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些天,煤窑上的山主被杀了,窑主领上近百个煤工跟上吴秃子洗掠了附近另几家开煤窑的抢了钱财跑了。
毛井梁上的环县民团头目、帮会大爷张九才在黑夜中率人接他。一辆黄缎驼轿停在路上……吴秃子在九才的解说下竟成了大清皇帝的后裔达尔六吉大耳朵活佛。吴秃子慢慢推开了他手:“听我的……咱们好商量,都不来吃亏……”
上轿时,吴秃子大活佛脸上突然发出一团闪闪金光。有人说是真龙天子显身了,九才马上一跪喊起了:“吾皇万岁,万万岁!……”
刚刚被封为护环军参军的易臻也惊谔地跪下。
易臻知道喝符表灰治发烧头疼,是他把符纸浸泡在解热的药汁中晾干后一烧但药性还在起效的。他知道义和团的人常干这事。但暗夜中吴秃子脸上发熠熠生辉的金光他实在搞不懂。所以也惊诧的一跪。
这个操作只有吴六吉明白——他把刚刚开始兴起的火柴头碾碎抹在脸上,磷在黑夜中就会有光芒。
九才领着傀儡皇帝和参军易臻东征西讨占了环庆几个县城割据为王时,正值辛亥革命四处开花,大清四处起火。
放火的是新军、帮会、农民、土匪、三教九流等,救火的是各地借机扩充地盘的大清新老军阀。
此时的大清朝像一面破鼓被乱人敲捶——
宁夏道——宁夏满城营被下了贺兰山的马彪围攻了几天。眼见人员伤亡俱增,马彪心急,见这次下山做了亏本卖买。
他啃不下来想撤时,占了灵州城的高家兄弟增援来了:一群掂着火枪、刀、矛甚至木杆梢端上绑着小刀、火筷子的哥老会的民军,手拿写着“顺南”两字的三角小红旗,嘴里喊着“手拿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在他跟前停了下来。
一面迎风飘扬的白色大旗上写着“支那大元帅孙”,旗下骡子上高秀士督指挥向马彪拱手:“马提调,辛苦了,满城里哥老会的内应被发现抓了,所以让老哥你受了损失……不过我们先前说过的话算数,打下满城,里面东西由你……”
马彪虎着脸说:“叫彪爷吧!整乃么多名堂我听不懂。”
马彪现在的名份是支那宁夏革命军政府提调兼第三标帮统,也相当于副司令了。因为军府规定招募三十名民军当排长,一百名民军当连长……可是马彪他不稀罕什么官名,他稀罕的是董褔祥少保大人死时从董府捐给宁夏满营的几千杆快枪几门神机炮。
“彪爷,馍馍不吃在篮子呢!再等会平虏城的蒲山爷来,我们上敢死队。”青头大骡子上的高指挥显得胸有成竹。
一通锣鼓喧天声过后,身穿蟒袍,头扎青巾的平虏城哥老会大爷兼义军指挥蒲山爷亮场了。这阵势不知道的人以为是过会唱戏呢。蒲山爷前儿个还是个在平罗打莲花落讨饭的被娃娃吐口水追逐的老叫化子,今儿怎么成了宁夏光复军的头目呢?
——宁夏的袍哥、青邦、洪门等帮会要从清末湘军入甘进剿回变时说起。留下的南方人打着反清复明的幌子秘密结社以哥弟相称在各处设立堂口。高指挥和蒲山爷两人都烧过教堂杀过洋人,三教九流的人当豪杰英雄崇拜。
他们以各种身份掩护走城串乡,秘密结党发展会员。同盟会、督府新军、商会市民农民等尤其在社会最低阶层都是哥老会的秘密成员。
辛亥十月,陕西同盟会响应武昌起义时,陕西哥老会堂口以鸡毛信通知宁夏堂口,河东等地,这就迅速掀起驱除鞑虏的辛亥革命了。
马彪在贺兰山上是被灵州哥老会高秀士忽悠下山的:除了封官还有宁夏满城旗兵的枪炮归他。马彪欣赏的是他们帮会的义气、反官。
攻灵州时几个人沿街喊着杀呀!杀呀!杀呀!大扫帚上蘸上煤油点燃就敢攻打衙门。革命军把缴获的武器马匹,收编的清兵和监牢里放出的犯人也能给他分杯羹。最和彪爷口味的是帮会会员说着暗语,立香堂拜场子,敢做敢为的好汉三把尖刀刺穿腿部成六个眼,这边见刀尖,那边见刀柄还能讲义气,面不改色,坦然自若……
哥老会革命的星火燎原之势形成后,杀了宁夏总兵和几个县里的官。高家两兄弟却不让劫掠,只抢有民怨的几家当铺。钱粮财物和一个小三角红旗分给了参加民军受保护的家属。
哥老会的队伍扩展了近万人,灵州、横城、宁朔、平罗、中卫革命的光复局面已连成一片。
大家有枪便是草头王后,彪爷有点不高兴了。他让高秀士扩大胜利战果,高领导不让,还和他的人为了收缴战利品闹矛盾差点火拼。彪爷干脆自行把战果扩大:掠了三条街的富汉家。
最让一大把年纪,年纪快六十岁了的彪爷看不起的是:明明是哥老会一帮人打得天下,却把宁夏军府大权大元帅之职,死拉硬拽低声下气的让原宁夏孙道台担任。连身着蟒袍蒲山爷也躬身卑膝的跪献请求孙道台接印。
官声名望好的孙道台却不上位,领了几个同僚跑了,被城里乡郊的几家老百姓轮换着藏匿。
这个因为当时哥老会都是一群民间底层人物。一群讨吃没各种社会基础,人轻言微不足以服众,上不了台面;再说民间还流传着光复是哥老会干成功的,说“哥弟们”要放开手脚升官发财了。军政府为避谣针对这个才把原大清的官抬出来先稳住招牌再说。
“狼抢的狗叨不起”!彪爷一恼领人攻打满营去了,他惦记的是满城和城中的枪炮,他上次在平虏城没扎站住脚。
这次只要攻破,他想占了宁夏的满城在这里割据称雄,到时候由己不由人,他说了算。
宁夏满城三百来年了,城坚墙厚,驻户五百,八旗兵两千。此时同西安满城相比,庆幸他们还活着。因为西安满营十万人在辛亥革命中已惨遭厄运。
高、蒲两人的敢死队还没摆出架势,满营的马、步敢死队却先冲了出来:大刀凛凛的在枪林弹雨中杀了过来,并近身肉博……
高、蒲两队人马哪里是对手,狼狈不堪中后退十里。蒲山爷因为蟒袍牵拌,要不是彪爷手利,一把拽上马给了坐骑,他可能是死去的义军人里的三百分之一了。此战满营兵死亡八人,还是被彪爷的人打死的。
满营的人撤回满城后:民军采用添油战术,继续添人困城,城墙底下挖洞,民间搜集火器,赶制刀矛。在四乡财东、商会中筹集军饷。给民军家属发放粮食,安抚军心……
攻和守已成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