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吕山这次的斋醮法会不比动辄七七四十九日的周天大醮，接连几日的诵经祈福后，大致的仪式已经结束，剩下的便是“猛”字头下论道事宜。
斋醮法会虽然结束，但乾吕山上的人却是愈发多了起来，主要是因为这次论道的动静不小。
山上江湖人听说的消息中，除了那位姜玄女会出来镇场子，还有不少道家德高望重的真人仙长也会露面乾吕山。
各家前来的道长如此之多，规模如此之盛，乾吕山这边却显得动静很小，出场的既不是那位“真气贯通，通关天地”的邱掌教，更不是与龙虎天师府有渊源，“珠玑不御，道骨仙风”的张禄张真人。
而是一名小道童。
这位小道长是当年被张禄北行时，顺手捡回来而后带上山头的，虽然颇有修道天分，在乾吕山门内也有着不错的口碑，但无论是江湖人也好，道家人也罢，都不怎么看好。
毕竟一个舞象之年的小道童，能论出个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见解出来？
而且除此之外，还有小道消息称江州那座道家祖庭龙虎山也来了人，许多人就在山头见到了龙虎道袍。
其中最为惹眼的便是一位丰神俊朗的小道长，相貌俊俏也就罢了，姿容派头不比神风道骨的各家仙长差多少，惹得不少没什么阅历的道姑女冠道心摇晃，被远远看上一眼就险些心关失守。
也不知是天师府哪一脉的道长。
说起来，龙虎山是可以婚嫁的...可惜，只见过一次便再遇不上了。
“道兄你瞧，那位可是龙虎的小陈仙长？啧，这相貌，要是再被山下那群小道姑见到，还不得道心蒙尘无心回山啊。”
“听说这位都被那群好事女冠推崇为坤道小心魔了，哎，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话说，他今日怎么不穿道袍了？龙虎山不是有下山仪礼规矩么？”
“人家想穿就穿，谁能管的了。”
清水崖登山栈道上，陈令秋与两位道家弟子擦肩而过后，不小心听见了几句议论。
小陈仙长？小心魔？
陈令秋听得一头雾水，没闹明白哪个好事者莫名其妙散出去的消息。可等转头望见不远处的灌木丛后方，一道人影一闪而逝后，便了然。
这位徐祖奶奶是打又打不过，惹又惹不起，陈令秋拿她可没半点办法，无奈摇头，继续朝清水崖方向走去。
乾吕祖师飞升福地之前不知为何被封禁，如今倒是开放了，不少登山的道长或是江湖人都纷沓而至，游览山崖景色，甚至还有不少人将这当成了风水宝地，结庐而居，席地练功。
而之所以来此，其实因为一场约架。
跟那只江南小青雀约架。
那李念也不知从何来的胆子，早上大刺刺来到别院，扔下一封“生死信”便走，说要是一雪前耻，有胆就来清水崖决生死胜负。
陈令秋对这种屁事儿自然不感兴趣。
可姜姑姑这几日回房后就闭门不出，也不知是因为上次的玲珑指探穴惊魂未定，还是因为其它原因，一直没再陪他练功。舒王爷也不知去向，应该也有要事去办了。
剩下的便只有秋夷和徐洛水两个妮子了，天天无聊到陪她们在房内大眼瞪小眼。
关键有徐洛水这个冯家密探在，他连秋夷的投怀入抱都不敢一亲芳泽，也就偶尔在桌子底下，跟秋丫头玩些捡筷子撩裙子的小趣味。
如此百无聊赖，有乐子自然得接。
而且陈令秋对于舒语口中的那位武评宗师，天下第一人的广陵枪仙，还是很感兴趣。
毕竟这次能否撑过蜀地剑仙一剑，这位“君子枪”的态度至关重要。
清水崖虽带个崖字，实则地方却并不临近悬崖峭壁边缘，地势宽阔林木葱茏，入内再往前行出数百步，才会见到一方小悬崖，隔着稀薄云雾，下方正好能看到乾吕登山石阶。
刚到清水崖，陈令秋环望了一圈，没望见李念摆下的生死局。
好在另有热闹。
定睛细看，崖内有几名佩剑带刀的江湖中人不知为了何事起了争执，两队人马已经各自码好了阵型，一边对峙一边互相问候对方的亲友。
其中一伙人对于口舌之争明显不太擅长，而对面却又状态极佳素质极差，出口便成脏，一些犀利言辞更是偶然天成。
哪怕是陈令秋这种听惯了勾栏章台女子揪头发骂娘的人，都不由得咧嘴摇头。
很快，便有一方骂战就处于下风，也不知他们哪来豪气干云的胆量，连自己身处何处都忘了，结果就是恼羞成怒、怒而拔剑。对方身为武林豪杰同样不甘示弱，怒喝一声，带着身后七八人纷纷挥舞着手中兵器哄拥而上。
两伙人打作一团。
这群江湖人武功都不高，一招一式也毫无高手风采，气急败坏之下，插眼掏裆等招式都用出来了，着实让人大开眼见。
李青雀还没来，陈令秋也不着急，找了方石头坐下，翘起二郎腿乐呵呵看着热闹。
望着这一幕，没来由记起了禾二丫。
那妮子说是不爱凑热闹，但自小大到每每跟他上街游逛时，遇上鸡鸭干架泼妇扯皮都是她跑得最快，钻进去钉在人群中央就不肯走了，事后还得无辜的说，这是替世子殿下收集一些趣事儿，若是殿下不开心了，她好拿出来哄哄殿下。
好在京城那边可比幽州热闹，坊市比肩接踵，酒楼笙歌鼎沸，想来是不缺开心事。
这趟南下，赵菱禾应该能在年关之前赶到京畿道，怕是这妮子第一次在外乡过除夕了。
愣神之际，那群少侠仍打得热闹，围聚了越来越多的人，乾吕山的道长不知为何也没来制止。
陈令秋等了半天，其中有几位少侠裤子都快被撕烂了，也没见到小青雀出来摆阵势，以为被放了鸽子，念叨了几句不讲武德便想起身离开。
结果刚起身，无意间在人群中瞧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女子一身米黄劲衣，姿容出众，身形修长，怀中还抱着一柄乌鞘白柄的长刀。
四周围着看热闹的人不少，摩肩擦踵，但不知为何，都不自觉的离那位女子隔着一定距离，似乎是女子摄人气场令人敬畏。
鹤立鸡群。
陈令秋忍俊一笑，没想到这位落霞仙子，在江湖人眼中还的确有几分风范气场。
不知是他注视目光太过炙热还是为何，那佩刀女子竟然若有所察觉，转头望了过来。
原本还是神色清冷，甚至轻轻蹙起了眉眼，可等她瞧见那公子样貌后，转而为喜色，而后又重新恢复端庄，快步走来。
而这位落霞仙子一动，自然也引得不少场内江湖人的视线跟随而动。
其中便有乘马闻莲的王刘两位游侠。
“王兄，洛仙子这是...遇见熟人了？”络腮胡大汉像是随口问了一句，目光却紧跟洛小霞步伐。
佩剑游侠也有些疑惑。他们之前到了山脚下之后，其实没有着急上山，直到后来见到峨眉峰洛仙子，这才不由自主的跟上来。
至于为何不上山...
不提也罢。
虽然佩剑游侠没听说这次有多少蜀地江湖客来此，但洛小霞不止在蜀地，在漠北江湖上也算有几分薄名，所以在遇上了钦慕者，似乎也不足为奇。
抱着此等心思，佩剑游侠逐渐心安，可再等他见到那白衣男子后，脸色微微一变。
络腮胡大汉察觉到了，“咋了？”
“没...事。”
“什么没事，前几日你他娘也这幅谁欠你银子的表情，闹得我跟着憋屈了好几天，为了陪你，莲花玄女主持斋醮的仙姿风采都没见到。”
“没什么好见的...”
“说气话呢？是不是因为那朵紫莲掉了生闷气呗？没事儿，下次去东嵇山再买一朵，我替你掏一半银子，不过我得比你多闻几口，上次你...”
“不许提这件事！”
“好好，不提。不过二蛋啊，你可别学我二姨那暴脾气，弄得我二舅在家可遭罪了，之前...”
“收声！”