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闲...”
闺房内,赵菱禾怀抱着小胖猫,被陈令秋逼得想要后退,可身后就是书案实在是退无可退,便只好站定身子,一副委委屈屈的神色。
殿下不是君子...哪有人大半夜来女儿家的闺房,让她...让她帮忙开导的...万一殿下兽性大发,她岂不是要吃大亏...
见被拒绝,陈令秋低头看了一眼小妮子,倒也没强求,笑道:“那算了。”
“啊?”
见陈令秋竟然没有坚持,赵菱禾反倒是有些奇怪。
抬头打量了一眼身前的世子殿下,瞧着也不像什么火气很大的样子,但是大半夜来找她,说不定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之前的伤势说不准还没好呢...
其实仔细想想,殿下大晚上来找她治疗,也是相信她,两人是青梅竹马的好友,辜负了殿下的信任是不是不太好...
虽说发乎情止于礼,但是想起不久之后自己就要...赵菱禾眼中迟疑片刻,没有再扭捏,闷闷道:
“那,那好吧,殿下你来都来了...”
“?”
听见这句话,陈令秋顿时觉得有些惊奇,这小妮子什么时候这么主动了?
赵菱禾虽然瞧着笨笨的,但是应该也不至于这么傻才是,孤男寡女共处闺房,再掀衣服...这怎么看都不太正常...而且他深更半夜跑来,怎么都像在居心叵测的诱骗良家女子...
结果这小妮子竟然没拒绝。
见陈令秋直勾勾盯着她,赵菱禾羞红着脸,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双手一摊将怀中胖猫放了下来。见小白有些依恋的在脚边蹭她,甚至还拿脚轻轻踹了踹...
然后赵菱禾便寸寸挪近到陈令秋身边,两只小手在身前纠缠,低眉垂眼:
“殿下...你你把衣服掀起来...”
“好。”
“诶,殿下,裤子不用脱的...”
“不好意思,一时顺手了。
“嘶...你这小手怎么这么凉?”
“是殿下你太烫了...”
白烛屹立,红焰摇曳,缱绻悱恻...
被陈令秋一脚踢开的小白,迈出几步走到书案前后,一跃跳了上去,端正坐好,蓝瞳幽幽的看着软塌上贴贴的二人,恨恨“喵”了一声,结果没引起注意后,只得将自己揉成一团,匍匐在书案上不再多看...
秋夜浓稠。
小别院外,有赵府的婢女路过时,见小姐的房间还在亮着烛火,停步驻足,轻轻叹息了一声。
小姐又在挑灯夜读了...
明明只是个女儿家,日后到了年岁嫁个好人家便是了,何必这样不辞辛苦的念书。还当真能像小姐说的那样,当个女夫子不成?
夫人还总是怪小姐不端庄喜欢偷懒,真是的,谁家府上能有这么勤恳的小姐呀?
自幼跟随的婢子不忍赵菱禾吃这份苦,迟疑了一下,还是轻手轻脚走到门前,轻轻叩门提醒:
“小姐,天色晚了,早些睡吧,明日再学,夫人要是怪罪的话,奴婢替小姐作证。”
等了片刻,屋内传来赵菱禾慌张的声音:“好...知道了,檀灵姐姐你先去睡吧,我我再提笔,练会儿字...”
婢子小声应下后,又叹息一声。
小姐也真是,念个书还这么慌张干什么,像是闺中藏郎君怕人瞧见似的...
婢子扑哧一笑,被自己这个荒唐念头乐到了。小姐自幼便矜持端庄秀外慧中,怎么会干这种闺中藏人的荒诞事?
无声笑了笑后,婢子忽然想起了夫人前几日说的那件事——仔细算算似乎没几日了,得抓紧时间收拾东西才是,免得到时候太匆忙。
婢子提着灯烛重新迈步走远。
...
少顷,烛蜡燃尽,房内陷入黑暗。
房门悄悄开出一道缝隙,赵菱禾探出小脑袋瞧了瞧,没见到院内有异常,这才拉着身后的白衣公子走了出来。
沿着廊道踱步时,赵菱禾一直都是做贼心虚的模样,生怕被人瞧见身后的奸...青竹好友。
跟着后头的陈令秋则有些无奈,凭他耳聪明目的程度,周身十来丈内有什么动静,都能够第一时间察觉。
只是觉得这个红衣小人儿小心翼翼的模样挺有意思,便也没去拦阻,任由赵菱禾拉着他的手一路送出去。
而且这小妮子也不知什么心思,明明他说过不用送,翻个墙就走了。但赵菱禾却还是执意要送他,坚持翻墙也得从正门翻。说什么“方才“扫榻以迎“,现在也要“披月送君“。”
讲礼的小人。
步履不停来到赵府正门后,大门紧闭,倒也没什么下人在此看守,只有两盏灯笼高挂檐下,灯影随着寒风摆动。
走在前头的赵菱禾忽然停下脚步,慢吞吞转过身子,低头踩着自己的影子,没言语。
方才在闺房内,二人虽然没做什么太过火的事,但小姑娘一改往日的害羞劲头,两只小手都紧紧贴了过来,全程都没说过手酸之类的话,直到陈令秋周天吐纳完后,方才依依不舍的收回。
之后天色已晚,赵菱禾甚至都没说要赶陈令秋走的话,一直黏在他身边碎碎念,比平日里的话都要多,像是要将一辈子的话都说完似的。
细想今夜种种,陈令秋觉得这小妮子有些不对劲,便轻声问道:
“怎么了?”
赵菱禾抬起头,静静的看着陈令秋。
将世子殿下带进自己的闺房,还脱衣裳肌肤相亲...是小姑娘平生做过最大胆的事,所以此时脸色仍是红润如玉,耳根子羞得也红红的。
虽然还是有些羞耻,但是这一次,赵菱禾很快将羞赧咽回心中,目光盈盈:“殿下,如果我走了,你会来找我吗?”
“走?”
陈令秋皱眉:“你上哪去?”
赵菱禾闻言,低下头轻轻踢着绫鞋,没有回答。沉默半响后,方才鼓起勇气再次抬头轻轻问了一遍。
陈令秋似乎猜了什么,本想道几句“你要是敢走,本世子寻遍天涯海角都要将你揪出来。”或是“本世子没答应,你敢跑哪去儿?”之类的话。
可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只说了两字:
“会的。”
赵菱禾舒眉一笑,很开心。
无声抽了抽鼻尖后,红衣小儿很快便恢复了往日那股灵气劲儿,绕到陈令秋身后轻轻推他:
“殿下快走快走,我还是未出阁的女儿家呢,可不能被人瞧见屋子里藏人,传出去以后怎么嫁人呀。而且要是我娘亲出来看到咱们俩,就完啦,非得被骂死不可。”
陈令秋没有动弹。
赵菱禾又铆足力气推了几次,只是陈令秋任她如何推搡,依旧不动如山。
梅花桩千斤坠的功夫,他自幼便从武道秘籍中看过不下百遍,莫说手无缚鸡之力的赵菱禾,即使是真正的一品小宗师想要撼动,也需要费上不小的功夫。
“殿下你怎么这么沉,跟山似的...”
赵菱禾推了半天眼见推不动他,口中念着念着声音越来越小,忽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静静在原地停歇了一会儿后,赵菱禾的双手重新抵在陈令秋肩背上,又奋力推了一次。
只是这一次,她的声音却带着哭腔。
“殿下,你走。”
陈令秋沉默,迈腿朝前动了一步。
再推。
再踏一步。
接连踏出几步后,陈令秋停下身形,等赵菱禾收回双手不再推他时,下一瞬,瞬间从原地消失无影。
赵菱禾发梢衣裙掠动,知道身前再无人,却没有抬头去看,只是低着头无声耸动双肩,泪儿一颗颗坠落,滴打在鞋面和青砖上。
彻夜长燃的灯笼烛火照映,站于明亮晦暗之间的红衣小人儿,许久都没挪步。
可灯下的小瓷人并不知道,不远处的屋脊上方也站着一位白衣公子正静静注视着她,任由寒风席卷,也没有再挪动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