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醉雪雅间,门外已经有一名真正的婢女在候着了。
早已得了楼主晏稚示意的婢女,平静的屈膝行礼,之后便一路带着几人朝李潍平所在的位置走去。
能够在黑市有这般规模,还立下“规矩”的稚楼,自然有不俗之处,三楼廊道旁摆放的墨宝釉瓷,每一件都是大家之作,包括楼下游市摆卖的物件,都价值千金。
整座稚楼说是白玉为堂金作马也毫不为过。
除了财力之外,楼主晏稚能这么快知晓他们几人的身份和目的,暗地里怕也有遍布洛水乃至幽州的情报网。
虽然与燕鲤楼无法相提并论,但一位不通武学的弱女子,能够独自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殊为不易了。陈令秋刚才之所以饶她一命,也存着以后说不准用得上的心思。
可不是因为冯潇儿的抚慰。
而辽王妃虽在陈令秋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但神情却显得有些忐忑不安,小手护着怀中的锦盒,生怕不小心磕碰。
价值二十万两银子的玉簪...
对于身为王妃的冯潇儿来说,这支湘妃簪珍贵倒是珍贵,但远远没到奉为至宝的地步。
关键这是陈令秋送的...
陈令秋答应帮她寻回冯家丢失的物件,自己褪下牡丹含蕊...虽然有些不对等,但毕竟是两不相欠,算交易。
可眼下莫名收了人家的东西,岂不是又欠了一桩人情。二人虽是“妗娘甥子”的关系,但冯潇儿自认为他们还远远没到相赠如此贵重物件的地步。
这...这拿什么还呀?
话虽如此,冯潇儿迟疑之后,还是悄悄将怀中的锦盒打开一角,望着里面躺着的玉簪,眼神痴痴。
色青似璻,带叶湘妃,竹节精雕细琢、嫩叶苍翠欲滴,青丝绾玉,仿佛当真别上了一节青竹。
喜欢是真喜欢。
那就,慢慢还吧...
...
...
一行人沿着百转回廊走了片刻,领路的婢女忽然停步于一间房门前,本以为这便是李潍平所处的雅间,结果推门一瞧,竟到了一楼。
外边天色已晚,月光洒庭楼,瞧那景致,似乎是稚楼主楼后边的一处幽静院落。
赵大公子顿时啧啧称奇。
婢女没有多解释,率先走入庭院,在一间房门前停步驻足后,朝陈令秋微微欠身,语气恭敬:“世子殿下要找的李公子,就在里边。”
不等陈令秋开口,赵斐便打率先问道:“就这小子一人在里边儿?”
婢女脸色莫名有些古怪:“回公子,房内还有另一位...”
“那正好。”赵斐看向陈令秋,神情兴奋:“这下人赃并获了。”脑袋悬了这么久,总算能够安稳,赵大公子自然喜不胜收。
陈令秋对此不可置否,也没有因之前的事迁怒稚楼一位婢女,微微颔首,笑道:
“有劳了。”
“殿下无需客气。”婢女屈膝一礼,抬头之后,神色有些犹豫:“只不过殿下进去的时候,要小心些...”这句话虽是对着陈令秋说,可婢女的眼神却看向冯潇儿。
冯潇儿瞪着美眸,有些不明所以。
贾衡与几名护卫早已勘探过周围的环境,走到陈令秋身侧小声说道:“周边没有发现异样。”
陈令秋点点头,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吩咐几位护卫:“守着外面,别让人进来。”
“喏。”
说完后,陈令秋又看向李元:“平日里,你们兄弟俩怎么个相处方式?”
李元倒也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犹豫了一下,咬牙道:“砸门。”
陈令秋笑了笑:“那就动手吧。”
有了世子殿下撑腰的李元,终于硬气了一次,连受伤的身体都顾不上,“哐啷”一声,一脚踹开房门,便率先步入。
为了蓟州马匪一事提心吊胆等了这么些天的赵斐也早已按捺不住,紧跟李元骂骂咧咧走入其中,一副李公子手底下头号马仔的架势。
陈令秋轻声嘱咐了一句冯潇儿别离他太远,这才带着王妃走入屋内。
屋内并不大,除了烛火有些昏暗之外,与寻常的雅间没什么区别,
茶桌香炉、屏风等物皆有,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卧床?红木雕花床两侧浅红帐幔垂泻如丝,桌案上红烛晕晕,房门被一脚踹开后,烛火乍迎秋,顿时惊得花容失色。
像是进了前世的某种特殊场所。
就连陈令秋都愣了愣神,还以为自己又穿越回到了风急雨骤、春风沉醉的那一夜...
几人费尽心思要找的李潍平,正倚躺在软榻上,怀中搂着一位白净...男子?“惺惺相惜”的二人衣衫倒是还完整,像是还没到那一步,只不过姿势较为亲昵。
李家长子李潍平正倚靠着软榻,指着桌上的一件锦盒,与身边儿的体己人轻轻说道:
“桌上这件东西,是本公子从中原那边弄来的好东西,为你准备的...”
可话音未落,李元便已破门而入,正调笑的李潍平脸色骤变,一把推开那位公子,冲几人喝道:
“干什么?你们什么人?稚楼怎么这点规矩都不讲,本公子已经付了...”
贾衡等人都没搭理他,率先冲过去控制了那位“花容失色”的俊公子,随即又搜寻房间,好在并未找到第三人。
而李元也早已瞧见了桌上的锦盒,按陈令秋的要求,指着李潍平的鼻子怒气冲冲质问道:
“大哥,爹果真将这件事交给你来办了?”
“小弟?你怎么出来了?”李潍平一见是李元,脸色又是一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别跟我装蒜,桌上的东西是什么?”李元走上前一把揪住李潍平,将这么久的愤怒悉数宣泄了出来:“我辛辛苦苦忙活这么久,爹连那东西究竟是什么都不告诉我,结果老子一进去,就直接让你接手啦?”
说着李元又看向那位俊哥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小白脸就是买家?给了你多少银子?爹又分了你多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还有他们是谁...”李潍平一把抱过桌案上的锦盒,任凭李元如何抢夺都不愿交出来。
见到这一幕的李元,一想到自己分比没挣,还因此事被自己亲爹坑进牢狱,被大哥捡了现成,更加恼怒,也顾不上什么兄弟情了,一拳就招呼在了李潍平脸上。
李潍平虽是斯文书生,却也有几分热血,被自家小弟骑到头上哪里还忍得住,“嗷”的一声便开始与李元扭打起来。
旁边那位俊哥儿虽然被贾衡等人控制,可管得住身子管不住嘴,像是被这场面吓到了,“呜呜”便开始抽泣。
贾衡一瞧这小子哭得梨花带雨,吵得人心烦,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厉色道:
“再哭老子骟了你。”
谁成想瞧见黢黑的贾衡凶狠神色后,俊哥儿竟哭得更狠了,还不时拉扯着一旁李潍平的衣衫,像是想要心上人为自己做主。
也不知他是当真害怕,还是得了贾衡的承诺后,为了省自己动手的银子...
在一旁看戏的陈令秋,因为方才那位婢女的提醒,倒也没有着急走上前拿过桌上的锦盒,只是凑到冯潇儿耳边再次问了一句。
不出所料,得到的仍是没有的答案。
陈令秋眉眼揉成了一团。
没有?
那桌子上的是什么?
又或是冯家丢失的东西,本就与赵斐被劫不是一件事?
陈令秋环视了一圈房间,旋即又看向那位哭啼啼的俊哥儿,的确不像什么孔武有力的马匪或是江湖人,倒像青楼的小相公。
李潍平被李元揍得鼻青脸肿,但口中的哀嚎也不像有假。
脑中思索一番后,陈令秋双眉微蹙,转头看向赵斐:“之前你的车队在蓟州被马匪所劫,丢的究竟是什么物件?”
“不是我,是我那兄弟...”到了这种时候,赵斐也没忘给自己开脱。
陈令秋眼神一冷:“别磨蹭了,快说。”
赵大公子也并非不知轻重之人,知道此时情况紧急,磕磕绊绊道出了一个字:
“玉...”
“玉?”陈令秋更加困惑。
为了一块玉,这么多方势力在此大动干戈?什么样的玉,能够牵扯这么些人?
陈令秋不再犹豫,快步上前,一把分开扭打的兄弟二人,旋即又夺过李潍平手中的锦盒。
“哎,你...”李潍平脸色一变,便打算过去抢回来。可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如何能是陈令秋的对手,被当胸一脚直接横着飞上卧榻,吭哧吭哧半响都喘不上一口新气。
拿到锦盒后,入手掂量了一番,并未察觉到有何陷阱或异常,陈令秋没有再迟疑,一把挑开未拆封过的盒子。
等了片刻见没有银针或粉末飞出后,方才探头去瞧。
方形锦盒内由黄绸布料铺设,一件完好无损、光泽细腻的玉器正静静躺在其中。
的确是块玉,只不过...
玉...如意?
蹭亮崭新,还是圆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