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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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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四方坪迎八方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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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羡?” 松亭内,陈令秋倚靠砌栏,笑眯眯打量着这名小道士。 虽然知道这小子就是前来找赵斐讨债的青城山道长,但只怕任谁也没能想到,号称“甲子无遗策”的忘机真人,竟是这么个...破落货。 那自称为鹤羡的小道倒是眼观鼻鼻观心,一点不好意思的神色都没有,对于旁人的鄙夷眼神也毫不在意。 入山十年,他大部分时间甚至都是光屁股游窜山林间,掐指算命的功夫有没有退步不好说,但脸皮功夫却是练得炉火纯青,还能在意这个? 于顾贞见双方都在互相打量,思索了一下,还是走上前,轻声问道: “鹤道长,你师父邱真人呢?” 鹤羡眼珠子一转尚未开口,山道方向便有一名老汉挑着担子朝四方坪走来,见这边人多,还都是一群锦衣公子小姐,小心翼翼凑近,轻声吆喝道: “几位公子,买点田野农果吧?自家产的东西,汁水多又甜,干净又卫生。” 鹤羡偏头瞧见那老人后,原本毫无波澜的脸色骤变,赶忙走过去推搡:“走走走,不买不买,一群钟鸣鼎食的公子小姐,还能买你这乡野小果?” “不买就不买,推我干什...哎?怎么是你...” 鹤羡脸色再变,伸出袖子挡起脸,矢口否认:“不是我,认错了,别瞎说。” 老汉眼珠子一转,在鹤羡身后的于家几人身上游离一圈后,瞳孔微缩,没有再继续纠缠,掉头便走。 可于顾贞却早已瞧见了那老汉的容貌,再次惊呼出声:“邱道长?!” 挑担老汉身形一顿,明白自己坏了事,生怕被逮住之后还要退银子,肩头颠颠地走得愈发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山林间。 于顾贞见那老汉农夫打扮脚步匆忙,再转头看向神色尴尬的鹤羡,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鹤羡见于家几人都怒目圆睁盯着他,知道真相瞒不住了,便只好讪讪一笑: “听人家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趟毕竟是来讨债的,人家一瞧我这岁数,那还不得赖账啊。于是小道就想着找个靠谱的老先生,扮作小道的师父,也好出面与人讨价还价不是...” 于顾贞蹙眉道:“叫人假扮也就算了,那韦靖那一行江湖人,与你又是何关系?” 鹤羡眼神迷惘:“什么韦靖,不认识啊,他们不也是来找你们讨债的么?” “不认识?”于顾贞困惑道:“你之前明明与他们一齐上门,收了赵公子的天符刀不说,还说什么要将我与赵公子带青城山修道的话。” “凑巧的吧...” 鹤羡看了一眼于顾贞,脸色悄悄红了几分:“小道一路寻到迁安小镇后,讨要了东西是想走来着,但是见于姑娘颇有修道天分,便想问问于姑娘是否对学道感兴趣...至于赵公子拿的那柄祖师剑,哎,小道知道在陈世子手中,可我又不敢跟陈世子呲牙,便只好带那柄天符回去交差了,山里那群老头满不满意又不关小道的事... “至于那位赵公子,虽然也有几分修道天分,但青城山又不缺男子道长...” 于顾贞愕然,这才知晓两伙人原来是阴差阳错搞错了。 陈令秋在旁听清于家一事的前因后果,轻笑几下:“没想到鹤道长入山十年,依旧通晓人情世故。不过鹤道长不是掐指算甲子前后么?难道没算出来那位老人今天会出现在此?” 鹤羡扯了扯嘴角,本想辩解一二,眼珠子一转后,又端起了那幅隐居真人的架势: “小道掐指算的是天下大势,关乎庙堂江湖沉浮的天象,这种小事自然无需费那个劲...心思去窥探天机,多累得慌。” 陈令秋依旧面含笑意的看着他:“那么鹤道长不妨说说,今日这东嵇山会有怎么个关乎天象的大事出现,让道长你于此地现身?” 听见这句话后,鹤羡头一次收起了那幅玩世不恭的神色,抬头看了眼万里无云的天空,又看了眼山下,愁容满面: “北地天象齐聚东嵇山四方坪,小道怎能不来?” ... 东嵇山山脚下,一架华贵马车悠悠驶来。 驾车的车夫是一名身穿燕雀绣衣的中年男子,他望见山下原地戍守的近两百名骊驹轻骑后,微微蹙眉,想了想,还是轻声朝马车内禀报了一声。 等了一阵儿,帘帐后头传来“不必理会”声音。车夫便只好不去在意,硬着头皮在一干骑军的注视下继续驶向山下。 而山脚广场上,那位被胖揍一顿的侍郎之孙才刚刚从地上爬起来,被手底下几名家丁左右托起肥胖身躯,口中骂骂咧咧,还不时对身旁家丁动手叱骂出气。 眼下他腿脚都站不直,自然是没法子再爬山,只好被搀扶着往石阶下走去。 可是这侍郎之孙曹曼曼刚被托扶着没走出几步,便一眼望见了沿着石阶走上广场的锦衣男子。 曹曼曼的神色从狐疑到不可置信,再到来人走近几步他真真切切瞧清之后,顿时大惊失色,挣脱开旁人搀扶,一瘸一拐的快步迎了过去,朝那锦衣男子点头哈腰,脸上的表情谄媚至极。 在场其余人看在眼里,也觉得奇怪。 这又是哪家的公子? 竟让一位正三品礼部侍郎大人的孙子如此殷勤,比幽王世子的派头还大。 有人不识货,也有慧眼识珠之人,虽然没认出来此人身份,但打眼瞧见那人身后男子身穿的燕雀绣衣后,心中咯噔直跳。 这身蓝袍燕雀绣衣在知情人眼中,比之那身阎王皮不差丝毫了。 虽名义上是监察江湖,但谁不知道除此之外,官场百事也在这些绣衣吏的辖权之内?不说先斩后奏,人家若是盯上你,只消与那执杆文鱼郎提上一嘴,便能查出你祖上十八代的细碎过错。 这群浸染官场多年的官老爷们鼻子极为灵敏,知道今日的东嵇山接连出现这么些大人物,说不准便会有大事发生,绝对不能多呆,赶忙拉着身旁的家人好友快步下山。 鼻青脸肿的曹曼曼,虽然不知道这位身份尊贵的男子怎么也来了漠北,但见到此人就像是见到了远在京城的侍郎爷爷,哭诉哀嚎道: “四...殿下,您可要替我作主啊,这幽王世子实在是嚣张跋扈至极,我不过是念了首诗,就莫名被打了一顿,您看看我这屁股被打的,这哪是打我屁股啊,这不是打您的...” 宋濂脸色微黑,瞪了他一眼,吓得曹曼曼连忙将那个“脸”字咽了回去。 “那姓陈的在京城待了两年,你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你还去招惹他做什么?”出乎意料,宋濂连事情经过都未过问,竟直接反过来为陈令秋说话了。 曹曼曼听着有些委屈,这些大人物都这样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么... 当初说好的顺应朝堂局势,来漠北喝西北风镀个金,回去之后便能进北宫学塾当个授学助教。瞎混个几年勾搭勾搭女学生,之后便能在他爷爷提携之下,步步进入礼部司,管辖天下女学生... 眼下这都小半年了,京城那边也没个音讯,再看四殿下这态度... 宋濂知晓曹曼曼他老子的老子,礼部那位曹侍郎是以后庙堂上的一大助力,也不愿寒了他的心,便缓声宽慰了几句,并承诺他月余之内便可从漠北调任至京城。 曹曼曼顿时有些受宠若惊,连连作揖行礼,口中说着感激的话。 打发完此人后,宋濂这才背负双手,看了眼山头方向,对身后的绣衣男子问道:“李沅谕那边如何了?” 彭廷尉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答道:“回殿下,李沅谕似乎没那么愚蠢,并未选择孤注一掷。” 宋濂听到这话倒也没觉得意外。 之所以带走李沅谕膝下的两个儿子,不过是为了消减那位世子的一些手段,李沅谕能够袖手旁观便已经是最好的打算了。若当真敢带着戍防营的数千人马来帮他,在漠北,那可真与掀摊子造那位幽王的反无异了,一个小小的奉车都尉,也没那么大能量。 可惜没了戍防营,那姓陈的竟不知又从何处搞到一支更精锐的骑军,人数不多,但两百人的气势却胜过戍防营千骑... 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殿下,李沅谕那边还有一件好消息。”身后的彭廷尉忽然又说了一句。 “哦?”宋濂细细想了想,似乎有些明白了:“李沅谕联系上了那位李家书生?” “是,正在赶来的路上。” 宋濂笑了笑,谁让那姓陈的四处树敌,这下手上又多了一张底牌。 彭廷尉又轻声道:“只不过雍州佘家那小子,不知何时与幽王世子搞在了一起,今日晨时,还和戍防营的一名校尉去了会阳城,不知目的为何。” 宋濂嗤笑几声:“不必去理会,有傅家那个老头在,幽州的边军都动弹不得,陈令秋还真把自己当成王爷了不成。幽王陈尧还在雍州被傅家拖延,最快也需半旬的功夫才能赶回幽州,于事无补。” 之前在稚楼书肆遭遇,宋濂事后调查出佘家那小子身份时,还以为这是一记歪打正着的妙手,可谁知那小子却被陈令秋给收编了。 好在这于局势而言,根本无伤大雅。 “辽京道的人马呢?” 彭廷尉缓声答道:“韦靖一行人在山下迁安镇对赵斐动手了,大概是觉得能够凭此要挟,如今怕是已经从别道登山。而那位淮东江湖的武夫也早就到了洛水城,应该已经登上山头了。 “殿下看要不要提醒一下山上的...” 宋濂看了看山头,玩味一笑。 “不急,有他求我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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