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饮酒独酌的赵斐正愁闷间,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恼人的嘈杂吵闹声。
心情本就烦闷的赵公子顿时皱着眉头转身望去,便见到不远处的一桌客人,正拍桌砸凳咋咋呼呼,搂着小娘大声调笑。
那几人胡子拉碴、粗衣麻布,言谈举止也是粗鲁无比,粗着嗓子哄哄闹闹的模样,根本不把红袖阁的其余客人当回事儿。
大堂内声音虽嘈杂,可他们的吵嚷喧闹高高盖过人声琴音,好似一股热浪席卷,引得堂内的客人纷纷侧目皱眉。
只不过几人皆是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的健硕汉子,一看便是练家子不好惹,倒也没人愿意多事。
好在此时,一位公子哥出现拦阻了几人喧闹的行径,并带着他们一齐走向楼上雅间。
“真他娘没素质。”
赵斐面露不悦的别过头,转身问身旁几人:“刚才领着几人上楼那小子什么来头?”
“不认识。”一位洛水公子摇头道:“不过听小娘说,前几日便是这伙人在红袖阁闹事,揍了几名客人后大摇大摆的离去了。”
“要不我领几个人上去玩玩儿?”见赵斐一直苦闷心情不佳,男子便提议找点乐子。
“拉倒吧。”赵斐白眼一翻:“本就一身腥,这时候别给本公子惹事。”
那公子讪讪一笑,也不再多嘴。
只不过赵斐刚刚转头抚着小娘大腿准备深入探索一番,却又听身后传来几位客人的惊呼:
“鸨母领的那位姑娘,可是红袖阁花魁苑儿?”
“想来是,这般貌美的女子,红袖阁怕是寻不出第二位了。”
“噫?怎么去楼上雅间了...这怕不是要开盘吧?”
“当真是,赵哥儿你瞧一眼。”
对于这名红袖阁雪藏已久的花魁,赵斐早便有所耳闻,只是一直也不曾见到过。可惜,脑袋都快掉了的赵公子,当下可没什么与人风流心思,不耐烦摆了摆手:
“一名女子有什么好看的。”
只不过身旁的人接下来嘟囔的一句话,却是引起了赵斐的注意:“红袖阁的苑儿姑娘不是世子殿下的禁脔么...”
一听与陈令秋有关,赵斐顿时挑起眉头,转头看向那位移步上楼的女子。
匆匆一瞥,哪怕只是侧颜也十分惊艳。可观那倾城女子眉眼间,却是莫名有些失意郁结...
三角眼炯炯有神赵斐,右手摩挲着小娘滑嫩的玉腿,若有所思。
...
红袖二楼听月雅间。
房内红烛晕晕,三四位几缕薄衫掩体的红绡儿慢态轻摇,舞姿闲婉柔靡。
花开半裳、醉至微醺。
方才的男子正是李元。
此时李公子正携一票健硕汉子在雅间内风流快活,每一人都搂着位美艳的红倌儿,或是与身旁人饮酒作乐猜拳行令,或是与红倌儿耳鬓厮磨胸前舐蜜。
甚至有些心急火燎的汉子,已经将小娘摁在地板上扒襦裙裈袴了,任凭美人如何哭嚷推搡也无济于事。
与这群饿狼不同,李元却是一人独坐,拎着杯醇酒独酌。
目光清朗,脸颊棱角分明有致,再加上那一袭白衣折扇,与周围的乌烟瘴气相比,倒的确有几分举世皆浊我独清之感。
对于他们的粗鄙举动,自诩为斯文人的李元自然是不屑一顾。
这群人身手的确不俗,办事也极为利索。只是行止实在是有些上不得台面,跟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夫似的。
若不是还要仰仗他们的身手以及之后的事宜,清高自傲的李元绝不会与其打交道。
好在无需等多久了。
李元正自饮自酌,一位搂着两名美娇娘的络腮胡壮汉,见雅间内众兄弟只顾自己享受,独留这位付银子的金主孤零零无人陪乐,倒是也有几分过意不去。
于是赶忙咳嗽几声坐起身,将怀中小娘推过来一位,对着李元乐呵呵笑道:
“李兄不玩玩儿?”
鬓发散乱肩衫半蜕的红倌儿,脸色有些惊慌希冀的看着李元,像是希望他能救自己脱离苦海。
李元却是睨了一眼络腮胡大汉紧紧抓着小娘皓腕的大手,明白他的客套,连忙抬手推脱:
“刘兄你请,不必这般客气。”
那刘姓大汉哈哈大笑:“那咱等可就不客气了,山上可没这等水嫩的娘们儿,老子可憋够了。”
说罢,他便重新拽过红馆小娘儿,一把扯下外裳,露出里边绸带缠裹的浑圆,昂头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便扎入其中。
那小娘皓腕被掐得红肿,身前又被生硬胡渣扎得生疼,使得她一脸的不情愿,可碍于几分身份,却又不得不委身作陪。
屋内燕语哭弄声齐鸣,霏霏声不断。
正在这时,听月雅间房门被人推开。
花魁苑儿袅袅婷婷走了进来。
随着曼舞的红绡抽身离去,原本喧闹的房内逐渐变得安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位美娇娘。
红袖阁作为洛水乃至幽州首屈一指的青楼,能当选花魁的女子自然是不俗。
女子八艺之外,身段儿样貌那也是不输皇宫大内的妃子贵人。
此时换了一身齐胸襦裙的苑儿,上袭暗红镂空肩坎,内衬浅白交领上襦,身下则是一袭淡红褶裙,两侧肩坎处娟秀点缀白嫩牡丹。
一根凌红束带维系于胸前,不衬腰肢却尽显沉甸甸的胸襟。
风髻露鬓、簪钗步摇,脖颈间散出的细细绒发,在晕晕红烛之下显得清晰可见,烛光又将这名倾城女子的脸蛋儿,映得更加润如白玉。
并没有如何去特意添脂抹粉打扮,一袭红衣褶裙却使得苑儿少了几分清丽,添了几分美艳。
而刚刚走进屋内的苑儿,见到雅间内的狼藉后,却不由得蹙起了眉心。
红蜡似泪,一室旖旎。
几位红倌儿小娘都衣衫不整、发饰凌乱,瞧着凄凄楚楚。
她们虽是卖身的青楼女子不假,但也不该被人如此粗鲁对待...
似乎瞧见了苑儿的脸色不太好,李元赶忙起身笑道:
“我这些兄弟性子急,手脚都有些粗鲁...不过苑儿姑娘放心,本公子会让他们收敛些,待会儿银子也绝不会少了几位娘子。
“苑儿姑娘若是觉得不自在的话,不如与我移步偏庭一叙?”
自幼生长于红袖阁的苑儿也明白,这些红倌儿之所以如此作践自己,无非是为了多挣些银钱。
当下心中虽然不适,却也只是让诸位客人善待她们,并未多说其它话语。
转身跟鸨母交代几句,便打算跟着李元走向听月雅间的偏室。
身为花魁的苑儿自是不用像这些红馆一样出卖身子。这么些年来一直被红袖阁养在深闺,即使是身世不俗的李元,也只能是花银子让其陪着吟唱抚琴,甚至连出庭院委身陪酒都不必。
只不过苑儿怕脏了自己的栖迟院。
但以后...
怕是说不准了。
“等等。”
二人正移步偏庭时,那位刘姓络腮胡壮汉却是不情愿了。
推开身旁两位小娘,提着裤子走到李元身侧,眼睛却一直色眯眯的在苑儿身上游曳:
“李兄这就有些不厚道了。一个人是玩儿,一群人不也是玩儿?何必自己躲着吃独食。”
李元脚步停歇,脸色有些僵硬:“刘兄,若是觉得姑娘不够,本公子再替你找几位便是。这位苑儿姑娘...不出盘。”
“不用。”
络腮胡汉子上下打量着苑儿的玲珑身段儿,眼中满是淫欲:“别说山上,就是山下道上混迹这么些年,咱也不曾见过这等姿色的小娇娘。”
说着,身形错开李元,上前便想拉过苑儿的手腕:
“陪这些个小白脸儿弄那些插花抚琴的文绉绉东西有甚意思,谁他娘不会插花啊?”
苑儿脸色一变,赶忙朝后退去。
只是那人黢黑的大手却是如骨附髓,根本躲避不掉,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白嫩皓腕好似被铁钳夹中,顿时红肿了几分。
见到自己好不容易邀约来的花魁被人捷足先登,李元心中也有些气不打一处来,皱着眉头按住他的手臂,言语中对这络腮胡男子也少了几分尊敬:
“刘勇,这是幽州洛水,你莫要拿山上那套在山下惹是生非。”
既有劝解,也有威胁。
名为刘勇的络腮胡汉子自然是听出了其中的威胁,睨了他一眼,语气没了方才的客气:
“用你教老子做事?”
说罢,肩头轻轻一撞,便将李元撞个踉跄,径直便想拉着苑儿入席。
“你...”
李元心中气愤不已,可此人的心狠手辣他可是亲眼见过。
与其合作本就是与虎谋皮,李元虽仗着身世不怎么畏惧对方,可眼下若是当面得罪,还真有些犯憷。
一时间进退两难。
好在门外的鸨母一直不曾离开,见到这一幕之后,赶忙快步上前,顺着搂住壮汉刘勇的手臂:
“好汉,我们苑儿还未出阁,不接盘子的。而且她身子娇弱,可架不住你这把子力气...”
即便苑儿以后要出阁,也绝不是今晚。
养了这么些年,红袖阁肯定要替其造造声势好涨身价,说不得那位世子殿下到时候也会收到消息,或许还能落得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若是今晚留在此地...
瞧见雅间内的众女儿凄凄模样,鸨母是既担忧又心疼。
刘勇转头瞧见是一位徐娘半老的鸨母,轻蔑一笑,语气嘲弄:
“就你这年纪松松垮垮的,难道夹得住?”
被人当面骂年老色衰,手底下的姑娘又被这样糟践,鸨母心中不由得也生出几分怒意。
早已吃过见过的她什么下流腌臜话没听过,当即从那人怀中脱身,将苑儿护在身后,抿着嘴哟了一声:
“针粗还怕料子软呀?”
鸨母这句揶揄的话一出,在场几人都有些憋不住笑意。只是慑于那位男子的气势,又赶忙憋了回去。
“啪——”
络腮胡刘勇转头便一个嘴巴抽在鸨母脸上,指着她鼻子叱骂道:
“小婊子,怎么跟客人说话的?”
这一巴掌气力极大,抽得鸨母一个踉跄,若不是苑儿搀扶着她,险些瘫软在了地上。
涂抹的浓浓脂粉也盖不住脸颊的掌印红痕,红肿了一大片,疼得她眼角甚至都溢出了几分眼光。
红袖阁作为洛水城首屈一指的青楼,自然豢养了不少打手,背后也有不少靠山,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在此撒野。
可对方是李元带来的客人。
上次几人在此闹事时,鸨母便吃了个暗亏,收拾狼藉好声好气将其送走不说,还赔了不少银子。
眼下挨了一嘴巴的鸨母虽气急,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瞪着眼睛望向那汉子。
刘勇见她竟还敢横眉竖眼,愈发恼怒,骂骂咧咧走上前,又是一个耳光抽了过来。
“啪——”
雅间内一静。
这一巴掌,却是抽在了另一位美娇娘身上。
势大力沉的一耳光不偏不倚,被苑儿结结实实挨了下来。水嫩嫩的脸颊顿时变得红肿,嘴角甚至溢出了血丝。
可苑儿那双晶润眼眸中没有丝毫惧意,声音虽颤抖,却也异常平静:
“奴儿留下相陪便是了,何必打人?”
“打人?”
刘勇冷笑一声:“老子今日还得干人呢。”言罢,便欲走上前薅过她的鬓发,将其拖拽到偏室内。
眼见那人脚步逼近,苑儿脸色惨白一片,却没有试图去反抗,眼神满是空洞。
即使反抗又如何?
以后难道还能逃得过这样的境遇么...
鸨母欲上前拦下,只是心有余力不足,刚起身便被旁人当腹一脚踢开,疼得眼泪横流。
好在这时,雅间外传来一声暴喝拦下了刘勇的猥劣行径:
“什么贵不贵客,老子倒是要看看,这洛水城内,谁他娘敢跟本公子争女人。”
话音落下,雅间房门便被人一脚踹开,一名瞪着三角眼目光桀骜的公子哥儿推开家丁小厮,带着一票人便挤涌了进来。
一眼扫完房内的狼藉,赵斐目光看向瘫软的花魁苑儿身上,见她衣衫完整,心下骤然一松。
幸好没来迟,不然要是被那姓陈的知道自己在场,却还是让苑儿被...
那可就完犊子了。
只是当赵斐瞧见苑儿脸颊上的掌印红痕和泪花后,顿时又变得怒不可遏:
“谁他娘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