儿子风云带了出来去见易臻。他把儿子抱起在脸蛋子上咂惯了几下放下。易臻向巧儿苦笑着说让你遭罪了,苦到你了。
巧儿抿紧嘴,淌着眼泪没说话。
他又问改麦,明和呢?改麦肿着的半个脸,上面还有被挠了的几道血印。支吾着说和潘留去固原时间长了,还没回来。
不一会儿,兰香领着老潘贵等几个邻居来看易臻。老潘贵提着一篮子鸡蛋叫潘留媳妇娥儿跪下给易臻磕头,说没有少东家就没有潘留一家子。易臻一看娥儿真跪,慌得跑出了房子找儿子去了。
兰香撵了出来,手抖着拉住他的手全身瞅了又瞅,又摸着他身脸说好着吗好着吗?易臻和兰香眼泪都下来了。这个善良的女人老了,看起来病恹恹地憔悴着,但仍是好看。他见到兰香仿佛见到烟儿了。兰香身上有烟儿的影子。
兰香说她刚刚忙着给你伯伯烧老城墙土熨腔子,又烧了个烟泡止疼,耽了时间,叫他不来怪她……
易臻傍晚去了垴尔沟的哥哥家住。
第二天丝麦和巧儿也赶了来。
丝麦带了些衣服给易臻换上,背过巧儿又拿出了三个小金锭子把两个交给易臻,对他说:“你大给的,叫你不来回家,领上巧儿在海城外头盖房置地过光阴起。”她叹了一口气,还说到:“只是你大最后的老羹了,家里再没钱,帮不了你了。只有她留了个金镯子给易庭将来的媳妇,看到时能戴上吗?”
易臻眼睛一湿,可他想不明白,父亲一直认着他这个儿,父亲其实最爱他——卖地赔银子,给他金锭子。可父亲这样做究竟是撒心思?他不明白!难道真个是为了由父亲嘴里说出一条看不见摸不着的家训吗?
剩下一个金疙瘩给了易祥两口子。丝麦对他俩说你大给的,将来臻子、庭子有撒事,当老大的多操些心,他们人老了……
易祥俩口不要,丝麦说:“你大说了不拿再不来回老家来见他。”两口子才收下。
丝麦陪了孙子孙女一天,说给她几个上学的孙娃子还要做饭留下巧儿要回。易祥把他妈送回了家。路上丝麦给易祥说你大正好有事给你安顿。
易祥问:“妈你说撒事?”
“我咋知道?问你大去!”
“妈你不是小时对我最好,最惯我吗!咋不说。”
“你知道最好!妈就是不说……”
驴车后的老妈掐了下长了胡茬子的,曾从车马店领养了来的抱疙瘩儿子的耳瓜子。
娘儿俩一路唠着易祥小时候的趣事……尤其是易祥手巧会编精美的芨芨草什件,睡在炕上屁股蛋子烙上了草席印子,小易祥当时惊慌的样子,娘儿俩笑得前附后仰……
垴尔沟的山岔沟洼依旧灰索闷沉,回到了这熟悉又有点陌生的老家,经历了许多事的易臻由不得感慨。可他心神不定,对他万般依顺温柔的巧儿,一句惹他不高兴的话都不说。
嫂子招弟也变着样做些好吃的哄他开心。尤其是院畔上大黑狗一咬,窑脑里做饭的她顾不上抹下护裙子,面手一摊就出窑跨院开门迎去了,来人一声:“何哨官在吗?”
她朝里大声一喊:“臻子!亲戚来咧,找你的……”
易祥骂媳妇:“咋搞切!柯咋咋的!只几天咋三愣咆哮的……”
招弟只是一笑。
她柯咋咋了几回,来了几拨子人:张兆甲督带派人寻上了门,叫他投到甘肃第一标“振武军”军营;董大帅孙子董恭请他效力恭字三营“武威军”;固原张提督“壮凯军”步兵营派人找他训练新兵;老八营努哈也不知咋揣摸来,说不行进河州马副将马家“昭武军”来……
他都推了,说刚刚回家还得一段时间缓……来人拿得仪银、糖、茶、点心盒等都让提回去。
一家子猜不透他心事,整个垴尔沟的人也猜不明白。心想只样好的事咋没人请他们,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排面啊!不知道他等撒呢?
巧儿把易臻看得越紧了,他不走,只有媳妇巧儿最高兴。
易祥给媳妇说:“我弟弟咋只么攒劲,只哈是个人人抢手的万货,是个垴尔沟的大人物……”
招弟一笑:“像你个大猪头,奏臭了。”
晚上吃完饭。易祥把老大风山念过的教本让老二风雷翻起,风雷嘴一撇说不念书,他要像二大一样拿枪当兵才威风,还有人送糖和点心吃。
易祥想打,见易臻两口子在场硬绷着脸忍住了气。
收拾碗筷的招弟过来插了一句:“念不哈书当个睁眼瞎,到你外爷家下煤窑当煤黑子起,吃得两顿饭遭孽的连狗都不如,前些天寻不哈人,你起!念书还是当煤黑子你选!”
风雷嘴一撅:“妈!你给我一个绿纸纸洋糖,我奏读起。”
坐在板凳上的易臻一抬头问:“嫂子你说得是王家洼煤窑,那不是失过些人命关了吗?”
“才开开,山主窑主重换了。”
“噢……”
“姨夫家在煤窑跟前?”
“嗯!”
易臻说得姨夫指招弟的父亲。易臻起来回屋时,转头又问:
“嫂子,你家离跟娃家远吗?”
“六七十里山路,快了四五个时辰。”招弟抹着桌子说。
“赶紧帮巧儿洗锅起,叽喳喳的没个完!巧儿都没你话多!奏你话多!”易祥憋红了脸说。
晚上睡觉时,招弟抹着桌子说。
“赶紧帮巧儿洗锅起,叽喳喳的没个完!巧儿都没你话多!奏你话多!”易祥憋红了脸说。
晚上睡觉时,招弟骂易祥:“刚刚你咋咧?勺得很!咋把我和巧儿拉着比?”
易祥这时不恼了。“饭前不骂子,睡前不训妻”他懂得。只是说:“巧儿原来话多,只些天你没发现话少了,越有眼色了。那像你。今后不来说他外爷家东山里的事。”
招弟听一头的雾水,昏三胀四没个明白。再问时易祥已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